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旬一声不吭地把那颗苹果重新放了回去,但他的眼睛始终直直地望着蒋冬霓,仿佛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直起身,脸还是贴得很近,一眨未眨地看着她,直白而诚实,再一次用郑重的语气道歉:“对不起,其实就是像你一开始察觉到那样,是个很恶劣的人。” 那颗苹果在蒋冬霓的心上落下来了同等的重量。 一个苹果大约多重?蒋冬霓暗自思考这个问题,大约300克。 伸手不打笑脸人,像这种自己先把自己骂了的,蒋冬霓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她腻烦了和张旬的周旋,干脆绕过他去开门,“是的,你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恶心就行。” 张旬没有阻拦她,但在她开了门之后,她听到身后张旬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对她说:“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蒋冬霓讶异地扭过头,只见张旬还扬起笑朝她挥了挥手,仿佛他是胜利者那样潇洒,转身走下了楼梯,留下蒋冬霓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喂,哪来的下次? 第49章 出现又离开(6) 张旬的“下次”来得很快, 就隔了一天。 蒋冬霓本来想早起去趟菜市场,没能起来,改为傍晚出的门,回来的时候, 天还没全黑, 走到第二段楼梯底下, 九级台阶之上, 张旬背对着她望着阳台外的风景。 远方天空有最后一抹极为黯淡的红色余晖, 背影悠哉游哉,影子折在身后,像一条狡猾的尾巴。 蒋冬霓不知道张旬没有门卡是怎么又混进来的。 她没有停留地继续上楼,但有意识地放慢放轻了脚步,她从他身后走过时,张旬都没有回头。 蒋冬霓拿着钥匙要开门,而门把上挂了两个纸袋子。刚好纸袋子上的logo蒋冬霓都认识, 一个是本地一家老字号饭店,一个是某奢侈品牌。 张旬必然不可能没有发现她, 她身旁传来张旬的声音, 明知故问:“你吃饭了吗?” 蒋冬霓把两个纸袋取下来放在地上, 头也不回地开门进屋、进厨房,极有行动力地开始做晚饭,这一次她没透过猫眼去确认他到底走没走,没必要。 这天晚上, 蒋冬霓一如既往地熬夜、睡到隔天早上自然醒, 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 门铃冷不丁一响,蒋冬霓警惕地看过去, 冰凉的一颗水珠顺着脸颊滴在她的脖间。 门外没了王奶奶标志性的拍门声。 蒋冬霓轻手轻脚走到猫眼边。 畸形的镜头下,张旬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动作,靠着阳台看风景,要不是换了一身衣服,他可以装作他这样在门外等了一夜。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求她收留的时候,也是这样赖在门口不走,逼得她多余的同情心泛滥,但那是她当时还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蒋冬霓真的奇了怪了,张旬是哪来的勇气和自信觉得她同一个错误会犯两次? 她更不理解的是,这一次他又为了什么?求她原谅?还是……她想起一年多前在这个房间里,这个玄关处,她拒绝并反抗的那个吻和打在张旬脸上的那个巴掌。 他是个疯子,蒋冬霓告诉自己。 蒋冬霓在家里躲了一天。 第三天,张旬没来,蒋冬霓想下楼扔垃圾,提心吊胆地在屋里多次确认,一会儿看看猫眼、一会儿从阳台看看楼下,还是觉得危险,决定再等等。 直到晚上十点,她才敢出门,当真成了躲债的那一个。 尽管很憋屈,但这一步着实不是那么容易迈出去的,如果还会碰上张旬,蒋冬霓都觉得要不干脆同归于尽算了。 还好有惊无险。 但刚急着去扔垃圾的时候没注意,回来才看到门口角落里摆着两个奢侈品袋子,包括前天的那一个。 蒋冬霓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微笑。 也就是这个小区、这栋楼住得都是些朴素的老人……张旬故意的吧?打包的饭菜她不吃知道带走扔掉,这真金白银的倒是搁在门口膈应她。 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不是吗?丢了就丢了,又不是她的钱,蒋冬霓甩上门。 接下去的几天里,蒋冬霓的门铃只响了一次,是楼上的邻居爷爷好心提醒她,门口的两个纸袋子已经放了好多天了,如果是垃圾呢,得丢掉,如果不是垃圾,要赶快收起来,小心搞丢了,“保护楼道清洁,人人有责啊小蒋。” 蒋冬霓只好点头哈腰地把纸袋拿进屋里,打算等张旬哪天又来找她的时候甩他脸上。 然后接下来的半个月,张旬都没有再出现。 蒋冬霓掐手指算账,他总共只来了三次而已,先前的势头整得,害她做足了持久战的准备,结果这下刚以为张旬不会再来了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蒋冬霓从猫眼里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 秋天到了,天黑得更早了,张旬除了白色短袖外套了一件衬衫外套,看起来和那几天没有两样,摆谱摆得极好,好像他每天都有来,会就这样等她等成一尊深情款款的雕像。 张旬耳朵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脑袋转得比身体反应更快,他还挺意外蒋冬霓愿意开门的,但没等他把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她先怒气冲冲地把两个袋子怼到他怀里。 力气大到他没有防备地后退了一小步,眼见蒋冬霓就要甩门,他没有想太多,冲上前伸出右手——门狠狠撞到手臂上弹开,瞬间的麻痹后是堪比断骨的疼痛,比去年那回疼得多,他手里提着的新礼物和蒋冬霓硬塞给他的那两个纸袋子都掉在了地上。 蒋冬霓显然也被吓到,目瞪口呆,张旬本来想安慰她说没事,但因为太疼无法开口,咬紧牙关想要缓一缓。 他缓过来的同时蒋冬霓也缓过来了,她有点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下,骂道:“你想死不要来害我好不好?” 看他捂着胳膊踉跄,蒋冬霓又有点后悔,怕他要她赔医药费。 不能再被讹上了。 “我没事。”胳膊还是很痛,张旬尽量让自己放松语气。 蒋冬霓:“你有事也不能怪我啊?” 疼痛多少有影响张旬的思考,比如他现在考虑到他等会得去趟医院,紧赶慢赶挤了一天假,不能负伤回去影响拍摄,所以即使蒋冬霓一点担心的意思也没有,他也不打算细究。 张旬动了动右手,初步判断应该没有大碍,他弯腰用另一只手捡起新的礼物袋子递给蒋冬霓,这次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个玩偶,不过因为热度很高有价无市。 他知道蒋冬霓不喜欢玩偶,也不在乎奢侈品,她是一个说好听点是极简主义,说难听点是没有生活情趣的一个人,除了画画好像就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想要投其所好都没有门路。 那么张旬就干脆按自己的想法来了,就像他住在这儿的时候一样。蒋冬霓没有喜好,那就按他的喜好来。他想要给她送礼物,每次来就都给她带点什么。 蒋冬霓没有接,张旬便把纸袋挂在门把上,他再弯腰捡起之前的两个纸袋递给她,蒋冬霓冷眼垂手,他也不急,把袋子都挂在了门把上。 “我走了。”他说。 “别来了。”蒋冬霓说。 张旬无话。 “怎么,还来?” 张旬看到蒋冬霓的目光从他的右手上一掠而过。 他应该抓住机会示弱,尽管估计已经对蒋冬霓无效,那么就不装了吧,他选择试探下蒋冬霓现在是有多恶心他,他淡淡道:“是啊,还来的。” 半晌,她皱着眉又问了那句话,“你到底要干嘛?” 张旬扯了扯嘴角,他想说他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来她面前犯贱。 他说着想让蒋冬霓原谅自己——她能原谅自己当然最好,但其实她如果不原谅,他也无所谓,他只是想见她,想让她的眼里有他,即使是以如此难堪不完美的形象。 当他假装失忆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被蒋冬霓发现的话怎么办,因为他可以让这种事情不发生,等到谣言被澄清,他和蒋冬霓就会变回没有联系的高中同学。 后面事情脱离预设的轨迹,而他难得没有在意自己的失控,任其发展,甚至于产生了自虐的想法,想要看看如果蒋冬霓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还能不能让她喜欢上自己。 是的,他想知道真正的他对于蒋冬霓的价值,是否会变成鞋底都不愿沾染的烂泥。 而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可能不会假装失忆。事实证明,这不是一个刷新好感度的好办法。 “你把东西拿回去吧。”蒋冬霓有点疲惫。 “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他说。 蒋冬霓不耐烦地深吸了口气,张旬怎么会不知道,她又穷又抠门,哪里舍得经由她手浪费钱? 他就是在挑衅她。 “行,我扔。” 蒋冬霓把那三个纸袋子从门把上撸下来,不忘拿上钥匙,下楼,直奔垃圾回收站。 张旬走在她身后,他距离蒋冬霓几步远,蒋冬霓距离垃圾桶几步远,张旬看着蒋冬霓以一种类似扔铁饼但不标准的姿势,把三个袋子一起泄愤似的投进其中一个大垃圾桶中。 垃圾桶估计是空的,传来一声重响。 秋天的夜晚很安静,没有聒噪的虫鸣蝉叫,秋风秋月,清凌明朗。蒋冬霓走到张旬面前,整个人绷得很紧,“我再说一次,不要再来了。” 张旬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人:除了演戏外,他很少发火,也没有因为什么大喜大悲过,他的情绪淡薄如冰水,蒋冬霓说再多狠话、狠话说得再难听,对他都不起作用,看到她越生气、越想激怒他、越想推开他,他反而会比较好奇和兴奋,他觉得自己是病了,“如果不呢?” “我会报警的,你看我敢不敢报警。” “我没觉得你不敢。” 潜台词,他也不怕她报警。 “就算报警不行,大不了我搬家。” 这倒是一个问题。 看到张旬陷入思考,蒋冬霓后知后觉自己无意间亮出了底牌。 当初张旬被狗仔追缉到酒店都住不了,他是最清楚怎么躲人、怎么查人的,她就算搬家,他也有办法找到她。 蒋冬霓要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快。 “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对不起我的人是你,你要玩找别人玩好吗?”说多了,蒋冬霓感觉自己都要委屈哭了,不就是装可怜嘛,谁不会呀,“你要道歉就道歉,我接受,可以吗?我不生你气了,但我也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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