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继续义诊,并非他善心发作,而是想要抵罪。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将来会给华京百姓带来什么。因而,现在的义诊,除了打发时间让自己不那么像淮枢宁囚养的床伴外,还有救人赎罪的作用。 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披了妖皮,得到的自由却过于短暂。没想到,华京的冬天,来得这么快,且刚一开始,就如此严寒。 他冷得浑身疼,像血里带了霜刀雪刃,剐蹭着他的魂与骨。 胡思乱想之际,殿门开了,冷风从缝隙中吹来,楼兰咳了几声,刚要起身,怀中跳进来个“冰疙瘩”,疼得他一颤。 是那颗龙蛋。 楼兰重重叹了口气,这龙蛋将龙蛋轻轻推远了点,放在炉火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几乎将半张脸都埋进毛绒绒的雪领中,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龙蛋追过来,又要跳进他怀里。这龙有癖好,总想往人怀里窝。 楼兰站着不动,龙蛋气急败坏高高蹦起一下一下“砸”他,想让他接住自己。 如此反复,这龙蛋有使不完的精力,等是等不到龙蛋放弃了。楼兰被砸得没了脾气,只好无奈妥协,取了针线,拆了被褥软靠,坐下来给这任性的五皇子缝个能挂在他怀里的窝。 淮枢宁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温馨一幕。 楼兰坐在暖炉旁,怀里揣个蛋,腿上摊着一堆棉花锦兜,捏着针线缝蛋窝。 他侧脸映着跳动的火光,墨般的发缕流淌到肩上倾下,遮了他半张脸。 淮枢宁进门带的寒气让他微微蹙了下眉头,抬眸前,他将垂下的发缕拂到了耳后。 他穿得很严实,看过来的眼神也澄净无波澜,可……淮枢宁仿佛嗅到了他发间的香气。 这人,堪称香艳。 楼兰没说话,目光越过她,去检查门是否关好了。 趁他分神的功夫,淮枢宁二话不说走过去,按住他肩膀,鼻梁压过去,噙着他的嘴唇咬了上去。 有时,吻并不能解心中的馋痒。被他眼波流转间挑起的冲动,更多时候是带着刺痛,想狠狠地品尝咀嚼,想把他吞嗤到身体里,用自己包裹住他,藏起来,藏到魂魄的最深处。 淮枢宁想,可能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战的龙,天性嗜血。楼兰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让她很想咬开他的喉咙,从他的血中翻找。 楼兰骂她什么来着……好色的混蛋。 说起来,自己今天在兄姐面前护着楼兰,还特地强调不要动他,其实,就是色令智昏,完全被他迷了心窍吧。 实际上,她知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楼兰交给二哥,审问之后镇杀了。 哪怕被审出楼兰的另一种身份可能,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镇杀。无论储君还是跃金皇子,都是大局为重冷静又理智的主。 只是不知母亲和述怀君会如何选择?假如她把楼兰交出去,母亲会留他一命吗? 楼兰挣扎着推开了她,调整着急促的呼吸。 他放下手中的针线,擦了唇角被淮枢宁咬破渗出的血,瞪了她一眼。 淮枢宁握着他的手,惊讶他手心还是凉的。 “冷?” 屋里都快把她热急了,这人竟还像块暖不热的冰。 “这才刚开始下雪,都还没到冷的时候……”淮枢宁震惊道,“你这……” 他这样的身体,好像,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楼兰,不如认命吧。”淮枢宁半认真半玩笑道,“我就是不锁你,你也还是哪也去不了。” 他这身体,就是个金屋藏娇的命。
第57章 问审 初雪寒劲不大。一天过后, 是连续几日的晴好天气。 雪化后,楼兰坐在田边翻土,照看他种的几株小药草。而龙蛋给自己选择了土中孵化的方式,欢天喜地滚回了土坑中, 继续往下挖着。 淮枢宁猜测, 这蛋怕是在楼兰的药田下, 挖出一座宫殿了。 风平浪静了几日, 终于还是来消息了。 朝中有人坐不住,有了动静,与饲魔人联系,于城郊秘密结社, 重建复燃会。 还未等淮枢宁出手, 跃金皇子就料理好了。 淮枢宁大惊, 一大早就找到跃金皇子,问他动作为何这么快。 “说好的, 放长线钓大鱼。”淮枢宁不解。 跃金皇子哼声道:“我现在出手, 才是真的放长线钓大鱼。” 淮枢宁也灵光, 当下明了他的意思。 大张旗鼓雷厉风行抓小虾小鱼, 正是为了麻痹大鱼。 “只不过,事情不太好办了。”跃金皇子道, “这次抓的多是软骨头, 没费什么事, 就审出了你舍不得杀的绝色。” “嗯?将他吐出来了吗?都说了什么?”淮枢宁很是震惊。 楼兰应该是复燃会的杀手锏了,没有楼兰, 那群复燃会的, 见都见不到她,更何谈杀她。楼兰这么重要的作用, 复燃会怎么会轻易将他暴露? 跃金皇子道:“说了计划。首先杀你,其次让国师唤醒紫冥渊魔焰。而杀你这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复燃会派到你身边的那个人不中用,上面快要急死了,他还不动手。非但不动手,还被你虏获,身心交付,怕是要做你的王夫了。” “国师?”淮枢宁一怔。 朝中如今没有国师,他们总不能说的是死了多年的曲衔。再加上后面那句,国师唤醒紫冥渊魔焰,淮枢宁沉眉。 这个国师,恐怕指的是楼兰。 唤醒,怎么唤醒? 淮枢宁思索着,晚上回去要怎么让楼兰开口,露点破绽给她。 淮枢宁的反应,跃金皇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这话中,可有你在意的地方?” 淮枢宁抬头问道:“他们有说过,具体如何杀我吗?” 跃金皇子吹了吹茶,翻眼懒懒一瞥,答曰:“审了,吐不出。我确认过,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如何安排。唉,还是这鱼太小了,想要知道具体的计划,还是要抓住最上面那个大鱼。” “复燃会最上面的那条鱼,会有多大?”淮枢宁问。 跃金皇子沉默不言。 “你床上那位。”跃金皇子开口,又对自己这个用词很不满,顿了顿,改口道,“叫楼兰的那个,到底什么来历?我翻遍了口供,连十年前的审魔录都查了,从未有过他的名字。” “奇了怪了,羽弗没给你们透点出来?”淮枢宁不信。 以她对浮光跃金的了解,这俩一定是从羽弗冬口中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是在装傻充愣,好检查她是否还有隐瞒。 “……”跃金皇子道,“羽弗说的那些,都是无凭无据的猜测,半点支撑都无。” “所以,你不信?”淮枢宁笑了。 “淮枢宁,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跃金皇子严肃道,“我抓的小鱼,供出了你的枕边人,我现在要把他请过来,亲自审问。” “就走个流程吧。”淮枢宁道,“我家那位身子弱,您这地方又湿又冷的,他可遭不住。” “我有分寸。不过,我现在就要审,你要闹就闹,闹小不如闹大,这样才好把你的人领回去。” “不是……那咱现在就得演起来。”淮枢宁说,“你都要去我府上提人了,我总不能眼看着你带他走,然后再大闹刑狱司吧?” 跃金皇子叹了口气,捧着茶轻轻摆手。 淮枢宁扎好姿势,却又实在闹不出口。半晌,她道:“罢了,还是我去东宫走一趟,二哥你趁这档口提人吧。记得让他穿厚些,别冻着。” 淮枢宁说完,大摇大摆从门走,很是显眼地去了东宫。 跃金皇子翻了个白眼,噙着杯沿,低声自语道:“不知,能诈出谁来。” --- 楼兰这日醒得早,不过睁眼时,身边仍然不见淮枢宁。 他缓了神,趁着天气好,到院外将药方一张张摊放在桌上,分拣着轻重缓急。 有一张单子,放在了最前面,是那个还在襁褓中,天生有疾的小姑娘。 她快到换药方的时候了,这几天应该会来找他复诊,若淮枢宁不在,恰巧还能问一问照顾孩子的霍亮,那个想要在冬宴上见他的大人,究竟是想同他说什么。 药方刚整理一半,眼前的林子沙沙晃着叶子,林中的鸟群惊飞起。 有人来了,而且是很多人。 楼兰愣了愣,将药方拢成一叠,抱着往寝殿走。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两个从天而降的侍卫拦了。 “我们是跃金皇子的隐羽卫。”侍卫亮了腰牌,“二皇子请你到刑狱司走一趟。” “……为什么?”楼兰问。 侍卫们公事公办道:“去了就知。” 楼兰先想到的是他义诊时可有误诊,好在药方刚复审过,绝无差错。 不是误诊害命,那便有可能是冬宴上,被二皇子瞧出了魔身,要趁淮枢宁不在审问他。 “我想等公主回来……” 侍卫没等他说完话,做了个请的手势:“楼先生莫要叫我们为难。” 刑狱司这地方阴冷,楼兰进来后,就被扔在一间四方都是高墙的小囚室里坐着。 囚室干净,干净的一尘不染,一张钉死的椅子放在中央,他坐上后,手腕就上了镣铐锁链。 楼兰乱糟糟思索着如何隐瞒的同时,心中竟还闪过一丝感激。 这样也好。他被抓了,审出是魔后,自己就速速认了,最好被就地正法,他就不用再想这么多,不用再折磨自己。 这么死也是一种解脱。 门锁落地,跃金皇子进来,落座。紧跟着的誊录官在桌上铺开白纸,润墨提笔。 楼兰抬起头,刚好撞上跃金皇子的目光。 心脏,又一瞬间的抽动,楼兰呼吸滞住,想要抬手捂心,手腕上的锁链响了一下,将他拉回来。 手还是乖乖放下了,他坐得很端正,正的,像来此处科考。 跃金皇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似是对他很感兴趣,又似对他厌烦至极,最终,跃金皇子嘴角微微一抽,开口道:“朝中六品人臣王焕辅,你可认识?” 楼兰满目迷茫,摇了摇头。侧目又见那誊录官提笔等他回答,楼兰贴心地补上了一句:“不认识。” 跃金皇子的表情又变了,这次明显是真对楼兰表现出了浓浓的兴趣。 好乖,乖得像个好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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