至于农植龙和青树两家,无颜在地苏立足,举家搬迁。 瑶寨的尸骨最终安葬在鬼喊谷杉树林,也是个抚慰,毕竟落地了。 之后,阿戊离开。 林为宁飞往国外接洽林为旻的案件。 以腐肉喂养白鳝,虽说为全溺亡者体面,法理可容,但被世俗所责,被道德所谴。 最后就剩了雁洄,在这起风波里沉浮。 高访关了门,将营业牌覆在货架,从此再无渔具铺了。他走到雁洄房间窗外,支肘看她认真划线。 很久之后,雁洄伸懒腰,才看到他。 “有事吗?” 高访摇头,“你呢,有事吗?” “有啊!”雁洄镇好纸张,起身,“枯水期到了,我要去潜九灵,取画图数据。” “不是说你雁家从不碰九灵天窗吗?” “峡口水量减了,可以一试。” “我也去。我最近在学潜水,能帮忙。” 雁洄踱步到窗前,问:“你学潜水做什么?” “林为宁之前有教我,他走后也喊了个朋友继续教,不学白不学。”高访这个理由,细听挺牵强。 雁洄哦了声,肚子饿了,去做饭。 高访拉张椅子,在一旁懒躺,狸花猫又跳到他身上,软掌踩着。 雁洄忙完,等水开,她瞥眼悠哉的高访,“你不用上班?” “上屁班!”高访嗤鼻,“高访高访,我这名字就注定了,转不了正,干不了联防员。” 因为不当获取尸体这个成分,他也受到惩罚,本来也不是因为使命感而担的职位。在这种执政环境下,他觉得很没意思,辞职就辞职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雁洄冷不防问了句。 “没想清。那你呢?” “我还要再测两个天窗。” “在那之后呢?” “……离开地苏。” 对话终止。 第二天,他们去了九灵水洞。 水位下降,峡口几乎裸露,水的推力减少。高访护牵引绳,雁洄平地入水。 刚一接近,雁洄就被峡口的急流推了进去,人浮在水里转了几圈才停。稳住后,她游去测量洞径,迅速记住裂隙及洞道的方位,她要留出足够的氧量通过峡口。 上浮,水阻愈强,雁洄举潜灯锁定岩壁的突起,一划一握,一蹬一抓。因为有过溶井底下峡口的通过经验,她一步步踩得稳当,冒出头时高访拉了她一把。 雁洄还要再潜,高访双手捏了把汗,让她注意安全。 雁洄纵跃进水,身形如出鞘的剑,滑游进峡口。乘着这把推力,她直取洞底。 因为是深潜,用时稍微久一点,高访开始担心,他的认知还停留在八分钟的闭息时间。 超过三分之二时,高访就有丢绳的冲动,之后每过去一秒,他都觉得漫长。 高访双目紧瞪峡口,眼眶酸痛无比,快到八分了,他挪动脚,向水洞靠近。 “站住!”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高访惊魂未定,像刚潜过水,浑身冰凉。 之后雁洄才出水,已经过去九分钟。 歇息片刻,雁洄收拾东西,“走吧。” 高访也平复了,不禁埋怨:“你闭息变长,怎么不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要费这么长时间。” 规划停留时长,必须精准精确,她不是心血来潮的性子。高访奇怪,“你在水底做什么?” “测量啊。” 奇怪的不止雁洄,高访放慢脚速,回头望。 刚刚到底是谁在喊? 高访突然没声了,雁洄停步,“高访?” 高访看向雁洄,她三餐都有在好好吃,觉也睡饱,脸颊圆润显气色,只是眼色一如既往地淡。有一件事他一直没说,考虑她的心情,但现在好像说也无妨。 “你去找乡长前,阿戊来找过我,他先去见的乡长。” 雁洄说:“他有要做的事。” “可是他瞒着你,他丢下了你。”高访语气隐有气愤。 雁洄笑笑,“我们之间没有约定,即使有,也已完成。何况我又不是物品,怎么能说丢就丢。” 高访固执,“我不懂。” 雁洄迈步,风将她长了的发尾扬起,弯成柔情的诉说。 “他会回来的。” 这句话,高访验证了五个月。 阿戊没有回来。 雁洄即将离开地苏。 托林为宁组织的潜水救援队开始培训成员,高访也在其列。存单的钱林为宁只收了一半,另一半他出资,算是他纪念林为旻的一种方式。 新的地下河图绘制好,更正了主流的走向,十二条支流的说法,描补全十三条水脉。雁洄在一个明媚的天气,将地下河图交给张仝。 高访听到这个消息时,来找雁洄。她已经决定好离开的日期。 “你想好去哪了吗?” “地苏之外,都是我的去路。” “真的要走吗?” “高访,地苏已经不需要雁家了,钓尸也会被洞潜取代。你应该替我高兴,我真正自由了。” 此时说出这番话的雁洄,面容多了丝恬静。 高访想起三年前,雁洄看到所里的摩托车,想骑。他偷偷教会她,她很疯,为了感受风的速度,忽然张开手,整个人连车摔倒。 车子有划痕,高访愁啊,自己新来的,怎么交代啊。谁知雁洄出钱修好了,也看不出来。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很任意,任意妄为的任意。像自由,却有个不实的妄。 “祝贺你。”高访释怀了。 夜晚。 雁洄整理了行李,几件常服,一套盛装瑶服。不多,她一个人能拎动。 是皎洁的夜晚。 雁洄走出院子,站到自己窗前,月光透过她的影子,刻在阿戊曾经的目光上。 阿戊离开的前一天,在这里跟她要了他们的合照。 “每晚你睡着后,我都在这里,夜的虚空会把我变得渺小,孤独感就相对减弱。” “雁洄,你能将我们的合照给我吗?” “雁洄,你要好好地活。”他终于说出这句未完的愿望。 雁洄有点慌,“你不向我讨伐了吗?” 阿戊抱住她,笑声无奈,“讨伐什么?这世界于我来说遥不可及,也难容我的身份。” 雁洄沉默。 他又说:“那时你问我,有什么能让我不平稳。我现在回答你,就像现在这样,简单的一个拥抱。” 雁洄给了阿戊照片,他在一个有雾的早晨离开。 她一直跟着,跟到他回望。 他曾说过:不要回头,只看前方,我都在。 现在他的目光,在默默地跟她说这句话。 山雾漫漫,他往远处去了。 峰林虚化成浅浅的墨线,将他的背影拉成微小一点,展现出一种无法抵御的宿命感。 他渐渐消失在苍茫里。 那只孤兽回到了他的领地。 雁洄没有回头。 走前的那一晚,是个阴霾的天气。 各样事物都湿湿地沉,她抱着猫缩在屋里。 雷电擦亮夜空,隆隆地响,雨倾泻如柱。 就在这样的深夜,有人叩响门。 雁洄放下狸花猫,跑出院,六月的雨淋得她浑身发抖,她在门后颤声问了句。 “来客是谁?”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开文前的结局就想好了,本来不想写番外的。 但是人物有自己的思想,就比如这本我起初没打算在感情上着墨过多(虽然文中感情也少,但浓烈),在他们的相处之中,有些东西我掌控不了,自然而然的事。 结局留了个伏笔,你们应该有看出,番外见。
第57章 雁洄在路边等车, 穿的及膝百褶裙,翠绿的杂草扫过她的小腿。冰凉凉,湿漉漉。 太阳才刚冒尖, 稻田里烁着莹润光泽。 六月了,时值雨季, 地苏河又迎来了丰水期。 车来了,雁洄上车。 在镇上的杂货铺,雁洄给了老者一本存折和张电话纸。 “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老者看着她,慈蔼不言而喻。 “养老钱,和联络人。”雁洄在杂货铺转过一圈, 品类多但不乱。她本想说做不动就退休,现在觉得有个坚持,对于迟暮老人来说是好的。 老者怎么也不肯收, 雁洄不跟他推让, 直接把存折和纸放在她平时坐的马扎凳上。 她说:“替阿乜给你的。” 老者眼中, 珠浑泪凝。他送雁洄到街尾,看她走到一个男人面前, 露出开朗的笑容。 老者转身回杂货铺,拉开马扎凳, 扶着货架缓慢地坐下,长长地吁了口气。人生的重量,就在今天后卸下了。 坐上去县城的车,在车站售票窗口, 雁洄买了最近发车的车次。 两张票, 检阅上车,找位置坐定。 夏天就这样, 车内闷热,窗玻璃上凝了气雾,雁洄伸袖去擦,擦得干净锃亮,映出一张周正的脸。她对那张脸笑,背后贴上结实的胸膛,镜面上是久别重逢。 两个人的手原本触碰着,渐渐地雁洄往上摸,心猿意马。 摸到胳膊时,一只宽掌将她的手揪了下来,低声问:“做什么?” 他腰板坐得笔直,和椅背有些距离,雁洄手伸进那个窄缝,又是一顿摸。 “雁洄。”他梗直脖子,喊了声。 雁洄抽回手,心里对比,没什么差别。 阿戊看她若有所思,直问:“到底怎么了?” 她抬高视线,眼眶微红,表情没有变化,简单地说:“好奇。” 阿戊侧身,面对着雁洄,“那就问。” “这七个月,你靠什么活着?” “靠山吃山。”这是现在和以后都不能规避的问题,阿戊没打算瞒她。 雁洄点点头,忽然心疼,委屈巴巴地说:“好可怜。” 阿戊敛了目光,想起那段细节,然而她下一句转折,“肯定没我好吃。” 阿戊抬眸,眼尾翘起,诚恳地赞同。 雁洄靠在他肩膀,豪气地保证:“以后我养你。” 阿戊答应得顺溜。 前座是两个年轻人,回头同时向阿戊竖起大拇指,眼神写满:我辈楷模。 阿戊闷着声笑,胸膛震颤,雁洄听到了另一种开怀。 窗外雨滴细流,窗内笑颜明净。 车将他们带往哪儿,哪儿就是他们的路。 到站后下车,雁洄拿起票根对出站口上的名字——南宁汽车总站。 刚好有公交,雁洄拉着阿戊上车,车内多数是转乘的人,行李堆地,很是拥挤。他们被后来的人推到中央,还未找到扶手,车就开了。 人墙前后摇摆,阿戊伸臂捞截栏杆,带雁洄站稳了。她抱拽自己手臂,说:“我们到了首府,不知道这条线路能不能看到邕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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