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欢愉的,直到终结。 体内的魔火跃动着,魔焰越来越烈。而那颗心脏,竟然也在魔火的炙烤中,一起堕落,怂恿他再一次体会舒服到极致的感觉。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尹楼兰跌跌撞撞,拉开了房间内的七星斗柜,翻出最上面最里头的小药匣子。 抖着手打开药匣,冰寒之气似刀割剑剐,里面躺着一株冰魄莲。 尹楼兰深吸口气,捏着这朵冰魄莲,粗暴地咽了。 冰魄莲,千山雪顶的不败之花,冰寒刺骨,有剧毒。 自从长成,他就去千山雪顶,千辛万苦地,摘了这朵花。这是最后的手段,用来……有朝一日,魔欲不受控时,用它来抑制魔欲之火。 只是,他没想过,自己真的有服用它的一天。 冰魄莲吞下,魔火乍熄。 此时此刻,他体内的魔火被猛烈地扑灭,犹如一簇虚弱的火苗,被封存在了九重冰层之下。 尹楼兰直直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太好了,终于,清净了。 不知昏了几日。 他的身体似乎一直在抖,魂魄如从冰窟中捞起,湿透了,结了重重一层寒霜。 “楼兰,楼兰醒醒!” 朦胧中,是尹宗夏的声音。 可是,好冷啊,好困。 睫毛似被冰冻,挣扎着,却睁不开。 “楼兰,快醒醒,拖不住了,你再昏睡下去,她就要闯进来了!” 她…… 是谁? “你是傻的吗!你吞冰魄莲……没办法了,我只能这么办。” 似乎是被打了一巴掌。 温热的汤药灌入体内,药性剧烈,不要命似的灼烧。 接着是烈酒入喉。 尹楼兰被辣到咳嗽了几声,魂魄猛的嵌入身体,火倏地迸燃。 尹楼兰睁开了眼。 疼痛几乎要把他从内撕裂,他惨白着一张脸,茫然地看向尹宗夏。 视线还是模糊的,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醒了?!”尹宗夏焦急道,“你……你知道你昏了几日吗?她每日都要来,我说你要养病,拖了整整六日,今天她说什么也要进来,我实在打发不走了!” 尹楼兰挣扎着起身。 “你做什么?你先缓缓……”尹宗夏道,“浑身病气不说,一朵冰魄莲下去,魔魂虚弱,你不知,你现在闻起来,就像……” 就像一条病殃殃的龙。 尹楼兰声音虚弱道:“我要去见她,不然她不会走。” “你现在去见她,无疑是……” “我会……离她远一些。”尹楼兰伸出冰冷的手指,颤抖着翻出花药膏,将剩下的所有全都化入烈酒中,闭上眼吞服。 太混乱了,所有的药都在他的体内煎熬混战。 好痛,好混沌。 他呼出一口气,睁眼,槐木魅的气息浓烈得披在身上。 迫不得已了,也只能委屈自己。 他系好披风,扶墙推门。 一轮圆月悬在夜空。 “姐姐,她在哪?” “……后门。”尹宗夏声音冷静了不少。 尹楼兰脚步发飘,扶着眩晕的额头,慢慢挪到了尹府后门。 后门开着,淮枢宁就站在门槛旁,背着手抬头望月。虽然看不清她的五官,但仅仅一个侧颜,那缕蚀骨铭心般的欲念,尖锐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尹楼兰停下脚步,闭上眼缓了缓神,露出一抹无奈又悲戚的苦笑。 他几乎没了半条命,换来的,却还是见她一面,就欲念重燃。 “你来了。”淮枢宁的声音中,依然带笑。 “病好些了吗?”她迈进一条腿。 “别过来!!”尹楼兰声音都急破了。 淮枢宁不动了,她慢慢歪头,嘴角微勾着。 尽管刚刚他因焦急破了音,但他的声音似乎……好听了许多,尾音浸了沙哑的病气,却隐隐带钩。 “我想了想。”淮枢宁说,“你还得跟我去华京,我舍不得抛下你。楼兰,真的很舒服,我日夜难忘。” 她说:“所以,我封号都给你想了,想了好几个,还是说,你有自己喜欢的?”
第29章 狐蛊 与淮枢宁软下声哄人的语气不同, 尹楼兰冷冰冰道:“不必了,我不去,也做不了你的身边人。” 淮枢宁先是一喜,果然不是她耳朵听错了, 尹楼兰的声音确确实实好听了许多。 这种声音, 才多少与他的容貌相匹配。 继而, 淮枢宁又是一愣。 “很容易。”她说, “怎会做不了,我们……很合拍,不是吗?” 她相信,尹楼兰必定和她一样, 也在那梨花雪下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 “殿下是国主与流云君唯一的女儿, 尊贵无比, 未来……也会是四海九州太平盛世的大功臣,我一个没见识的槐木魅, 担不起殿下的厚爱。” “……你是指那些繁琐的宫廷礼仪和朝堂之上的人情世故吗?”淮枢宁擅自理解了他的意思, 平淡说道, “这事你不必忧心, 这些都是曲衔的职责。” “……谁?”尹楼兰脱口而出,又长久陷入沉默。 气氛僵硬。 “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尹楼兰语气变轻缈了, 疑惑道, “曲衔?” “曲衔是我的王夫。”淮枢宁说罢, 似乎终于品出了一丝别扭感,补充道, “还未下旨, 但之前是这么决定的。” 沉默再次蔓延。 淮枢宁道:“他做他的,你做你的。你俩所担之责并不一样。” 好久之后, 她听到一声,可笑。 尹楼兰退后几步,重复道:“可笑。” “我记得你说过,你并不在乎名分。”淮枢宁道,“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我是说……和妖一样,对这些人族看重的东西,并不在意。” 尹楼兰缓慢摇头。 “我不会跟你去华京,也确实不在乎名分……”尹楼兰说,“但这不一样!如果我早知道你有……你已经有了王夫,我就不会和你……” 原来,曲衔看他的眼神,对他的敌意,并非只是因为喜欢淮枢宁。那是正室看狐媚子的目光。 尹楼兰冷笑一声。 还以为,只是曲衔在偷偷地喜欢淮枢宁。 原来,是自己一早就败给了曲衔,是自己无缘无故自作多情,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曲衔面前落了下风。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淮枢宁尝试着与他解释,“那就是个官职,不是非曲衔不可。” 尹楼兰没有反应。 淮枢宁有了几分焦躁,她忽然在心底质疑起自己。 “我该如何说呢……”淮枢宁拂了下头发,隐隐有些慌张。 “你知道的,我从破壳起,就失去了龙偶。我那二哥并非我所喜欢的,我对他没感觉。我没有正的,正的死了。” 她说这番话,有些语无伦次。 “那就是个位置,没了正的,没了我那个本该是我龙偶的哥,这个位置,给谁都行。”淮枢宁无措地看向一旁的花丛,“朝堂局势复杂,人族妖族分歧不小,如今为了伏魔,朝中重要官员全都启用的妖,人族怕失了权,惶恐不安。” 她罕见地说起了朝中现状。 “为安抚人族,我身边这个正的位置,早就定下要给人族。只要他是人,且能力合适,是谁都可以。” 淮枢宁越讲心中越愧疚,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确不是个东西。 于是,她小心解释:“所以,王夫不一定是曲衔,只不过是因为无论是朝政力量还是他个人能力,目前看,他更合适……” 说完了,也很尴尬。 淮枢宁明白了羽弗冬为何感到为难时就频繁挠头,她此时此刻,也想做点什么,把手放到后脑勺去,缓解一下愧疚。 尹楼兰站得很远,他退到了月荫下,藏在暗处,看不清脸。 但他在抖,他莫名想流泪。 他感受到了一种,被命运扭曲的荒诞感,既恼火又委屈。 ——那个位置是我的。 一方面,有个声音在他体内嘶叫着。另一方面,他耗尽气力,折了魔火,只是独自在演绎着爱恨情仇,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所以呢,如果答应了她,那他是什么?天下第一荒谬。 ——明明是我的。 不,这无关紧要! ——她要让我近在咫尺看着那个位置坐上他人。 不是,与这无关! ——可笑,她只是贪图你的身体,只想让你在床上“尽责”。 停下,不要再笑了! ——你不是要替她哥哥还债吗?你看,她认为你根本不配。你只是个…… 闭嘴,闭嘴!! 心好似被一双手狠狠扭拧,尹楼兰脸色苍白,弓起身子颤抖。 “楼兰?”淮枢宁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欲要将另一条腿也迈进来扶起他,“还好吗?” 尹楼兰嘶哑道:“滚!” 他忍痛缓缓站起,提起一口气,咬牙道:“我不会再见你,也请公主殿下识趣些,不要再来纠缠。” “我,痛恨你,非常。” 他厉声叱喝后,像耗光了力气,跌跌撞撞转身,险些摔倒,但倔强地挣扎着,匆匆逃走。 斗篷起伏着,最后消失在了黑夜中。 淮枢宁站在尹字灯下,愣了些许时候,眼神中的笑意渐渐沉寂。 等那张脸再无笑容,神色便显得冰冷难近。 “……做错了。”她低声自语。 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谋划和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用了一种置换法。如果她是楼兰,如果有个人欢好之后,与她说这种话,她会想一口咬断对方脖子,再一爪子按进九尺之下,直接送他归西。 淮枢宁闪身回了公府,展合着扇子许久,拿定了主意。 “曲衔。”她说,“抱歉了。” 曲衔意识到不妙,眉头微微抽动,无声盯着她,等她的“判决”。 淮枢宁看向他,漆黑眼眸中央鎏金的一点,坚如磐石。 “我会把国师之位给你。至于王夫,我已决定给楼兰。” 龙临之后,朝中还未启用过国师。 她思索了很久,从之前羽弗的话中,想到了国师之位。这个代表最高权力,连君主都要礼让三分的官职,给了曲衔后,人族应该会十分满意。 一个掌兵公主的王夫,与一个象征最高神职的国师,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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