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知道,能被轻易放弃的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既然师兄执着了那么多次才肯放手,那必然是对师兄而言,它重要且值得。如此,何不再试一次。” 闻人鹤未语,只是看着她。 “我送师兄一个礼物吧。” 慕时当着他的面在荷包里翻找,最后抽出一把桃木剑,将其插进地里,竖在两人中间。 “我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能看见鬼,家中以为我中邪,便寻了这把剑给我玩。我抱着它吃饭,抱着它睡觉,那些鬼真就不敢靠近我了。今日我把它送给师兄,希望有朝一日,师兄可以驱走……心中恶鬼。” 他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微微昂首,目不转睛看着她。 慕时微怔,倏忽嫣然一笑,“师兄,你相信我,不会再有第四十七次了。” “你怎么确定?” 慕时:“……” 当然是因为她是哄他的呀,她又不打算对一句话负责任。 “因为……” “师兄有我了呀!”
第9章 剑意 夜幕下的无稷山陷入沉寂,慕时回房间安睡,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不露,唯有几根头发是“漏网之鱼”。 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扯她头发,而且对方越来越过分。 她忍无可忍,“谁啊!” 一巴掌扇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慕时从被窝里钻出来,刚一睁眼便见七窍流血的姑娘盘腿坐在她边上,笑眯眯地望着她。 天可怜见,她小时候见到这场面如何能不被吓哭,偏偏别人还看不见。她说出来,都以为她中邪了。 “阿怜?你怎么找到我的!”慕时爬起来,满目愕然,“这是仙门,你也进得来?” 姑娘张嘴说着话,但没声。 慕时靠辨认她的嘴形,读出了她说的话:这仙门很不厉害。 慕时:“……” 也是,苍岚宗连仙门百家都挤不进去,哪有本事拦得住阿怜这种在人间飘荡久了,对各种地方轻车熟路的大鬼。 能见鬼魂这件事情,没人信,后来她也就不说了。什么驱邪法事、驱鬼桃木剑,一丁点儿用都没有。她后来渐渐习惯了,甚至学会辨口型来和他们交流。 在人间飘荡的鬼魂保持着他们死时的模样,有的断手断脚,有的甚至没有脑袋,这种逃跑的本事差一些,没几天就会被来人间巡逻的无常捉走。阿怜是她见过唯一一个,飘了十年还没被抓进地府的机灵鬼。 管她是人是鬼,陪伴的时间久了,也就成了朋友。 阿怜是临疆的巫女,梳着两条粗粗的马尾辫,缀满银饰。穿着白小褂,海棠裙,死时才十九岁。 “你怎么找着我的?” 阿怜说:“你之前提过苍岚宗,我跟五湖四海的小鬼打听来的。闲逛的时候瞧见一俊俏郎君在折枝,好看得跟画一样。想着走近瞧瞧,结果进来就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慕时莞尔,“你是看到我师兄了吧。”她顿了顿,攀着窗台往外瞧,“他还在外面?” 小院里,闻人鹤独自坐在荼灵树下。他半睁着眼,手中打磨着半截树枝,自然落下的花瓣遮了他半边肩膀,他也没管。 竖在旁边的桃木剑,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挪动过。 “师兄好看是好看,就是性情有点奇怪。不吃不喝也不睡觉,瞧着有些落寞。” 阿怜飘到她跟前,眉眼弯弯里带着点揶揄,“你喜欢他?” 慕时面无表情,语气平平,“你死在男人手里真不冤。” 阿怜:“……” “脑子里净装这点没用的东西。” 阿怜瞪了她一眼,又认真道:“你未婚夫好像知道了你没死。” 慕时愣住,“他怎么会知道?” “我去你坟前散步的时候,撞上他一个人在你墓碑前喝酒。还嘀嘀咕咕说什么,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去找你,不管你是不是越家大小姐,对他而言都一样,他这辈子只会认你这一个妻子。” 阿怜捧着脸,星星眼,“他好爱你!” 慕时:“……” 钟离砚要找她……怎么找她?她越想越不对劲,摸向金簪,该不会是这玩意吧。 她忙将其收入荷包。 “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对谁心动,钟离砚?”慕时靠墙滑下,随意地躺着,“我就跟他见过三次,有什么好心动的。” 阿怜悬在空中倒挂,“可你对西陵桥心动的时候,也才是第一次见面!” 慕时双手枕在脑后,忽而嘴角上扬,脑海里浮现起令她怦然心动的场面。 去年的世家大典上,誉为修真界第一美男的西陵桥醉酒舞剑,潇洒恣意,出尽风头,惹无数世家小姐芳心暗动。他一剑折梅,扬言要赠予在场最美的姑娘,可谓风流。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落地,将寒梅奉送于她。 如何能不心动? 只是听说大典结束后,钟离砚提剑闯进了西陵家,和西陵桥大战了两天两夜,搅得世家皆知。两人之间的输赢,至今还是个谜。 但自那以后,西陵桥有半年没再敢随便调戏姑娘家。 “他俩怎么能相提并论。”慕时嗔怪,“钟离砚呆头呆脑的,要不是亲眼见他在父亲面前侃侃而谈过,我都要怀疑他是个结巴。” 阿怜:“……” 人家那是害羞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要是放着你未婚夫这种乖乖小郎君不喜欢,反倒去喜欢西陵桥那种浪荡子,那你以后有得苦头吃。” 慕时嗤笑一声,“一时的心动又不代表长久的喜欢,这俩都不行。” “难伺候。”阿怜白了她一眼,“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在这旮旯角待着?” 慕时翻了个身,“来之前,我以为会跟着师父浪迹四海呢,结果师父把我丢这就不管了。如今为了帮师兄压制毒性,我的灵力恢复不上来了。我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阿怜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天天蛐蛐我死在男人手里,原来也就是嘴上说说,有我这么个前车之鉴在,你还敢为了男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刚说完就飘了出去,“我倒要看看这人比你未婚夫和西陵桥强在哪里!” “诶?” 慕时根本抓不住她,只能远远看着她绕着师兄飘了好几圈。她还用手指去戳了师兄的肩膀,立刻被烫得嗷嗷叫。 她哭哭啼啼飘了回来,慕时忍俊不禁,“看出来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是极阳之体!” “在这之前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但现在确定了。”慕时没忍住笑出声。 阿怜:“……” 她托腮坐在窗边,欲言又止,犹豫良久,还是道:“他比不比那俩强我看不出来,但气质挺像某个人的。” 一股陷入泥沼而不挣扎的死气沉沉,又或是表面光鲜亮丽掩盖不住的沉寂和落魄。 慕时的视线穿过她透明的身体,落在盯着桃木剑发呆的师兄身上。 她笑了笑,从容道:“他们不一样。” * 清晨,慕时趴在窗台张望,见大师兄和三师姐一手提剑一手拿饼往院中去,连忙跑出门。从两人中间窜过,快出残影,在荼灵树下匆匆刹住脚步。 “今天我第一!” 元降:“……” 桑音:“……” 算了,她小,让让她。 闻人鹤依旧如昨夜一般坐在荼灵树下,抬眸淡淡地扫了得意的她一眼,“你不是。” 一盆凉水泼下。 慕时顿时垮脸,叉起腰,“你不算,我怎么不是?” 闻人鹤站起身,背靠树身抱臂,语气有点冷,“往你左边看。” “慕时师妹。” 慕时怔然,反应过来后小跑着过去,柔声轻唤,“应煦师兄。” 应煦将食盒递过来,“你说你会来找我,我久等不到,寝食难安。实在挨不住了,便一早过来,顺便给你带了些早点,你看你喜不喜欢。” 糕点的清香弥漫开来,慕时打开一看,软糯的奶酪包、鲜香的虾仁粥、精美的白玉糕…… 她眼皮跳了跳,虽然这些比起她还在家时不值一提,但她离开家后,吃的就是干巴的饼、梆硬的饼,还有隔夜饼。 慕时心疼,还是将其推了回去,“多谢师兄好意,但还是……算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应煦顺着她偷瞄的方向看去,正是满脸冷峻,玄衣加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闻人鹤。 他温柔询问:“怎么了?” 慕时低着头,双手无措的握紧又松开,“师兄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不想给师兄惹麻烦,也想……”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好过一点。” 应煦眯着眼望向闻人鹤,后者侧身站着,好似并未在意这边的动静。 “是有人不让你跟我来往吗?” “没有没有!”她急忙否认,“跟二师兄没关系!” 她一惊,捂住了嘴,又回头看了一眼,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应煦伸手安抚,却被她慌张地躲开。 “你别怕,有我给你撑腰。” 慕时的声音细如蚊蝇,指腹摩挲着衣角,“师兄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战力薄弱的医修,势单力薄。身在无稷山,自是要听师长的话。” “他凭什么……” 慕时连忙朝他摇头,显然是在求他别说了。 几丈外干嚼着大饼的桑音满头困惑,“师妹这是闹哪出啊?” 元降摇摇头,“不知道。”但看得津津有味。 应煦的视线扫过他们,最后落在闻人鹤脚边插着的桃木剑上。 “你二师兄会参加剑修大比吗?” 慕时点点头,“嗯。” “那就好办了。”他皮笑肉不笑,唇角的弧度显得有些残忍,“师妹且再委屈几日,剑修大比正面对上,我一定让他再没有任何机会对你指手画脚。” 慕时柔弱不堪地唤了一声,“应煦师兄……” 她好不容易治好的,别给她打坏喽。 但若不借师兄的名义将此人拒之门外,万一此人来找她的麻烦怎么办?她现在灵力匮乏,没精力对付这些,所以这锅还是让师兄背吧。 “嗯,我等着你。” 应煦意欲暂时离开,却被她发间无饰吸引了注意,“你的簪子呢?” 慕时眼神飘忽,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他的敌意又多了几分,“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夺回来。” “嗯!” 终于把他送去,慕时长长的叹了口气。阴森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她肩膀一颤。 “拿我当挡箭牌,倒是熟练得很。” 闻人鹤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你是幽灵吗?”慕时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本就是你让我拒绝的他,不然我今天还能吃上点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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