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问出来后,楼兰沉溺在欲念中朦胧涣散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惊慌。 接着,他避开了她的视线,选择了沉默。 淮枢宁心一紧,从低落的失望与寒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解的恨意。 龙魂先她一步,反映了她此时最真实的念头,龙尾缠着楼兰的脖子,将他按入水中,反反复复,看他挣扎,最后昏厥。 失了分寸的怒火在他昏厥后熄灭,但恨还未消解。淮枢宁刚要收回龙魂,忽见一道虚弱如气团的龙影,细弱弱烟一般从楼兰身后竖起。 它虚弱到龙尾都难以摆脱脊骨,烟似的欲散不散,如受惊的猫,张开嘴朝着淮枢宁狠狠一吼。 那吼声,也像病歪歪的小猫瑟缩着发怒。 淮枢宁愣在池中,龙魂激动又好奇地上前缠这龙影,轻轻盘上,不敢用力,那龙影却支撑不住,扑腾着挣扎了几下,烟散地缩回了。 淮枢宁愣了好久,抹了把脸,分不清是手上的水还是自己哭了。 回过劲来,她冲上前,紧紧抱住楼兰。 心脏紧贴着,此刻,感受到了两颗心同步的跳。 “哈……” 她抱着楼兰,呆若木鸡,湿漉漉发了好久愣,语不成句磕磕巴巴道:“哥……” 三哥。 他果然是!! 她似要把楼兰箍进自己的骨血里,紧紧地搂抱着,还嫌不够,又欣喜若狂将牙埋进他肩头使劲咬,用力留下紫红的牙印。此时此刻,她唯有一个念头:自己怀里的这个人,楼兰,是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 “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第60章 腰环 许许多多的声音在他耳底环绕。 楼兰睁不开眼睛,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又仿佛能感知到,身体像融化的蜡烛,焊死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那些声音很朦胧, 却似千万条虫足无措地乱爬, 又似风狂割着成千上万摇摇欲坠的枯叶, 他的心几乎要这些声音割裂绞碎。 它们是要……出去吗? 接着, 是冰冷刺骨的入水感。 他能感觉到,外面——这无边的水底似的黑暗的外面,正在下雪。 好冷。 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好像,除了黑暗, 还有个身影, 他异常的熟悉, 却又无比陌生。那个身影在保护着什么,从这无边的黑暗中, 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清楚, 也不知道。 也许, 正是想到了同在黑暗的那个身影, 后背如同被谁推了一把,将他的魂魄推入身躯。 楼兰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令他双眼发烫, 但很快, 一阵清凉压在了痛感之上。 一条巾帕搭在他的额上,楼兰掀开湿冷的巾帕, 转头看去。 淮枢宁嘴里嚼着药草, 手上还有一条浸湿的帕子,见他醒, 高兴地眯起眼,莞尔。 “醒了?”她含糊不清说了一句,凑上来吻楼兰的嘴,嚼碎的药汁就这么喂给了他。 楼兰尝了味道,小声道:“是野天草。” “羽弗开的药,怎么样?”淮枢宁说,“你一直不醒,可把我急坏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真失了力道……” 楼兰躺了两天没有转醒的迹象,请羽弗冬看了后,羽弗冬犹犹豫豫判断:“不像溺水,像……失魂。” 于是,收魂安神的药草汁,一个用来湿敷,一个就用来内服。 “还是有点用的。”淮枢宁松了口气。 她吐了药渣,漱了口,取出一把梳子来,慢慢给楼兰梳头。 “你倒也不生我气。”她说。 楼兰倒是想生气,只是没劲攒那些精气神烧起来砸她身上。生气也是很耗神的,他现在头晕目眩,浑身都是冷的,哪来的力气再与她生一番气。 “下次不会了。”淮枢宁保证道。 楼兰并不信她。 可趁着她给自己梳头的间隙,抬眼看了,又发觉淮枢宁并不是那副熟悉的嬉皮笑脸模样,她的眼神异常认真专注,说出的话,也莫名可靠。 “……我怕水。”楼兰说。 “我知道。”淮枢宁道,“魔火为阴火,自是会怕天上水,不过,怕成你这样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你应该知道……你亦是水。” “也能这么说,”淮枢宁呵呵笑了一阵,梳齿没入柔滑的黑发,如同拂水,泛起几圈光晕,“可我看你还挺喜欢我,咱们天造地设,你要真沾不得水,跟我就没这么合拍了。明明有时候,是你要得更急……” 楼兰捏住头发,拢到前去,断了她的动作。 “你还害羞不认,哈哈哈。”淮枢宁笑罢,把梳子放在他的发上,看梳子从他的长发间丝柔滑下,如此反复了几次,才停手。 “楼兰,我们推心置腹,讲一讲真心话吧。”她说。 楼兰未应,但淮枢宁知道,他在听。 “你打算用什么毒杀我?” 楼兰一怔,沉默了好久,摇了摇头。 淮枢宁叹了口气。 她握住楼兰的发梢,那种触感令她不安,丝滑的稍微用点力或者稍微松懈点,头发都会从她手中流走。因此,她必须不轻不重的找一个合适的力道,轻又紧地抓住。 “楼兰,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淮枢宁说,“抛弃曾经的身份,也放下那些与曾经的楼兰有关的仇恨,做华耀的皇子,堂堂正正成为我的人。” 楼兰静了很久很久,忽然,一声低笑。 “堂堂正正。”他重复着堂堂正正四个字,轻声笑道,“淮枢宁,你忘了吗?我是魔。你要我如何堂堂正正……” “若我说,我会公开你的身份,让母亲告诉天下人,你本应是我……” “凌渊公主,梦醒了吗?”楼兰打断了她。 “告知天下人,我是那加和般若公主的儿子。” “你不是。” “这不由我选择。”楼兰强撑着身子,深吸口气道,“天下人会替我做选择,他们眼里,我就是魔,我只能是魔王的儿子。而你,淮枢宁,你镇了魔,屠了魔域,杀光了天下所有魔,却偏要留魔王的儿子陪侍。你好好的凌渊公主不做,战神之名不要,你是要让天下人看笑话吗?” 楼兰眼中满是从未流露过的悲伤。 淮枢宁难过道:“为何要如此看待你自己,楼兰,不要对自己如此残忍。你从未像其他魔那样伤过人,你只是个医士,从始至终,你都为自己做出了选择。既如此,早些放过自己,让自己回真正的家,不好吗?” 楼兰一阵恍惚。 “没……那么简单……”他说。 “楼兰。”淮枢宁掌心的温度裹住了他冰凉的手指,“母亲是一国之主,想简单,就可以简单,不必怕。你从未认可过自己的魔身,我知道的。我想,母亲他们也一定能认可你……我,我很想让你回来,让你有个归宿。” 楼兰表情怔忡,一时间,他的目光不小心松动了几分,便露出了一丝缥缈的渴盼。 “我……吞了你哥哥。”他木然道,“我,我是魔啊……不然,我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不是的。”淮枢宁道,“楼兰虽是魔身,却从无魔心。你看,这么多年来,你身为魔,可伤害过谁?你从没害过人,你就不是魔。” 楼兰忽然甩开她的手,用一种要哭出来的语气大声道:“你怎知道我没伤害过谁?!” “来不及了……”他说。 已经晚了,淮枢宁。 停不下来了。 淮枢宁道:“曲衔……那不算你有心伤害。我知你是想为你的姐姐做些什么,而且曲衔很厉害,虽说最后曲衔心死,也有你的原因,但我并不会将他的死,算在你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楼兰抬头,看向淮枢宁的目光中,有说不出的苦,而苦到极致无法泄出时,就会化作悲戚的笑。 这种笑,没有温度,像亡国的幽魂,空荡荡的,冷的人脊背发寒。 “淮枢宁……”他低声道,“若我伤的人是你,你还会……” 淮枢宁咧开一抹明亮的笑,坚定道:“楼兰,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生来就百毒不侵,所以,放心,你伤不到我。” 楼兰木呆呆怔了好久,最终,缓缓摇头。 “可我终究还是……”他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找到了能让她放弃念头的说辞,抬眸道,“淮枢宁,我不喜欢你。所以,不必自作多情为我费心。” “哈。”淮枢宁高兴道,“你好像对自己并不了解。要真不喜欢,你便不会说出口。” 她跳起来,神清气爽道:“你先养着,我有些事要办,办完就回。” 临走之前,淮枢宁又朝暖炉里丢了几块炭火,将床被扯压好了,暖了暖他的手才走。 门一开,外面果然风雪交加。 淮枢宁叫了声:“小五!陪我找二哥去。” 龙蛋从雪堆里蹦出来,滚到她怀里找地方安顿好,随她一同出府。 楼兰又冷又热,被自身这寒热交替折磨了会儿,脑袋稍微清楚了些,下床喝了口烈酒,又呆坐回床上,心绵痛如刺扎,又乱又不安,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淮枢宁百毒不侵他知晓,但他也知道,自己浸毒的方法是有效果的。 可是……如果淮枢宁永远都不会发现,也不会毒发。他也不去执行魔火复燃的大业,那么,他是否真的可以和淮枢宁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在他茫然不知自己究竟是谁时,她是这世上,唯一愿意给他一条路,并拉着他,叫他回家的人。 她真的很好,和她在一起,自己身体里的血,都是如人般温热暖和的。 他或许真的可以在她身边寻一个家…… “咚咚咚。”敲门声。 “楼大人在里头吗?小人霍亮,有急事求医,是那个有心疾的孩子……” 楼兰未多想,拉开门应声。 风雪带来的寒气冻的楼兰心中坠痛,经过伪装的眼睛总要好久才能适应光线。 等他看清楚霍亮的表情时,才察觉到,霍亮并非来求医,而是来传达“命令”。 “孩子呢?”楼兰问。 “这么大雪,自然不能带来,怕着凉。”霍亮说,“但是,楼大人前阵子说过,要隔段时间换换药方,我就想,也是时候来取新药方了……” 霍亮一边说,一边左右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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