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门弟子欢欣鼓舞,喜道:“还是大师兄和江公子厉害!一出手,连神也能打败!” 唯有江玦知道沈烟烟也在出力。他把沈烟烟的手包回手掌,接着控横云裂飞过去,迅速剖了莫非魔核,徒手捏成齑粉。 李灵溪目瞪口呆,气得发抖。 江玦说:“够了,再吸就要走火入魔了。” 李灵溪敢怒不敢言,心里忿忿不平:我就是魔,还走火入什么魔。 江玦的手掌温暖有力,李灵溪一气之下挣脱了他,但很快想起自己的计划,又巴巴地送回去给他牵。 公仪敏看见这一幕,对身旁之人说道:“那位云水女仙莫不是江公子的心上人罢他们可真配啊。” 转脸一看,身旁之人竟然是湘灵仙子。只见繆妙脸色铁青,握剑助阵的手都颤了一颤。 公仪敏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瞎说的,江公子体恤同门师妹,果然是首徒风范。” 繆妙说:“她不是云水弟子。” 公仪敏“啊”了一声,更不敢说话了。江玦何时对外人这么亲近过,那位仙子的身份定不简单。 奇相被剖魔核后,心口流了一会儿血,很快就痊愈了。 燕辞秋羡慕道:“不愧是神,自愈能力这么强。换个魔修来剖魔核,非得昏迷三天三夜不可。” 李灵溪打了个冷颤,江玦自然也感觉到了。 凤箫弟子们把奇相包围起来,繆妙弹箜篌安抚着她。 净寐阵还在扫荡魔气,震蒙山上空的黑雾渐渐淡去,中魔的蛇失了魔性,纷纷躲回阴暗处。 待奇相再睁开双眼,瞳中凌冽妖冶的杀气已消失不见。她似是迷茫,似是幽怨,视线向江玦手里的石块投去。 江玦把石头放在蛇尾前的地上,奇相垂眸看了一眼,声如悠琴道: “吾名妗沄——” 她拾起石块,置于自己心口,倏而潸然泪下。 “我竟然,忘了……”
第24章 帝失其诺 眼前的庞然大物慢慢缩小,变成与常人一致的身量。她旁若无人地用手指梳起长发,然后左看右看,不知在找些什么。 繆妙虽怕蛇,但还是忍着恶心上前,递了自己的云水发带给她。 妗沄盘起发髻,余下两缕青丝似江水流动。 繆妙原本松挽单髻,垂着云水发带,露出光洁后颈。现在她把头发全散下来,稚气消去不少,有了青年女仙的优雅。 燕辞秋悄不作声地瞥她一眼,忍不住又瞥了好几眼,直到裴允说:“辞秋,斜着眼睛看人不礼貌。” 燕辞秋登时窘迫不已,故作恼怒道:“谁看她了。” 还好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妗沄身上,没什么人注意到燕辞秋的别扭。 江玦原以为,需御灵才能得知奇相的怨气出处。现在看来,妗沄眼神清明,已经不需要御灵讯问了。 妗沄盘好头发后,拖着长长的蛇尾走向李灵溪。 “是你,”她的声线空灵清澈,恍如琴音在幽谷回响,“是你帮我找回了名字。” 李灵溪指了指江玦:“是他,帮你找回了另一半名字。” 又指向裴允说:“还有他。” 妗沄慈爱地微笑,丑脸都显得不那么惹人嫌恶了。 燕辞秋忍怒问:“妗沄神上,你好好的江神不做,为何要来这里害人!” 李灵溪挑了重点问:“你吞了莫非魔核,魔核怎么会到你手上!” 仙门弟子听到“莫非”两个字,莫不心头一凉。这江神如此魔怔,原来是因为受前任魔宗圣主魔核的影响。 莫非死都死了,竟还能为祸人间。只是魔核怎么会到江神手上众人都好奇起来。 妗沄似是不理解:“莫非那是何人,从未听过。”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让我想想……我是江水之神,本该安守长江。” 妗沄抬头望天,魔障消除后,有一小片天空露了出来。 “不对,我本不是江神,而是帝女妗沄。与九重天外的初神一样,有往来天地间的神通。” “你们可知,神与神之间,亦有天差地别……” 妗沄,史记为震蒙氏之女。黄帝的神职之一是雷神,有人传说,震蒙氏为黄帝属臣,也有人认为,震蒙不过是雷神黄帝在人间的化名。 根据妗沄自述,她偷窃玄珠,确实是为了辅佐大禹治水。窃息壤的鲧受到黄帝惩罚,妗沄也不例外。只是黄帝怒而将妗沄投江时,并不知道她偷窃玄珠的目的。事后知晓了,后悔对妗沄的处罚过重,于是将玄珠投入江水,换妗沄回魂。 彼时,妗沄的下半身已被水里的鱼虾吃尽了。她接到玄珠,新长出来的下半身是蛇尾,无论怎么努力修行,都没法恢复完整的人身。而在沉江之前,她是有能力自由变换人身与蛇尾的。 黄帝对她说,窃珠罪过太重,即便动机是为了治水,也不可轻易饶恕。是以,她要在江水中庇护沿江万民,积攒修为,才能重新回到天上。 妗沄听了黄帝的话十分感动,当真安安分分地守在江水里,不让江水肆虐,供养沿江生灵。 然而到了玄帝时代,颛顼为了“绝地神通”,命重黎二神撑开了天地,撞断了天梯,从此天地之间再无通路。妗沄即便修行百万年,也只能去到九重天,无法继续上升了。 妗沄说:“帝君忘了我,就像他忘了为她赢得涿鹿之战的女妭一样。要我心无芥蒂地留守江水,实在是强人所难……即便如此,千万年来,我作为江神也尽职尽责了。” 说到这里,妗沄停顿须臾,眸里闪过一丝渴求,接着道:“直到三个月前,江渎祠里来了一位拜祭者,他为我奉上‘神珠’,说这枚珠子能加快我的修炼,甚至能带我突破九重天,去到天外天……” “那也许就是你们说的莫非魔核罢。我犹豫良久,终究还是选择接受供奉。魔核勾出我深藏心底的怨恨,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轩辕村,正好遇到村民们上山祭祖……帝君早就忘了我们,就像他忘了女妭一样!为何村民还要尊敬他、祭祀他,为什么!” 妗沄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和缓了神色,垂下睫毛,愧疚难当道:“轩辕民是无辜的……因一己仇怨残害如此多的生灵,我自知罪该万死。” 裴允问:“那位给你供奉魔核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妗沄努力思索一阵,遗憾地说:“他未现真容,我只知他身高八尺有余,声音浑厚,是个男人。” 燕辞秋厉声说:“不是罗青冥就是路平原呗!除了烟罗山的人,还有谁能取得莫非的魔核!” 李灵溪也想到了路平原,但路平原不可能轻易让出莫非的魔核,只为了屠杀一个村子的人。至于她的师尊罗青冥,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繆妙问沈烟烟:“烟烟,你道是谁!” 李灵溪胡诌一通:“路平原罢,他是莫非的亲传弟子,取得莫非的魔核是情理之中。” 燕辞秋怒气冲冲道:“又是他,作恶多端的魔头!” 轩辕楼的残垣断壁下,隐约露出一只青白的人手。 繆妙于心不忍,问道:“妗沄神上,你已醒悟,不知有何方法,能救这枉死的村民和修士!” 妗沄张开大口,从喉间取出一枚黑色的珠子。 “黄帝玄珠,可助轩辕后裔招魂返生,至于其他人,恕我无力回天……” 妗沄一说完,燕辞秋即刻拔出赤练剑,大吼道:“什么!我瞿师姐他们难道就白白死了,你这邪神,不如说是魔王!” 裴允拦道:“辞秋,不要冲动。” 妗沄吐出玄珠,身上只剩沉江万年修来的神力,无法在陆地久待。 她俯首于燕辞秋身前,卑微道:“妗沄不欲苟活,但江水不可终日无神。我在此造下杀孽无数,自有神罚降至,消解我之神力。请君允我回到长江,依旧为江水之神。待天定的下一位江神到来,妗沄愿以身躯化鱼虾之养分,哺育苍生,身尽而止。此乃神誓,不可违逆。” 燕辞秋余怒未消,质疑道:“黄帝老头对你说的话不也是神誓,他可遵守了!” 这回,裴允再未出言制止,要求燕辞秋礼敬神明。 妗沄眼中本就黯淡的神光又沉了一沉,苦涩道:“他并未立誓,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他。” 玄珠从妗沄掌心飘向空中,散发出明亮光彩。渐渐地,震蒙山最后一点魔气也被祛除了。惨死的人们从树梢飘向地面,在玄珠光辉照耀下,洗净了血污。 妗沄用最后一丝力气道:“招魂非一日之事,有玄珠在,必不会叫轩辕民的身体被野兽伤害,诸君尽可放心离去。” 凤箫弟子们嚷嚷:“放心什么我们的同门呢,你倒是救一救!” 妗沄已听不见他们说话,她的身体化作一粒粒尘埃,随着神光闪烁,借风飘飘荡荡,向长江飞去。 燕辞秋执剑纵身去追,双手在风中抓握,只抓到虚空的一片。 江玦说:“妗沄未到陨落时,弑神会遭天谴。” 公仪敏气道:“何为天谴,难道是天意叫她来残害村民的吗!” 江玦平日绝没有无理可辩的时候,如今面对凤箫人此起彼伏的“神就可以杀人不偿命吗”质疑,他丧失了反驳的意愿。 神之寿数由天定,众神之下,却有多少人、妖的寿数由神定。这便是天地间最大的不公,在修道者,乃至仙人力量可及之外。 李灵溪看着妗沄飞走,与燕辞秋一样心有不甘。她知道天谴真实存在,甚至,她可能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见过天谴的人。但,若有天神害了她至亲的性命,她是宁可遭受天谴,也不愿认命的。 不知江玦怎么想。 李灵溪看向江玦,果不其然,江玦的神色并不比桃山弟子轻松多少。他右手紧握横云裂,那剑柄轻轻颤动,显示着主人的心境在隐隐不安。 “江玦,”李灵溪扯动他的袖子,轻声唤他,“我们下山罢!” 他顺着声音看过来,淡淡“嗯”了一声,自然而然地走向李灵溪。 — 下山前,裴允清点人数,确认凤箫门弟子死伤过半。据公仪敏所说,有不少师兄弟是互相残杀而死的。 燕辞秋强忍了泪水给同门收尸,下山路上骂骂咧咧的,从轩辕骂到妗沄,最后又骂回轩辕。 “都是黄帝老头的错,若不是他先失信于妗沄,妗沄怎会积怨在心,让魔修一挑拨就上钩了。” 旋即脑筋一转,又去骂魔修:“路平原个歹毒的魔头,让本少主抓住你,定要将你关进九寒洞天,折磨到死!” 一路骂到了轩辕村,燕辞秋终于累了,跟在裴允背后一言不发。 轩辕村的百姓早已夹道相迎,备了热饭热菜和瓜果美酒,在他们与守山人分别的地方跪满一地。看到惨死的修士们,欢声低了,哭泣声渐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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