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 江玦想,她怎么能把“爱”这一字如此轻佻地说出口。 可是她的眼睛好亮,比蝴蝶身上的银辉还亮。那些白月银光一样的璀璨,似乎带有不可抗拒的魔力。 而眼前这位,恰好是魔女。 江玦用灵力定住沈烟烟,让她正视自己。山间香风阵阵,两人静静凝望着彼此的眼睛。江玦自诩会识人,此时此刻却头脑一片空白。 沈烟烟朝江玦笑,笑里是完美演绎的柔情似水。 她生得这么美,而且深知自己什么样的表情最美。江玦明知她刻意撩拨,如此明目张胆,却耐心受着。 拉扯间,他们又开始喝酒。秋风裹着果酒香,酒香合着美人笑。 李灵溪有些着急,心想:江玦早该按捺不住了。 随即又灌他一口酒。 夜色中,江玦盯着她的眼睛,像要把她看穿了,而事实上,她确实无处遁藏。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我的真心。” 她又在顾左右而言他,用些哄骗江怀远的话语来哄骗江玦。江怀远上钩是因为缺心眼,江玦要是上钩,就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了。 “你要我,是想让我为你纾解毒发的痛苦,并无真心可言。” “既然江仙君不信洛都飞花之情,要我如何证明呢难道说,倘若我真的对你无情,就要山神来惩罚我么。” 这话竟然即刻应验,李灵溪话音落就听到林中有声响。江玦起身,一袭玄衣松松落落,倒衬得他身型如松如柏。 横云裂剑光微寒,照亮了山林暗夜。 不多时,树林里窸窸窣窣响,顶着四枚巨角的异兽出现在月下。李灵溪起手凝魔气,就要甩出银蝶弦,被江玦一把摁住手。 “山野妖物而已,为何不能杀!” “人有善恶,兽亦如是。” 李灵溪说:“江公子斩妖除魔之前,还要对他们做一番调查,此生行恶多少,积德几多。” 江玦坦然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收留魔女。” “谁要你收留,我只是与你同行。” 夫诸身似白鹿,见夫诸必有大水。有人将其视作不祥之兽,因为它会带来滔天的洪灾。也有人将其视为报信的仁兽,提醒人们有洪涝来临,早做防范。 浠水涝灾已解除,不知夫诸现身是为什么。 江玦收横云裂入鞘,随手画出御灵仙符。御灵者统御天地生灵,亦能与兽通灵交流。 夫诸忽然前膝曲起,头点地,做了跪拜的姿势。江玦指引李灵溪探出手,摸了摸夫诸的头,那触感很奇妙。 李灵溪了然:“它在谢你疏通浠水,拯救生民。” 江玦说:“它也谢你破了洗阳阵,让河道恢复正常。” 李灵溪收回手,有意无意地摸了一下长生印,“我可是魔修,这样的神物怎么会谢我。” 夫诸重新站起来,身上泛起圣洁的白光。 江玦抚摸着它,“是夫诸告诉我的,云水人不说谎。” 夫诸转身慢悠悠地走回林中,消失不见。 此刻山风凛冽,江玦身边却暖如三春。李灵溪不合时宜地想,为达目的罢了,何须情深。 为何江玦对**没有一点反应 江玦看着沈烟烟狐疑的神情,不觉失笑:“别白费力气了,那些药对我没用。” 李灵溪被哽住,气闷地坐回原地灌酒。
第18章 瞿氏盈川 已是夜半时分。桃山下,八角琉璃灯高高挂起,灯光笼着金屑飞舞,庭院亮如白昼。 繆妙倚在廊柱,等来了背着李灵溪的江玦,心脏登时像被刀绞一般,碎得粘也粘不回来。 李灵溪似乎喝醉了,繆妙虽然不悦,但还是好心去扶她。 江玦背上有伤,被李灵溪下来的动作蹭到,疼了,问繆妙还有没有金创药。 繆妙着急问:“师兄哪儿伤着了!” 江玦说:“背上,让神龟的碎壳子误伤了。” 繆妙简直火冒三丈,“你背上有伤还背人做什么!” 江玦瞥一眼合眸斜坐在竹椅上的沈烟烟,“沈姑娘醉了。” 他坐在乌木榻上宽衣解带,由师妹帮自己敷药包扎。 繆妙移来一盏明灯,借灯光看清他背部伤势。那伤口本来愈合了一些,却又硬生生地被沈烟烟给蹭裂了。 无名火从心头烧起,繆妙沉默着,倒了一大把药粉上去,疼得江玦直皱眉。江玦知道师妹心里不舒坦,好脾气地忍了下来。 “疼吗,”繆妙勒紧纱布,“应该不疼罢。” 李灵溪掀睫睨了一眼,明白江玦是故意的,繆妙也是。 江玦说:“不疼。” 繆妙冷言冷语道:“师兄怎么回事,伤着还去山上喝酒。” 江玦说:“只是想喝。” 繆妙果然加重手上力道,怼得江玦大颗大颗地冒冷汗。 江玦安抚问:“阿妙的肩伤恢复得怎样!” 繆妙一面收着药箱一面说:“比师兄好些。” 江玦转过身替她收:“有伤在身就别忙了,好好歇息。若落下什么毛病,我不知怎么向师父交待。” 繆妙嘟囔:“你还记得师父呢。” 让师父知道你和魔女喝酒,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繆妙虽是这么想,也没有检举师兄的意思,她默默把苦果子咽下,表面还是傲气的湘灵仙子。 包扎好伤处,江玦独自从繆妙那里离开。夜风拂过他垂坠的衣衫,撩起玄白裳摆。 繆妙的眼瞳里结霜、起雾,最后化成一汪奔流涌动的水。 师兄对沈烟烟的示好,虽没有全盘接受,但也时常舍不得全部拒绝。繆妙心下忧惧不安,她想,也许从某一个瞬间起,她的师兄就不再是她的了。 — 因桃山庄无人值守的缘故,一行五人耽搁在这里。 过了几日,天更冷了。遒劲的榆桦枝干在白墙折出水墨画,秋花争妍,开到西风换北风。 这天,裴允早起练剑,燕辞秋在茶廊煮酒,剑光载着酒香飞向爬墙的地锦草,落到满园芙蓉秋菊上,杂了花香渡去繆妙的缃叶裙。 繆妙也拔剑,织雨和无名纠缠到一起,浅浅过了两招,裴允笑道:“阿妙剑术有长进。” 但阿妙的伤还没好全,裴允收着力道,随意舞了片刻就停下。无名重剑在空中轻挽,挑起院墙边的芙蓉花递给繆妙,繆妙也笑着,伸手去接了过来。 李灵溪走过长廊看见这幕,不禁停下脚步。 江玦问:“为何从来不见沈姑娘用剑。” 李灵溪说:“我剑术不精,曾有一柄无名魔剑,被路平原打断了。江玦,云水剑法真是绝妙,你教教我罢。” 江玦抬手凝光,召唤:“横云裂来。” 横云裂飞到李灵溪手上,李灵溪有些许意外。 此剑窄且修长,银底金云纹的样式,通身泛着耀眼白金剑光,是灵流充盈的体现。 李灵溪假意笨拙地握剑柄,江玦说:“云水剑法不可外传,横云裂借你,你看着练罢。” 李灵溪惋惜自己偷师不成,失望写在脸上。 另一边的长廊,酒香四溢。 燕辞秋说:“江师兄的横云裂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哎。” 仰头喝了一杯,又叹:“哎,既然路平原的目的是盗取金乌,那我们在洛都守株待兔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跟着他跑来跑去呢!” 繆妙往热酒里加红枣,搅了半天也没喝:“路平原真如你说的,安分不生事就好了。” 裴允喝的是新开的冷白干,烈得不行,但他一口接一口闷,面不改色。 片刻后,李灵溪收了剑,与江玦一起走到长廊歇息。 燕辞秋问:“沈烟烟,魔宗究竟是什么样子,你和路平原又有什么过节!” 李灵溪把酒壶换成了茶壶,在小火炉上煨着。听到燕辞秋这一声问,手上动作不停,用腰扇轻散烟气,说道: “烟罗山附近终年弥漫着黄沙,夏热冬冷,干旱少雨,不适宜居住,与长生门相比差得远了。” 在沈烟烟的描述里,她和路平原同宗同门。但其实李灵溪师从罗青冥,路平原师从前任魔宗圣主莫非,二人自少时就是敌对的。李灵溪并非想要逃离,正相反,她才是那个要盗取金乌,抢夺圣主之位的人。 奈何长生印的信誉太重,沈烟烟凭借此印瞒天过海。 繆妙说:“十三年前那次围剿烟罗魔宗失败,修界元气大伤。若那时前辈们成功了,沈姑娘也就不必受此苦楚了罢。” 李灵溪并不置答。 十三年前那次围剿,只有云水门真的出了全力。其余门派有畏战不前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更有给莫非通风报信,最终导致围剿失败的。 云水掌门程飞雪在与莫非的对战中身负重伤,至今还时不时要闭关修养。至于其他仙尊长老……李灵溪心中冷笑,再未细究下去。 燕辞秋说:“程掌门一剑刺伤莫非,不久莫非就死了,倒也不算全无收获。只可惜后来又冒出来个罗青冥,比莫非还厉害。” 然而真正杀了莫非的人,是罗青冥,不是程飞雪。 李灵溪把酥煎茶递给江玦,指节碰触时刻意带了缠绵。江玦垂着眼睫,默默喝了那碗掺姜汁的酥煎茶,繆妙眼皮狂跳。 静默半晌,裴允开口道:“我师尊出自长生门,不知沈姑娘有没有见过她。” 李灵溪沉思半晌,脸上浮起温和笑意:“承影仙尊还是姒容仙子时,我远远见过她几次。我师尊名为道净,在长生门也是排不上号的人物,姒容仙子或许都不记得他了,更何况他的小徒。” 燕辞秋追问:“姒容那时就很凶吗!” 裴允说:“不许无礼。” 燕辞秋不服,“怎么无礼了,师尊就是很凶,即使对师兄你稍微好一点,仍然是很凶。” 李灵溪莞尔道:“姒容仙子自少时就像一弯明月,冷清孤傲,待人疏离,即使美名远扬,求亲的人也很少。据说四方仙门的男修都自觉配不上他,又或者是明知仙子不会看得上他们,不愿自取其辱。若说谁与她走得近些,似乎只有寻二公子。” 裴允想试探李灵溪是不是真的长生门遗孤,因此刻意提起姒容在长生门的过往。 姒容十八岁离开长生门,两年后被请到凤箫门,接替云游的紫鄞道人做裴允和燕辞秋的师尊。按照时间算,沈烟烟幼时与姒容同在长生门,二人应该有交集。 沈烟烟这番回答挑不出一点错处,裴允反复品味着那句“美名远扬,求亲者少”,又默念“寻二公子”四个字,无名的剑穗都要被他盘打结了。 李灵溪看着裴允,品出别样的情绪来。 燕辞秋听到姒容的名字就又顾念又害怕,赶紧岔开话题:“老问人家的伤心事做什么,长生门,断长生,若不是师尊离开长生门,我们还有师尊吗反正,烟烟的师尊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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