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杂役捉住抽烂了脚心,夜里拖着伤腿缓缓爬到那姑娘身边,目色狠厉又阴沉,完全不是个八岁孩子该有的神色。 她一口咬在女孩耳朵上,不论旁人怎么抽打她都不肯松手,直到那血淋淋的耳朵彻底被咬下来方才吐干净嘴里的血迹。 “谁再跟我玩阴的,她就是下场!” 姑娘耳朵断了半截,容貌有损,次日清晨便被管教嬷嬷打发去了另一个院子,据说那里学的是真正服侍男人的本事,而秦栀所处的院子,学的则是让男人爱上自己的本事。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秦栀想要的结果,依附男人终究不如依靠自己,她从未想过放弃逃离,也再不会信院子里的任何人。 直到白曜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秦栀发现竟然会有人比自己还要落魄不堪,却又比自己更加倔强难驯。 他被枷锁铐在地上,整个人跪趴在树边难以动弹,酷暑里毒辣的太阳在他身下晕染出人形汗渍,可秦栀趴在窗台悄悄望过去时,他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始终死死盯着门外。 “狗东西爱吃吃,不吃就去死!” 这是他绝食的第二日,他面色惨白已然是强弩之末,却紧闭着唇不肯说半个字,皮鞭将他后背抽得皮开肉绽,却始终低不下那桀骜的头颅,秦栀有些动容。 他跟自己似乎隐隐有种互相吸引的异样感觉。 深夜秦栀失眠,忽然听见院子里有摔倒的声音,她悄悄钻出房门,只见那少年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他皮肤烫得要命,不知是不是秦栀的错觉,他浑身似乎发散着一股奇异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走开……”少年双眼微眯,看不清秦栀的容貌,嘴里嘟囔着叫她别碰自己,却提不起一丝力气驱赶她。 她给少年喂了些水,又将白日里藏的馒头撕成碎片塞到少年口中,少年紧皱着眉难以下咽,秦栀宽慰他道:“不吃就是死,吃饱了、活下来了,才有机会逃出去!” 少年倚在树边,巨大的镣铐早已将他双手锁得失去知觉,任由眼前这个漂亮姑娘细心地给他喂饭,就这样,少年硬挺了五日,被教坊司坊主下令去掉枷锁。 那不过是坊主磨砺人的道具,秦栀初来时,被狗链栓了足足一个月,她那时恍惚间真的觉得自己像只小狗,磨灭了人性锐利之处。 少年被当做小倌培养,据说他是家道中落,被歹人掳走送来教坊司驯化,待他长大了便要去富贵人家做书童。 深夜里,他二人在柴房黑暗中悄悄聊天,秦栀眨巴着杏眼看他,“那你为什么这般抗拒,书童也是个正经身份,至少比待在这里强多了!” 少年难以置信地望了望她,又叹了口气,“罢了,你这般单纯,怕是不知其中密辛,也没必要知道——反正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秦栀捏了捏他的掌心,说:“小白白,我们找个机会逃跑吧。” “都说了我只是姓白,不叫小白白……”小白无语,又疑惑问她:“你知道暗道” 秦栀摇了摇头。 “那我们怎么逃” 柴房中忽然闪绽放起耀目的蓝光,电流闪烁间,那双漂亮的羽翼展现在小白的眼前,在他银灰色眼底留下了惊艳的神色。 “好,好美!”他忍不住赞叹道,却很快收回神来,“那有什么用,难道,我们要飞出去吗” 秦栀竖了个大拇指:“未尝不可!” “可你的翅膀太扎眼了,我们逃不了多久便会被发现的!” 小白拿起木柴在地上画起地图,指着各个点位跟秦栀说守卫巡逻的时间与位置,万事敲定后,次夜子时守卫换班之际,二人悄悄从后面翻墙离去。 呼吸着外面畅快的空气,秦栀忍不住哈哈大笑,拥抱着自由的气息。 “闭嘴吧,你再笑便要引来追兵了!”小白拽着她一路狂奔,可还没等二人逃出深山,面前便站了个广袖长衫的男人。 “两个小朋友这是要去哪里玩大晚上也不睡觉吗” 教坊司的坊主恰好在外头夜游,将二人捉了回去,小白担下所有的责任,被打得昏死过去,二人关在柴房中静思己过,他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再次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教坊司内血流成河。
第38章 异香 山路蜿蜒曲折,林深不见归处。 下了雨后石阶上爬满了泥巴,稍有不慎便会脚下打滑栽跟个头,女孩紧紧拉着少年的手往前奔跑,二人皆是累得气喘吁吁。 不多时,身后的少年有些受不住了,“青青,别管我了,你先走吧……” 他甩开秦栀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秦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蹲身去拉他,“不行,说好的一起离开,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 “你真是个傻瓜!”他再次拂开秦栀的手,“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没听过吗” 秦栀愣住,她那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倔强。 “我听不懂你们这些文人的酸言酸语,我阿爷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千万不要放弃!” 白曜似是难掩真实的身体状况,方才还满脸戾气,下一刻仿佛泄掉了浑身气力,倚在树边大喘着粗气,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额头上冷汗涔涔。 秦栀发觉有些不对,伸手去扒他衣领。 “你做什么”白曜紧紧捂住衣襟,捉住秦栀的手,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慌。 秦栀瞪他一眼,掰着他手指将他衣领扯开,这才看见他身前身后的鞭伤正往外渗血,纱布已是湿漉漉的一片血色。 那是教坊司的刑罚,白曜声称要挟秦栀带他出逃,一人抗下了十几鞭子,当场便晕死过去。 “啊!”秦栀被那刺目的红色吓得一呆,白曜却是自嘲般笑了笑。 “我都说了,我走不掉了,可你还有活路……”他将手心里藏着多时的玉牌放在秦栀手中,“你拿着它去苍夷城,找一个名叫林子懿的人,他会护着你的!” 秦栀咬了咬嘴唇,望向山上燃起的黑烟,坚定道:“今夜不知是哪里来的劫匪袭击教坊司,方才给了我们逃生的机会,若不牢牢抓住,待再次被捉回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呢”白曜唇齿染血,又生生咽下。 “所以,你要坚持住,不准放弃——到我背上来!” 在白曜震惊的目色中,秦栀在他身前蹲下,将他双腿架在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跑去,有了白曜的重量加之身上,秦栀明显吃力了许多,好在自小生长在海边,随长辈们捕鱼练就了一手好力气,牢牢将白曜箍在身上。 他的发丝垂落在秦栀耳边,与后者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若能成功出逃,他定要护着她一辈子! 心中刚想到一丝未来的光亮,下一瞬一股巨力自秦栀身后传来,紧接着二人腾空而起,白曜猛吐一口鲜血,染红了秦栀半片衣襟。 二人重重摔进泥潭,为了护着白曜,秦栀手臂咔嚓一声响动,自断裂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来,她的眼眸不自觉痛得流出眼泪模糊了眼眶,隐约听见身边人再次呕血的声音。 “白曜……白曜!” 他趴在泥潭面色如纸,那双倔强闪亮的眸子此刻一片灰暗,胸口起伏不断,嘴里不停地溢血,再往后看,便是他身后那焦黑的手印。 他身上那股异香再度浮起,却被绵绵细雨淹没,唯有身边的秦栀嗅得真切。 来者周身气流涌动,该是灵师之身,小小教坊司怎会派灵师来追杀秦栀二人 她心中疑惑,却顾不得多想。 只挡在白曜身前护着他,龇牙望着来者,四五名灵师立在不远处的雨中,将二人环住慢慢逼近,皆是一袭黑衣,带着白色面罩,犹如人间索命恶鬼。 秦栀吓得双腿颤抖,仍然大喝一声:“滚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绯月雷雀附体,不远处的天边隐隐传来雷声。 “绯月雷雀……异化的灵兽”为首之人轻声惊叹了一句,“可惜要殒命于此了。” 他一闪身便出现在秦栀身前,手指紧扣她的脖颈,让其双脚离地感受窒息的痛苦。 要死在这里了吗 再没有活下去的转机了吗 好不甘心,还没有给阿爷、阿父、阿母、阿兄报仇,还没有拜入扶桑仙山修行术法,还没有保护好小白白…… 秦栀眼前发黑之际,一只瘦弱的手掌覆在那人手腕上,明明脆弱不堪、满身血污,可他的眼眸里却尽数是令人甘愿臣服的威严。 银灰色眼瞳此刻竟散发着幽深的紫色,一头青丝顷刻间化为雪发,整个人浑身发散着圣洁的光芒,耀眼得有些刺目,离他最近的秦栀只觉得,身边出现了第二轮太阳。 温暖、光明、威严,似乎一切美好的词语都无法形容白曜的本命灵兽。 他手指轻轻用力,静静凝视着那人眼眸,一字一顿,声音冷冽:“放开她。” 那带着命令意味的声音竟不知不觉蛊惑了那人的心志,他松开手将秦栀交托到白曜手中,秦栀大口喘着粗气,靠在白曜发散着寒凉气息的胸膛上慢慢恢复了气力。 他将她护在身后,遮住她的视线,双手结印,接着一道金光自他掌心射出,笼罩住环伺在他们身边敌手的身上,头目似是刚刚清醒一般,扭头望向几名手下,大喊:“不要看他的眼睛!” 下一刻,手下们似发疯般浑身一颤,接着扭打在一起,又合力攻击他们的头目。 而白曜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面向秦栀,在她震撼的目色中,眼里紫意褪去,发丝重新化为墨色,他扯起嘴角勉强笑道:“青青,快走!……” 说罢腿脚一软倒向泥泞,秦栀怎会袖手旁观,一把捞起他的胳膊架在肩上,回眸看向那闹内讧的几人,她心中虽然有疑惑,却只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雨越下越大,白曜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秦栀不停地擦拭他的脸颊,不让雨水灌入他鼻腔,不断试着他那微弱的鼻息。 终于终于,在天将放亮之际,她看见了一间农舍。 秦栀踉踉跄跄扶着白曜坐倒在门前,用力拍了拍打着,直到有人披着蓑衣打开了大门,秦栀拽着他的衣角跪下,用力磕着头道:“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吧!……” 秦栀不知何时晕厥过去,只知道醒来时身边有个十分和善的女人,她将熬好的姜汤喂到秦栀嘴边,笑容憨厚又腼腆。 “你受了寒,需得喝些姜汤暖和身子。”她解释道,不知是不是久居深山不见外人,只是同秦栀说了两句话便耳尖红红。 秦栀捉住她的手指问道:“小白呢……就是同我一起来的那个少年……他,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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