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很多人都因为火龙之灾失去了家,学会趁这个机会又贴了招募受试者的告示。只不过,他们如今还能在建安置房的工地打零工,有口饭吃,就没人愿意去。圣百合学会这时候突然邀请我,怕不是想要借着咱们教会在树溪区的影响力,想让咱们劝他们继续去送死呢!” 她不想去,却又担心,真的得罪死了学会成员,可能会被他们背后的家族拉进黑名单。 主动来找如今风头正盛的教会麻烦,他们倒是不敢,可光是暗地里给灾后重建使绊子,就已经让人很头疼了。 宁芙沉思片刻:“圣百合学会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还是我去替你赴约好了。” 树溪区的贫民可是如今创世神的信仰仓,她不能眼看着学会把人当做消耗品来随意使用。 宁芙作为首席祭司,一直以来连吃带拿,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很强的职业荣誉感,对于发展和保护信众,当然是义不容辞的。 而且,她也想去探一探,这种没有底线的实验,到底是哪尊神明的信徒在做。 真要让她察觉到邪异的气息,正好给创世神加个餐—— 毕竟自从她住在神庙里,会摸到她身边主动出手的邪物就再没出现过。 她决定主动出击。 沙龙聚会并非很正式的社交场,时间也定在了大家都最放松的傍晚。 于黄昏时,宁芙搭乘米拉公爵的马车来到了目的地,一所位于上城区的庄园。 准确来说,这驾马车已经被米拉公爵送给宁芙了,只不过比单纯送出去更体贴的是,不管是车夫的薪水,还是马匹和车辆本身的维护,仍旧算在公爵府上,不需要宁芙这样的“世外高人”自己操心。 这种对于贵族来说其实花不了多少钱,但意外很贴心的小礼物,宁芙很是受用。 学会的理事早就在门口等候,礼数周全,来跟她打招呼的学会成员们也是态度和善。 就是绝口不提他们的实验。 难道是只有一部分人之情,需要等到下一阶段再说? 她不动声色的应付着学会成员们。 期间,缠着她聊的最起劲的,是一对年纪尚小,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双胞胎兄妹,发丝和眸子都是少见的银灰色,好似一对漂亮的瓷娃娃摆件。 这两兄妹姓斯宾诺瓦,是北境联邦中一个公国的小贵族,千里迢迢来到安国游学。 他们一左一右跟宁芙坐在同一组沙发上,一会儿问身为神眷者是什么样的体验,一会儿又好奇禁林和古代遗迹中都有些什么。 活脱脱一对好奇宝宝。 没聊多一会儿,宁芙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悄然产生了变化。 当然,在场的每个人都还在谈笑。可她能感觉出,他们都在紧绷着神经,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言不由衷的表演。 而她本人,则像是个突然被拉上了沉浸式话剧舞台的观众。 这种感觉很黏腻,很沉重,令人不快。 她霍地起身。 是隐藏在协会背后的邪异之物垂涎她的容器体质,图穷匕见了? 宁芙并不慌张。 虽然为了神庙的安全,以及更好的吸收信仰之力,她并未将活木神像带在身边,但还是割了一段根系盘成戒指随身携带。 倘若遇见的邪物是小虾米,这一截能自行生长的根系足够用。 若是太厉害吃不下,她大不了就是先到圣所躲一会儿。 只是,陷入如今的情况跟她的计划全都对不上,宁芙察觉到了异常,可她的感知却没有报警。 甚至活木戒指也安静的圈在手指上。 所以是该继续观察情况,还是直接撤? 尚未思考出结果,她就发现,沙龙里好像少了什么…… 似乎是先前领她进来的那位理事。 还有…… 还有什么? 再一次扫过整个房间,宁芙才意识到,是少了出口。 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门了。 印象里本来应当是门的地方,如今只有一张画像。 在和画像上雍容华贵的妇人对上视线时,宁芙便感觉一阵恍惚。 这个女人,好像她的妈妈。 并非是那个在离婚时毅然放弃抚养权的女人,而是让人心生亲近的,真正的母亲。 不知不觉间,沙龙里安静下来,昏暗而黏腻,仿佛宁芙一直呼吸着的并非夹杂了甜蜜熏香的空气,而是某种温暖的液体。 画像上的妇人露出充满慈爱的笑,她用丰腴的双手掰开自己的腹腔,如同拉开拉链一般,露出幽深的体内,张开双臂迎接在满是磨难的世间远游的孩子。 宁芙不知是自己主动走进去了,还是母亲迎上来拥抱了她。 除了包裹她,浸润她的温暖,以及令人安心的脉搏之外,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人不能第二次出生。 这是死亡的子宫,堕化的胎道。 但是顺流而下,就此放弃理性,成为再无烦恼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啊? 毕竟,人的所有痛苦,都是从出生时,离开子宫的那一刻开始的。
第20章 卵(二合一) 意识不断地下沉, 直到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扰了安眠。 “喂,喂,你还活着吗你?” 宁芙初时只觉吵闹,就像是耳畔突然飞过来一只蚊子, 刚抬手要去打, 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理智逐渐回笼, 宁芙反应了一会儿, 才意识到,这个声音是来自那只梦魇的。 宁芙动弹不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当然也没法张开嘴巴让梦魇闭嘴。 而梦魇就自顾自的嚷个没完:“你这是到什么地方来了啊,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妙呢?你不是那个什么神眷者么, 赶快跟你的神明祈祷, 让祂来救救你啊,不然咱们就要一起玩完了。” 宁芙却不急。 虽然确实是着了道, 人也确实是被关起来了, 但她有自己的节奏。 这可不是毫无道理的逞强。 禁锢着她的力量, 既不邪恶, 也没有污染性,甚至严格来说, 对她这个人都没恶意的。 环在手指上的活木根系一直没被激活, 就能佐证这一点。 毕竟活木神像可不是逮着什么都吃的, 不然走在街上路人带着蕴含神力的护身符,岂不是都要被它偷回来嚼了? 既然如此, 她也就没必要着急。 更不用立刻就躲进圣所避难。 进去再回来, 人还是在原地,这期间还可能错过关键的线索。 她想先试着自己解决, 实在搞不定再去找创世神给她撑腰。 这样决定之后,宁芙沉下心思,将梦魇的大呼小叫赶出脑海。 之前那种可以安心的随波逐流的感觉,一回忆起来仍旧令人怀念不舍,可一旦清醒过来,就不会再度沉浸其中。 只是她仍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外界的信息。 不管是光线,温度,还是声音,什么都没有。 外界的符文会失效,但如果是画在自己体内呢? 宁芙这样想着,绞尽脑汁回想起一个或许能派上用场的符文,她将精神力化为闪着光的笔尖,在无法睁开双目的漆黑视野中一遍遍描绘。 这个符文正在各个冒险者公会中常见,是用来传递信息的,类似于接收信号的收音机。 而宁芙又做了改动,并不只接收单一频道,而是来者不拒,什么都可以。 这一试果然有效果,原本的温柔平静被瞬间撕裂,数不清的恶意咒骂,痛苦嘶鸣,如同潮水般涌进了宁芙的意识,钢针一样,而且不是一针,是很多很多,刺的她神经胀痛。 倘若这些刺是有形的,那宁芙的头大概已经被戳成刺猬了。 虽然难受,但这并非是指向她的恶意,更像是亡者对凶手的控诉,临终病人对命运的诅咒。 宁芙有一种她其实是被人丢进了乱葬坑的错觉。 这种几乎要脑壳开裂的疼痛逐渐将周身既是保护又是禁锢的屏障撕扯的千疮百孔。 她骤然睁开双目,然后立刻又闭紧。 先前经历的并非幻觉,而是她此刻真的泡在粘稠的液体里。 虽然这液体犹如羊水,让她可以在其中呼吸,但未经训练,人很难在水中睁开眼。 更何况四周一片昏暗,她睁眼也看不到什么。 原本她如同胎儿一般蜷缩着悬浮,如今醒了,反而难以维持平衡,一边扑腾着一边沉了底。 梦魇感受到她的动作,惊喜道:“你可算是活了,快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宁芙本来就头痛,听它叭叭个没完,恨不得把梦魇戒指给丢出去,一挥手,就撞上了坚硬的外壁。 什么东西?弧面的,还挺脆,倒像是…… 蛋壳。 虽然如今体能是不比从前,但常年独居的她也算略通一些拳脚,不至于连蛋壳都敲不碎,她重重捶出一拳,外壁应声碎裂。 液体流出的同时,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因为呼吸方式的改变,宁芙剧烈的咳嗽着,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适应呼吸空气的感觉。 她果然是在一颗蛋里。 所以那令人眷念的,仿若身处母腹的记忆都不是幻觉,而是真的重新出生了一次? 宁芙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镜子。 还好,虽然跟个落汤鸡一般狼狈,身上挂满了泛着腥味的蛋液,可她还是那个她,全须全尾,身上的部件没多也没少。 环顾四周,她发现这并不是唯一的卵。 只是她的新同胞们状况堪忧,要么蛋壳破裂之后,只在腐烂发臭的胶状物中混杂着形状可疑的羽毛和骨头,要么是蛋壳还完好,但生着霉斑,是无缘出生的死蛋。 放眼望去,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成功孵化的。 然后宁芙听到了声音。 循着微弱的刮擦声,宁芙找到一颗裂开了一条缝隙的蛋,蛋壳有气无力的摇晃着,显然里头的生物没有足够的力气破壳而出。 下意识上手帮忙扯大了裂缝,就见一根有着至少三个骨结的胳膊无力的垂出来。宁芙皱眉往蛋内看去,就见那是一个身体没有毛发的雪白人形,腹腔内的所有器官都只有薄薄一层透明薄膜兜着,大概是方才动作太剧烈,薄膜裂开,器官也逐渐流淌出去,而他另一边肩膀处,则是一根偌大的螃蟹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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