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苦了你了。” 木清呈走后,慕风扑通跪在江怀远面前:“殿下,那妖兽真正要害的人是殿下,沈司记白日遇袭,恐怕也是因为身着东宫官服的缘故。” 江怀远大骇:“是啊,烟烟说妖兽会在东宫出现,它果然就出现了!” 慕风说:“妖兽三番两次攻击殿下,不是巧合,而是冲着储君之位来的。” 江怀远惊疑不定,“一个畜生知道什么储君之位!” “殿下有所不知,修界有御灵司魂之术,修炼者能操控人、兽、妖,使其听从自己的命令。” “不可能,父亲就只有我一个儿子,谁能觊觎储君之位啊不对,我还有个弟弟……他就更不可能了,入仙道者不掌权柄。” 慕风几乎被江怀远气笑了,提醒道:“恕奴婢多嘴,还有赵王。” 江怀远道:“三叔不可能不可能,本朝从来都是父死子继,没有兄终弟及。” 慕风极力忍耐,“倘若圣上无子呢!” 江怀远的嘴张大了些,“你说得有理,我死了,圣上就会无子。” 说了这么半天,江怀远终于明白问题关键,慕风心中鄙夷:这样的资质,失了帝后匡扶,他能稳坐明堂才怪。 江怀远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那我该如何是好!” 慕风循循诱导,“殿下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若连命都没了,那些金科玉律更无一点用处。” 江怀远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慕风松了口气,抬眸去看榻上躺着的李灵溪,这一看便心疼不已。 在李灵溪两次自伤之后,骨灼提前发作了。她双手紧紧抠着木榻,把指尖磨得泛白,甲缝里渗出血来。 江怀远以为她魔毒发作,痛成这样,顿时又惊又怕,心里一面感激她献身挡妖爪,一面暗暗庆幸受伤的人不是自己。
第2章 山外来客 天桑山下,清水柔婉。 远方雪顶托着初升旭日,镀上一层圣洁的金光。歇山顶嵌于巍峨雪巅,如琼楼仙阁,承载在流岚飞云间。 云水一门静修于天桑山,素日鲜少有人在山道疾行。 是日小雪,进山的玉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山外来客步履匆忙,未到门前就跌了好几跤,青袍下摆湿透了。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 道旁雪松忽然颤动一阵,来客抬首去瞧,只见玉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身披鹅黄大氅的少女从松林里走出来,警惕地盯着他。 “贵客何人,访我云水有何要事!” 少女生得娇俏,气度却清冷绝俗,神情与语气都隐含倨傲。 天桑山临西州仙妃镇,当地百姓遇到妖魔作怪,会写下云水笺,交由雪鸮带到山上,云水门接到云水笺便安排弟子下山为百姓解决困扰。因此,寻常人即使有事相求也不会冒昧地直接找上门来。 繆妙见眼前的男人身披黑羔羊皮裘,像洛都来的官员,戒备心更重了几分。 纪少海整理仪容,谦恭地对繆妙说:“在下东宫詹事纪少海,与凤箫门仙君一同来接二殿下回宫,不知仙子可否为在下引路。” 繆妙问:“凤箫弟子何在。” 纪少海道:“他说,他没脸上山求援,让在下一个人上来。” 繆妙冷淡回绝:“云水并没有二殿下这个人,你找错地方了。” 纪少海有条不紊道:“二殿下名为江玦,仙子若为云水人应当认识才是。” 繆妙错愕,看向纪少海的目光从警备变为疑惑。 江玦是繆妙的师兄,自幼在云水城长大,不可能与远在洛都的皇家有关系。然而来人指名道姓要找江玦,这番话真假难辨,繆妙只能先把人带回去请师父处理。 “客人随我来。” 繆妙一掀披风,抖落肩上细雪,步履轻盈地迈步往前走去。 云水城依山而建,三大殿伫立于中线,配以灵秀飘逸的楼阁,半悬在云雾之端。群殿前后,玉兰与梨花迎风绽放,恍若春入雪境。 纪少海看得呆了,直至靴子踢到玉阶差点摔倒,他才如梦初醒,抬首看见黄裙仙子正回头瞧他。 繆妙语气疏离道:“我师父一向厌恶沾染朝堂事,他不愿见你,或不肯让你见我师兄,都在情理之中。你在此处不要走动,等我禀告师父。” 纪少海自然点头答应。 云水门是修行之地,即便繆妙没有特意告知,纪少海也知道这里的人不爱与王公大臣来往。当年帝后要把二皇子江玦送上山时,掌门程飞雪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天子一跪,震动朝野。 程飞雪铁青着脸把帝后驱逐出去,留下了心脉脆弱的江玦。 洛都久仕的官员知道二皇子在天桑山清修,天桑山的弟子们却以为江玦是掌门捡来的弃婴。二十年来,按照程飞雪和苏无涯的要求,洛都不准来人探望,江玦不许进入洛都,由此相安无事。 纪少海突然到访,料想云水人定不会待他为嘉宾,便耐着性子在外等候,时刻准备应对的话术。 扶光殿内点丝伽沉香,轻薄香烟袅袅浮动,环绕着打坐的师徒。 莫玄剑仙苏无涯年四十又五,仍像刚过而立的青年。在他身旁,云水大弟子江玦端方侍坐。 江玦正是弱冠年纪,气度俊逸出尘,眉宇间已见同龄人罕有的从容沉稳。 师徒二人在听到繆妙脚步声时不约而同地睁开双眼。 江玦问:“今日有山外来客,是谁!” 繆妙杏眸一亮,笑说:“师兄好灵的鼻子,今日确有山外来客。我方才在玉阶遇见一个人,他自称东宫詹事,奉命来接二殿下回宫。我说云水门并无二殿下这个人……师父,师兄,我没说错罢!” 江玦不语,偏头看向师父,苏无涯神色尚无变化,沉声道:“请他进来。” 繆妙见师兄没有反驳,刹那间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知之甚少。 师父说洛都皇城腐气冲天,而师兄有如瑶阶玉树,繆妙着实想象不到,江玦被人俯首跪称二殿下的样子。 不多时,纪少海被请进内殿,一见到江玦就稽首大拜,口称:“臣东宫詹事纪少海,参见二殿下。” 江玦不认识纪少海,也不知宫廷礼仪,他让纪少海起来,问他:“先生为何违约上山,难不成洛都有惊天巨变!” 当初帝后托付幼子,承诺的是江玦一入仙门便不再承担皇子职责,他们只要江玦平安长大,绝不扰云水清净。 纪少海抬起头,蓦然撞进江玦一双墨点白云般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不由得呆了一呆。江玦肤白似雪,眉眼如同丹青勾勒,每一笔都描得恰到好处。他虽然戴着小冠,乌发却并未梳得一丝不苟,倒有一种不事雕琢的风流之美。 好容易回神后,纪少海说:“近来洛都妖兽横行,害人无数,就连左卫大将军都命丧兽口,圣上的安危难以保证,太子派臣来请二殿下回宫捉妖。” 没等苏无涯和江玦拒绝,繆妙质疑道:“洛都在北,向来归凤箫门庇护,什么妖兽是他们降服不了的,要你大老远跑来找我师兄。” 纪少海连忙解释:“凤箫门的仙君们去过了,仅昨夜就死了七个人,连少主和大弟子都被妖兽打伤,可见妖兽厉害!太子听说云水有一秘术,名为御灵术,可统御天地生灵,制服妖兽,故而太子想求助于云水门。至于为何特请二殿下,是因圣上受了妖气影响,目下……怕是不大好。圣上只想见二殿下一面,别无他求。” 江玦听闻百姓受害、裴允和燕辞秋受伤,心中不禁动摇。至于长安宫里的皇帝如何,他反倒没有什么波澜,即便那是他的生身父亲。 “先生不必称我二殿下。当年张皇后去世,我是半月后才收到消息的,为何圣上去世就突然想起要见我一面了御灵术确实是我云水门秘术,但我不会,让师父另选他人跟你回去捉妖。” 纪少海蓦地怔住。御灵术是苏无涯的绝技,断然没有不教给大弟子的道理,纪少海知道江玦定是在搪塞回绝。 “二殿……仙君,若云水有更好的人选,少海也不愿苛求仙君。只是妖兽凶悍非常,弄得洛都百姓接连惨死,凤箫门出师不利,可见寻常修士是打不过它的呀!” 江玦听罢,回头等师父的指示。 苏无涯说:“妖兽伤人一事,承影长老已送过信来知会。洛都百姓遭难,云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然而江玦与洛都的镇国金乌相克,这也是江玦出生时心脉受损,无法久居长安宫的原因。” 繆妙暗自惊讶着江玦的身世,忽然听到师父点了自己的名。 苏无涯说:“阶下所立的是我另一名弟子繆妙,也称湘灵。我亲自携繆妙下山捉妖,还请先生放心。” 程飞雪带座下唯一弟子舒照闭关修炼了,偌大一个云水门,一时还真找不出能御灵的其他人。 苏无涯话说得很客气,却实实在在地把纪少海的要求挡了回去。纪少海还欲磕头再求,这时又一只玄鸟飞进殿,苏无涯取信打开,眉头渐渐皱起。 韶都来信说,洛城妖气已浓厚到遮天蔽日的地步,再不阻止恐怕会人死城空,生灵涂炭。 江玦看完玄书,改变主意道:“师父的旧疾仍需疗养,阿妙灵力尚浅,尤其是御灵术总也学不好,不能独自施法。弟子这些年通过修炼稳固了心脉,如今已无大碍,还是阿妙随我前去洛都,请师父留守云水城罢。” 纪少海眉毛一跳,心说我就知道二殿下会御灵术,适才都是诓他的。 苏无涯并不欲答应,江玦接着劝说:“师父,深境危险,我不接近就是了。” 繆妙说:“徒儿愿随师兄前往,请师父应允。” 凉风吹进苏无涯的衣襟,带来丝缕寒意。苏无涯摩挲着纸张,双目缓缓闭起,沉默到仿佛时空凝滞。 扶光殿内,夜明珠照亮了殿顶。 苏无涯抬手凝仙光,一枚鸟类羽毛、一朵白花出现在微蓝的仙光里。 “玦儿修得木系内丹,妙儿修得水系内丹,洛都的镇国金乌对妙儿是助益,对玦儿却是毒物。因而此番前去,玦儿要带上水惊羽和雪兰心,以备不时之需。” 江玦把两件灵宝收进乾坤袋,谢过师父。 彼时的深境,金乌隐隐颤动。裴允率赤翎卫于东宫布阵,绛紫妖气盘旋于长安宫上空,久久不散去。 翌日清晨,江玦和繆妙打点好行装后去向师父拜别。苏无涯的羽扇化作拂尘在两名徒弟身边绕了一圈,印下求援符咒。 “你们二人定要互相照顾,务必全须全尾地回来,若有性命之忧记得向为师求援。” 江玦和繆妙一同下跪,稽首作礼道:“弟子谨记师父嘱托,请师父放心。” 拂尘收回苏无涯的怀里,江玦和繆妙退出扶光殿,对上门口等候已久的纪少海的视线。纪少海说,那凤箫弟子知道有人会把他带去洛都,自己一早先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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