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音点点头,觉着合理,毕竟二师兄向来挑剔的。 元降撅嘴,“怎么能有人学东西那么容易,一夜之间就成了剑修,他还会画符来着。若我能有他一半天赋,早就破境乘黄了,将来随随便便是个扶摇境高手。” 慕时双眼倏忽一亮,望向了他,“大师兄!” 元降闻声侧目,见她满眼期待,略带迟疑地问:“怎、么了?” “虽然悟性是天生的,但体质可以后天改变。我知道一种古法,用一百二十七种毒将身体淬炼后,可以将体质提升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也就是传说中的修行圣体。但就是过程比较麻烦和危险,而且痛苦。” 慕时顿了顿,摇头继续道:“不,是十分麻烦、危险和痛苦。” “但是回报也巨大啊,所以大师兄……” 她眨巴眨巴眼睛,满脸真挚,“你愿意试试吗?” “我不愿意。”元降丝毫没有犹豫地拒绝了。 慕时垮了脸,像极了山下推销“大力丸”的,费尽口舌还没成功,当着人面就变了脸。 “炼成之后就全是好处了吗?”桑音饶有兴致地问。 慕时捏起指尖,“有一点小小的副作用,微不足道。” “多小?” “会重欲,但又不能破身。”慕时瞧她感兴趣,又热情了起来,“若是能淬炼成功,将来在修真界大拿中必有一席之地。所以师姐,你想试试吗?” 桑音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太变态了,当废物也挺好的。” 慕时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真没上进心,散了散了,洗洗睡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桑音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虽然二师兄说自己是为了无稷山的脸面才不得不决定参加剑修大比的,但他肯定也是想要维护你。他是心疼你,才这么努力,你就不要再起不来惹他生气了。” 慕时:“……” 师兄心疼她?好小众的想法。 如果师兄哪天不高兴了锤扁她,她都不奇怪。 “你是怕我惹他生气,你和大师兄会被殃及池鱼吧。” 桑音:“……” 这么明显吗? “好了好了知道啦!” 慕时催促着他们离开。 * 独自回房间睡觉,慕时捧着荷包躺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往里瞅她的宝贝,最后倒了两颗固元丹到嘴里。 她抬起手,眸眼变色,看着体内的灵力一边缓慢增长,一边如泄洪般流失。她知道全力施展疗愈之术后会付出惨痛代价,但也是第一次这么使,没想到结果这么无解。 本来体质就差,而且无稷山天地灵力不足,她手头上又没有合适的草药可以炼丹助长恢复,每日还得花费灵力练习术法。若不能及时补给,她得虚弱个十几年才能完全恢复。 十几年大好光阴,这也太赔本买卖了。慕时打开窗户,像是女鬼一般披头散发地探头,看着院中灵力充盈的人,越想越不平衡。 昨天死皮赖脸要了他那么多灵力,他竟然一晚上就恢复了,比她预料得还要快,几乎能比肩传说中的修行圣体了。 若是没其他办法,只能暂时先干跟他伸手要了。 慕时权衡片刻,还是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闻人鹤看着自己握枝的手出神,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师兄!” 他一惊,下意识聚力扬手,看清来人后又轻轻落下,敲在她头顶。 “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慕时扬起灿烂的笑容,乖巧地坐上石墩,“我看师兄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我来陪师兄。” 闻人鹤:“……” 他轻嗤一声,“说实话。” “我只是不喜欢看师兄孤零零的。” 慕时的声音清甜,在一片寂静中,伴清风入他耳。 花言巧语,闻人鹤心道。 他短暂休憩,在她旁边坐下,极为自然地抬手,掐上她的脸颊,语气略带威胁,“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慕时呜咽一声,依旧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掌心朝上,聚拢灵力,淡紫色的光团膨胀,又突然散开。她掌心合上,一点儿都抓不住。 闻人鹤眉头轻蹙,灵力流失得竟如此快,看来她白天术法学得慢,也不全是因为笨。 “还是因为给我……压制毒性的后遗症?” “也不全是。”慕时垂眸,“我自小体弱多病,元气大伤后,恢复起来本就比常人困难些。” 闻人鹤微怔,些许讶异,“你不是应该都推到我身上,好理所当然向我索要灵力吗?” 他说话的同时,将手心置于她眼前。 慕时会意,双手握上,纯白流光缠绕指间,灵力似暖流般涌入她身。 酥酥麻麻,她舒服得翘起了脚尖。 还不忘为自己正名,“我能是那么坏心眼的人吗?” 闻人鹤:“……” 如鲠在喉。 “又体弱多病,又睡不安稳,你小时候是不是很难养。” 慕时微愣,她的确有过三年各种法器续命,天灵地宝温养才能勉强过活的日子,捱过那三年,便渐渐好转。不过这都是母亲跟她说的,她自己没什么印象。 她只能想起母亲说起这事时后怕的样子,以及拍着她的手说:“爹娘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时的怅然。 “是啊。”她轻笑,“我这条命可稀罕了。” 她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从见她第一眼,闻人鹤便知道。或许她在病倒楼阁中求生的时候,他正在泥沼地里挣扎着求死。 他望向被她手心上下包裹的手,沉默不语。 卑微的想要抽离,贪婪的想要握紧。 “当然了,没有谁的命是不稀罕的。”慕时倾身,歪着脑袋与他四目交汇,难得严肃,“师兄,像以前那样伤害自己的事情,不可以再做了哦,我会心疼的。” “如果毒再发作,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我,而是再把自己藏起来的话,我会生气,也会伤心的。” 闻人鹤微怔。 “砰!” 荼灵树上挂着的木牌砸下来一个,正中仰面的慕时。 “温情”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她捂着额头幽怨地往上看,断了的红绳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闻人鹤低笑,“说谎遭报应了吧。” “我没说谎!” 慕时忿忿,弯腰捡起木牌,用力拍在他肩上。 “又不是我弄断了,还拿我撒上气了?” 闻人鹤接过,见着上面“褚今今”三个字,皱起眉头。 慕时见状不对,“这东西和本人有牵连吗?” “没有,只是普通木牌。” 闻人鹤指生流光,往上一撇,木牌立刻复原,被风吹得荡起。 “不过,今今离开无稷山已经快两个月了。他出门之前,专门来跟我说过,自己最多两个月一定回来。” “五师兄去哪了?” 闻人鹤若有所思,“接了天字任务,进妖界追杀一只害了三个仙门弟子的蜘蛛精。” 慕时问题一个接一个,“那要是两个月到了,他还没回来怎么办?” “那便代表他出了岔子,我得下山去找他。” “一个人吗?” 她问得太过急迫,闻人鹤很难不起疑,“不然呢?” “你知道的师兄。”慕时一本正经,“我离不开你。” “砰!” 木牌又砸了下来,正中她脑门。 “闻人鹤!你当我瞎啊!我可以有天……”她及时刹住,气急败坏,“你故意的!” “都跟你说了。”闻人鹤抽回给她渡灵力且被挠的手,幽幽道:“胡说八道是要遭报应的。” 见木牌上是他的名字,慕时将掉落在地的木牌狠狠踩了两脚。 仍不解气,两只手齐上阵,一左一右揪他的脸。 他竟然也没有躲,只是用他漆黑而辨不出情绪的眸子盯着她。 慕时见他的脸被自己掐红,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充沛了许多。 “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来。” 闻人鹤冷哼一声,“大小姐,你当我是你存储灵力的仓库吗?你说来就来。” “你都叫我大小姐了,不听我的听谁的?”她理直气壮,走时还倨傲又挑衅地瞪了他一眼。 等她走远,闻人鹤才惊觉,刚刚忘了反抗。 没想到她在上台阶前顿住了脚步,突然折回,跑回了他面前。 “师兄,我们交换个秘密吧。” 闻人鹤怔然,见她神色如此平静,一时分辨不出,她这是想一出是一出,还是思虑已久。 “什么秘密。” “我想知道……”慕时双手背在身后交缠,“你拿不起剑的原因是什么。” 闻人鹤眸光一滞,指骨的疼痛如同蛀虫在内一点一点将他啃食。 “为表达诚意,我可以先回答你想知道的。” 慕时已经想好,他若是说出她不能说出答案的问题,就立刻终止交易,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闻人鹤久久未语,像是在思考,又像在出神。 慕时耐心等待。 “你……”他终于有了反应,“喜欢应煦吗?” 慕时:“……” “你确定你要交换的秘密,就这个?” 但凡他问的是喜不喜欢他,都不至于如此质疑。 闻人鹤淡然地与她四目相对,“就这个,你喜欢他吗?哪怕一点。” “不喜欢,一丁点喜欢都没有。”她没有半点犹豫,又疑惑地反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闻人鹤并未直接回答,“既然不喜欢,就跟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无稷山,我不想在这看见外人。” 慕时想起之前两人碰面的样子,都把对方当空气,她不由得想,“你们之前结过仇?” “这是你想知道的秘密吗?” 她赶紧摇头,“不问这个了,你回答我之前那个。” 闻人鹤停顿了片刻,声音沉了许多,“四十六次。” 他说:“我的手骨,因为拿剑,被人碾碎过四十六次。” 慕时怔住,她想过他的难言之隐带着血色,是血淋淋的疤痕。但没想到,是反反复复。 闻人鹤感觉自己的呼吸加重,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在慌乱中勾起唇角,顽劣又戏谑地问:“吓到了你了吗?大小姐。” 慕时望向他那只刚刚还被她紧握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瞧不出一点被虐待过的痕迹。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四十六次才知道害怕,师兄你也是真够倔的。” 她的目光坦然又澄澈,“我小时候学过琴,第一天就被琴弦割了手,后来即便知道,是堂妹故意在琴里动了手脚才如此,也再没碰过琴。后来我开始学草药,为寻一株穹风草,我被看守山谷的神兽一翅膀呼下山顶三十九次,次次都骨折。但第四十次,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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