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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直接朝前栽去，甘澄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伸手把他抱住，搂到怀里，手再次碰他的额头，比刚才要烫好多！ “江天谕！你怎么样？” 江天谕已经神志不清，烧糊涂了。 甘澄把他横抱起，急冲冲跑进电梯。抱起他的时候，甘澄才发现自己的身体那么轻，都不用使劲。 出电梯时，江天谕醒了，他捏了一下她的脖子，“放我下来，甘澄。放我下来。”他重复两次，声音虚弱。 甘澄不知道他在强撑什么：“你发烧了，知不知道？工作起来都不要命的！” “甘澄。” “好了不要闹了。”甘澄跑到车边，轻轻放下江天谕，用身体挡住风口，把他抱进去。走到另一边上车，“赵师傅，开到附近的医院。” “好的。” “不去医院。回望江，让医生来家里。” 甘澄没跟他争。也许江天谕不喜欢医院，还好这个点车少，不堵车二十分钟就能到。 到了别墅，江天谕又晕过去了。面色潮红，眼睛紧闭，甘澄叫了几声都没回应，她从没见江天谕这么脆弱的样子。印象中，他力量强悍，一身钢筋铁骨，那方面又很强硬，不容拒绝，时常让甘澄感到生理性的恐惧。 但是互换后，这种恐惧就消失了。 医生给他挂了水，甘澄在一旁照看。看到他嘴唇微微开合，倾身去听。 “妈……妈妈……” 他在叫妈妈。原来江天谕跟自己一样，生病的时候也会想妈妈。甘澄抽了两张纸，给他擦眼角溢出来的水珠。 甘澄想起江从霜说的。江天谕的母亲生了重病，没有办法独自抚养他，才联系了江家——江旭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个儿子。 江天谕进江家那一年，他的母亲病逝，那个时候，他才七岁。 甘澄心里有点酸酸的。 江天谕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甘澄捉住，放回去时，被他滚烫的手握住了，紧紧的。他嘴里含糊地念着什么，甘澄应着：“嗯，我在呢。” 甘澄关注着输液袋，差不多好了，单手操作，小心取下针头，再给他量体温。 降下去了。 甘澄趴在江天谕的床边睡着了。他的手抓的很紧，怎么都弄不开。醒来的时候，脖子胳膊腰哪里都酸，甘澄直起身子，骨头咯噔咯噔的响。 就这么跟江天谕的视线对上了。 两个人的手还握着，藏在被子下。 对视大概有十秒。甘澄反应很大地站起来，视线飘到柜子上：“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我？肚子饿吗，我下楼给你煮粥？” “刚才。”他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哦。”甘澄看一眼时间，早上八点，马上要上班了。可她要去吗？她不太忍心把病号一个人丢在家里。 江天谕现在看起来太脆弱了。 甘澄想到办法，把电脑带到房间办公，有什么不懂的还可以直接问江天谕。如果集团那边有急事，再赶过去。 甘澄急冲冲的，一会儿搬桌子，一会儿搬电脑，脚步咚咚咚踩在地板上，整栋别墅都能听到她忙碌的声音。不多时，她端着一碗甜粥，放在江天谕床边的移动桌。 “不是我说……”甘澄嘟哝着，“江天谕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身体里，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啊，跟铁打的一样，怎么作都不会生病……” 在江天谕的注视下，甘澄的声音弱了几分：“这么看我干嘛，本来就是。都叫你去洗个澡了，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你既然呆在我的身体里，就应该替我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江天谕轻轻应了声，把碗放一边。 “还要吗？”甘澄说，“我再给你去盛一碗？” “好。” 进房间时，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甘澄放下餐盘，把粥和热好的牛奶放江天谕面前，接通电话。 是段家凌。 “你不在公司？”他微喘着，像是刚到，然后把什么东西放到桌上。 “嗯……是因为——”甘澄知道在这个节骨眼请假不太好。她看了一眼江天谕，现在走出去说又太刻意，于是尽量地压低声音，“是因为我……老婆发烧了，我在照顾他呢。” 江天谕手里拿着勺，朝她看过去。 被江天谕死亡凝视，甘澄用力看回去，心想，我叫两声怎么啦，谁叫你给我备注这个，我天天看，都植入潜意识了。 “你需要我的话，我远程协助你。” 段家凌敲着键盘，时而吩咐秘书去做什么，看样子他那里是真的很忙：“不用。你休息吧。” 他挂掉了电话。 段家凌回来后，甘澄轻松很多，至少那一大帮子人不会来找她了，从昨天到现在，手机就没歇过。 甘澄打开电脑，新闻频道，记者正在蘅安街事故现场直播报道。 6死35伤。 多么悲伤的数字。很多无辜的群众只是恰好从那里走过，就遭遇不幸。甘澄很难过，那些人死去，就不会回来，给多少补偿都挽回不了。画面切换，段家凌居然出现在镜头中。他带着五六个员工去医院探望伤者，面对记者的责难，他面露沉重，表示江盛一定查明真相，给所有家属一个交代。 【做戏！】 【装什么啊？】 【请全部公开所有调查资料！】 【上次那个小帅哥呢，那个看着靠谱。】 【同，这个心机太深了。】 …… 弹幕飞速飘过，甘澄看到好多人都提到她。她觉得自己辜负他们的期待，其实自己什么都不会，公司业务只懂得大概，要是没有江天谕在背后帮她，她一定慌得什么都做不成。 要更努力才行。 她跟江天谕换不回去，就一直得做江盛的副总，她不能总依赖他。她要成长、独立，她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副总，不能遇事就躲江天谕后背。嗯！ 江天谕看她对着电脑屏幕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脸严肃。他放下碗，走到她边上，看到屏幕上段家凌的脸，冷不丁发问：“想什么呢？” 甘澄被吓了一跳，拍拍胸膛：“你怎么下来了，才刚退烧！”她把他推回去，指着床，“快躺进去，快点呀！小心别吹到风了。” 江天谕不动：“你跟段家凌关系很好？” 怎么突然扯到段家凌？ 甘澄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江天谕的脑回路，一边把他按到床上，一边随口回他：“谁要跟他关系好，讨厌都来不及……还有啊，我怀疑他是不是也贪了点呢，我上次让赵师傅送他回去，发现他住荣臻一号院。” 荣臻一号院在市中心的核心地段，江景大平层。 20万一平！ “他这么有钱的吗？……而且这次他回来的这么快，该不会急着消灭证据吧——可是，他给账号权限又很爽快……” 甘澄陷入沉思，难道他早就做得滴水不漏，把自己完全摘了出去？ 江天谕皱眉：“上次是哪次？” “啊？” 甘澄发现她跟江天谕对话经常不在同一频道。 “他拉你去应酬，你十一点到家那次？” “嗯。” “送他回去？他主动要求的？” 江天谕盘问般的语气让她感觉不太舒服：“我主动又怎么样呢？跟同事一起应酬，结束的时候顺路送他回去，不正常吗？不送才不礼貌吧！” “并不顺路。”他语气硬邦邦的。 甘澄跟江天谕聊不到一块去，他总是在她想跟他好好相处的时候，让她重新回忆起讨人厌的地方。但今天江天谕生病了，她并不想跟他吵。 甘澄搬起电脑，学他，硬邦邦地说：“我去隔壁办公，你有什么需要就打我电话。” “甘澄。” 关门前，江天谕喊了她一声，甘澄没理。
第14章 水汪汪的眼睛 第二天江天谕已经完全好了，甘澄下楼的时候，他在厨房做早餐。甘澄离开前，他塞给她两个分开装的剥好的鸡蛋，“谢谢。”坐上车时，她突然想到，那一次她分给段家凌一个鸡蛋，要是被他知道，一定又是那种“问罪”的语气，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这么想时，甘澄转过头，朝别墅回望，就这么对上江天谕的视线。 那样深沉的凝视。 到公司，甘澄配合段家凌工作。一起去医院探望伤者，慰问家属，一对一进行赔付协调。上午去完几家，甘澄的情绪已经低到谷底。有几家特别让她难受。 有个19岁的女生被砸到脊椎，造成终生残疾，可能这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段家凌跟那家的父亲承诺，会承担终生医疗费用，额外补偿一百二十万。 那位父亲只犹豫一会，就签下谅解书。 这让甘澄感觉他用一百二十万卖掉女儿的余生。 还有一家，是6个遇难者之一，年轻的小伙子，从遥远的西北来黎市打工，是赚辛苦钱的外卖员。宣布抢救无效死亡后，遗体放在殡仪馆无人认领。今天早上才出现，那一家子人，第一时间来江盛总部大楼撒泼，要赔偿，得到满意的金额，立刻没了人影，再联系不上。后续还是江盛派人去安置遗体。 …… 中午，江盛小团队在街道的面馆吃饭。 甘澄怔怔的，捏着勺子舀着馄饨，一口都吃不下。魂好似被室外炎热的天气蒸发。 段家凌的承受能力就要比她强很多。他跟江天谕一样都是心理强大的人。被那么多家属的负面情绪冲击，他的思维始终清晰。他妥善又细致地处理好善后工作，到目前为止，已经拿到65%的谅解书。 段家凌似乎读懂了甘澄难受的点：“有的时候，人命就是那么贱。” 平平淡淡抛下一句。 就这一句话让甘澄落下泪来。 两滴水珠砸在馄饨汤上，溅起小小的痕迹。 对面的段家凌也注意到，“江天谕你——” “我出去一下。” 甘澄用手臂快速抹了一下眼睛，段家凌注意到她含着泪的眼睛，突然就想起上次在新闻里看到网友们的评价—— 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 甘澄跑出去了，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旁边员工都看过来，目光好奇带点谨慎小心，还以为两位领导产生争执。 过了一会儿，段家凌想着差不多，让员工们在这里暂作休息，他出去找甘澄。 甘澄坐在便利店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拿着一根冰棍，机械地咬着吃，眼神不知落在哪处。段家凌走过去，站她边上。从裤兜里拿出烟，咬上，点烟，慢慢吐出烟圈：“下午你回公司吧。” 段家凌并不是缺乏共情能力，只是看得太多，已经麻木。 “不，我要跟你一起。”江盛犯下那么大的罪，她作为副总，有责任去面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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