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被浓密,几乎要擦着青苔才能勉强跋涉,有蛇信嘶嘶的声音徘徊在附近,似乎畏惧着神明的力量不敢靠近, 却也没有就此远离的意思, 只是徘徊在附近。 地面上的骸骨和落叶掺杂在一起, 堆叠成一个个坟塚, 起先宁芙只是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视线,可凝神看去,就见是骷髅眼眶中有巴掌大的蜘蛛爬出来。 往后退了两步,踩在巨蟒般起伏的树根上, 隔着鞋底也能感受到青苔的滑腻。 宁芙本是想找个地方先跟熟人们报个平安的, 然而这雾林里根本没有容身之地, 只好躲进圣所。 等回到熟悉又安全的环境里,宁芙一阵恍惚, 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酸疼。 洛尔终于从她的衣领里钻出来。 回到圣所, 祂身上的伤自然是不治而愈, 只是祂仿佛忘了这件事, 并未将宁芙绑的绷带拆下来,只是对她道:“在这里歇息一阵吧, 等我另外的化身去将农神的圣所彻底清扫干净, 你再回现世去。” 宁芙点头。 神明的圣所, 范围难以丈量,纵然坐落在现世, 可与之相接的土地难知边际。 于雾林里艰难跋涉已经够困难了, 还得提防农神的化身哪根筋不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驴了, 又在圣所上开个门,把她给抓进去报仇泄恨,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只能静待她的主神替她扫清前路。 她随口问道:“所以农神的圣所,究竟坐落在什么地方?” 她刚被丢出来那会儿,来不及,也没有方法来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只知道是在比她所到过的地方更炎热。 正值深秋,很少有地方会有那种热腾腾的湿热瘴气。 洛尔道:“是在大陆南端的荒废之地。” 宁芙掏出了地图。 在地图上,极东岛国安格维斯,差不多是一根豌豆荚大小。 而大陆主体,看起来像是特大号的生日蛋糕。最北部不平整的白色奶油是名义上属于北部联邦,其实无人可以居住的连绵雪山,下方的北部联邦,就是第一层蛋糕坯。 再往下,零散的雾林如同虚线,将南北分隔开来。 一些零散的小国,聚拢成差不多两个三角形。 接下来便是朗宁帝国黑桃型的版图。 黑桃的底座收缩到极细,再延展开来,正是因为其两侧都是大块的,无法居住的雾林。 洛尔伸手指着黑桃底座右边的雾林:“我们就在这里。” 宁芙伸手比量了一下,她自从穿越以来,走过的所有路程都加起来,还要再乘以二,才勉强及得上图南和这儿的直线距离。 她指了指地图上的图南。 “活木雕像,是被我留在这儿了……” 洛尔点头。 “那是要神降在那里,然后再赶路来这里?” 洛尔又点头。 宁芙抬头看向祂:“那得需要多久啊……” 洛尔斟酌片刻:“嗯……可能一两天吧,毕竟,越是庞大的力量,挪动起来,耗损也就越大。” 祂歪头,略有不解:“反正农神的圣所又跑不了,何必着急?” 宁芙叹了口气。 她倒也不想急。 只是一想到,算上先前在农神圣所的两日,那一共要失联至少四五天。 凭空失联这么久,她的朋友们会很担心吧…… 事实上,担心她的人,并不仅仅是朋友。 图南还在戒严,可消息就像长了翅膀,总有办法飞越重重阻碍。 一手铸造了奇迹的神眷者却骤然不见踪影的消息,已经悄无声息的流过了边境线。 消息的终点,是翡翠湖。 翡翠湖乃是朗宁帝国的皇室最引以为傲的珍宝,诞生过无数位帝王的夏宫,就修建在湖边。 新上任的帝国皇帝将那些上个时代的老贵族,丢在了在长达百年的内乱中逐渐残破的陈腐皇宫内,自己则长居夏宫,一应政务也都在这里处理。 皇帝陛下年纪很轻,是先皇一位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他的相貌出众,又有着仿佛是上天敲下了翡翠湖的一角雕琢而成的碧翠色眸子,这正是帝国皇室的血脉特征,自然无人质疑他的高贵身份。 当然,真实的原因多半是,质疑他的人都因为各种缘由死了。 “有意思,你说过,随着这场戛然而止的灾难,会有被神明所青睐之人走上舞台,发挥出光彩,人选是在她们三个之中吗?” 男人的指节敲了敲手边已经看过的三份资料,分别写着—— 神眷者,宁芙,暂时失踪 阿丽娜·斯宾诺瓦 死神的使者,姓名未知 他的袖口上镶嵌着形状完美的大颗祖母绿,碰在桌面,叮当作响。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低垂着缺乏颜色的睫毛,心说,果然是从贫民爬上高位的人,富贵了之后,却总是透着一股子急切炫耀的暴发户气息。 但他并没将鄙夷表现在脸上,只是淡淡道:“请不要急,这里被神明青睐之人只有两位……” 说着前半句话时,他将阿丽娜的资料抽出来放在一旁。 “而早就已经成名的这位,自然也不是,而且,这不是陛下可以染指之人。” 说着后半句时,他又将宁芙的资料抽走。 帝国皇帝不失遗憾的看着被占卜师攥在手里的那份资料。 至于仅剩在他面前的…… 他扫过一眼,兴致缺缺。 作为新上位的掌权者,内乱刚刚以极端手段镇压下去,正急需稳固民心的举措。 获得教会,甚至是“圣人”的支持,算是一条捷径。 而且最好是并不是贵族出身,随时可能反噬皇权的无根浮萍。 但他要的是好名声,而不是威慑力,后者他暂时并不缺乏。 所以,死神的侍者并不太符合他的要求。 侍奉着强大却在民间不受欢迎的神,本身又浑身秘密,直觉上就很难掌控。 故而其实只有那位在占卜师口中不能染指的神眷者,完美符合他的标准—— 并不带着哪个民族的显著特征,也并未明显的效忠于某国,力量出众,又有着亲民的好名声。 最终,皇帝的目光,还是停留在神态拘谨的占卜师手上。 “这一位,真的不行吗?” 白化少年低垂了眉眼,掩饰粉色眸子中的不耐烦。 越是自诩为上位者就越是贪得无厌,命运已经大发慈悲给出了足够的启示,却仍旧要刨根问底,似乎还想挑战一番。 他很想冷言奚落几句,不过现如今,他跟老师都需要留在翡翠湖。 这里很快就会孕育出适合献给主神的甘甜果实。 故而,他也愿意耐着性子,给这位皇帝陛下多一些耐心。 于是他缓缓开口:“神明的棋盘在她身边延展。您何必主动将自己放在棋盘上,去做那枚身不由己,不知会被安排到哪儿去的棋子呢?” 皇帝笑了笑:“那看来,我的愿望注定不能达成了。” 似乎是放弃了。 白化少年并不在乎,皇帝私下里是否还打着别的算盘,他起身告辞。 走出宫殿之后,要穿过阳光正好的花园,少年扣上兜帽,如同幽灵一般经过。 阳光一晒他就忍不住流眼泪,私底下也就罢了,老师是不会嘲笑他的。 但别人就不行了。 那些或探究或恶毒或惊奇的眼神,让他恶心,恨不得将所有人的眼睛都挖出来。 事实上,此刻正凝视着他的人,神情很是平静。 那是另一侧的宫殿内,同样有着碧翠色眸子的少女。 直到老师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她也没改变单手支着脸颊的姿势,只是眼珠一转,问道:“您说,陛下会因为招揽了两位占卜师而灾厄缠身吗?” 新上任的研修院院长伊安尼额头又开始疼了,他一摊手:“我怎么知道,我擅长的只有符文学。” 当然,他认为自己还是很博学的,只是不会在这位天真又危险的学生面前提起。 想到此处,伊安尼不禁也惆怅起来。 如若不是那日突然被脂油蒙心,浑浑噩噩就要去偷窃,他现在肯定还是个快乐的自由学者。 自由学者想去哪就去哪,想研究什么,就能研究点什么。 前任院长才五十多岁,分明还是敢闯敢做的年纪,非要卸任,就是因为不想再掺和这些麻烦事了。 其中一项麻烦的工作,就是教授皇室子女符文学。 这帮公主王子们自诩尊贵,基础不怎么样,却不肯去研修院跟其他学生们从基础开始学,都是由研修院的院长亲自进皇宫来授课。 如今伊安尼成了院长,这项烦人透顶的工作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谁让研修院的经费,几乎都是皇室提供的呢? 好在,新皇之所以能以私生子的身份上位,就是因为大部分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都死了,或者被流放,就剩了一个年纪太小,又格外美貌,完全就是皇室吉祥物一般的小公主。 这个公主天真到什么程度呢?她在隐约意识到,陛下很可能根本不是先帝私生子,和她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时候,甚至还偷偷写日记,说想要嫁给他。 上一任院长发现之后,吓的把日记本烧了。 伊安尼可不想绕进皇室这团毛线中,所以面对公主的疑问,只有六个点可以说。 再就只有老生常谈的劝学:“公主殿下您应该好好学习符文学,才能不管遭遇什么,都能保护好你自己。” 公主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学了符文,能赢过一两个骑士,就算能保护好自己了?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她那些哥哥姐姐可就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 就是因为她一直都像个丝毫不想染指权力的傻白甜,才能好端端的活在皇宫里当个吉祥物,没死没病,也没被联姻嫁去再不得见故土的远方。 而自从前些日子,宫里来了占卜师之后,她总疑心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她可以装傻充愣,可多疑的陛下若是突然关心起她的想法,她未来的命运,那可大事不妙。 占卜师若说她将来有所成就,那陛下恐怕就要直接扼杀这一可能性。 可若说她碌碌无为…… 嗐,那她自己就想先去死一死。 在忐忑过几日之后,她才逐渐从女仆那儿听来,占卜师也不是随心所欲什么都能预言的,最近的一则预言,结果就是陛下的桌上,多了几份调查报告。 该不会是那台冷血的政治机器突然想要迎娶皇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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