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凌渊公主一阵笑,眯眼道,“那岂不是逃得更远,我可不做这赔本买卖。” 笑完,凌渊公主食指抵着扇子,压着半边的门板朝里望了眼,正色道:“采药去了?” 坛中妖也不跟她继续玩笑了,本分回答:“是呢,能让美人儿上心的,也就那些药草了,什么需在寅时摘下,需等到太阳升起时剜出土,讲究多了去。” “何时回?” “说得一两日。” “……”凌渊公主凝眉看完,又展扇掩口,两只蕴了金色的黑瞳笑意盈盈,“不会真是为了逃我吧?” “哪能呢,跟宁主子透句话。”坛中妖神秘兮兮道,“美人儿心善,特容易被打动。” 凌渊公主低头瞧着这上道的坛中妖,感兴趣道:“你叫什么?” 坛中妖开心道:“咱哪有名字啊,我就一山中野妖,嘿嘿,宁主子看着叫吧,得您赐名,那我可就是坟头冒青烟了!” “平日里,他叫你什么?” “美人儿话少,从来没叫过我名字。”坛中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眼珠子齐齐都往上看,“嘿——” 他头顶的叶子一颤一抖,从发旋中间钻出一朵番红的小花,啪嗒开了花。 “嘿嘿!”坛中妖双手捧着头顶的花,乐了起来。 凌渊公主眸中金色一闪,喜道:“原来是株射干。” 她摇扇,挑眉道:“你家小医生栽培你,是要把你入药吧。” 射干,清热解毒,是味良药。 “叫你甘清如何?” “谢宁主子赐名,嘿嘿,我有名字了!”坛中妖边说边将药汁整瓶倒入土中。 凌渊公主逗完他,转过身,下一秒就收了笑。 “宁主子,您那些随从呢?”坛中妖问。 凌渊公主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上表情究竟如何,但语气含笑:“不多打听,多寿多福。” 尹楼兰进入鬼见语后,只往浓雾中走,彼时还未及天明,鬼见语的雾竟然是紫红色。 这便是民间传说的魔域屏障,紫冥渊魔火烧开大地后飘落的山灰,魔火剧毒,灰烬自然也浸透了毒,除了魔,其余生灵沾身即死。 尹楼兰双手举着罩衣,半垂着眼,在这紫红山烬中悄然走了许久,攀上了一处崖洞。 他放下背篓,长睫微微颤抖着,不多时,手中显出把一丈长的骨白长箭。 他扯了山洞旁的毒藤,又削了根黑紫色柔韧的树根,慢条斯理缠了把弓。 接着,他用那骨白长箭划破手指,殷红的血润如珠,缓慢地沁出一滴,坠在箭头上,血如油裹住了并不锋利的箭头。 尹楼兰闭目,双手合抱住箭头,片刻后,那箭头上的血燃起了紫色的魔火。 搭箭,睁眼,他的眸中亮起幽幽紫色,松开手指,长箭划开屏障,没入魔域长空。 他默默站在崖边,神色淡漠,等了好久,见远处有亮起一道朦胧紫光。 这是绮柳给他的回应,已经知道他到了,请他原地等待。 一滴雨滴在袖口,尹楼兰抬头,叹了口气。 魔域上空,白昼黑夜模糊不清,霜雪雨电更是说来就来。 尹楼兰弯腰进山洞,找了洞深处的一处干燥地方,罩衣搭在身上,先是靠着墙等了会儿,而后因水重又冷,只好躺下来,搭着外衣睡了。 先是雨复是雪。 长发及腰的魔姬,袅袅婷婷,如一缕妖娆烟,一条艳蛇,赤着脚,踩着风,楚楚谡谡,烟视媚行。 她缓步走来,轻盈落地,玉白的脚踩在山石上,脚趾如贝,蔻丹ῳ*色艳。一张脸如雪细白,眉淡如烟,一双眼睛媚柔,紫眸轻动,那媚意便流溢到眼角,看什么都似带了勾,缠缠连连,酿着款款深情。 黑纱罩萝裙,一步一摇,修长一双玉腿交叠着若隐若现。 她缓缓走进山洞,手中悬着一缕鲛灯幽火,凑到尹楼兰身前,倾身去看他的睡颜。 目光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思慕,还有几分高高在上又恨不得双手奉上的怜爱。 尹楼兰因这雨雪睡得昏沉,她能看到,在他的层层包裹下,灯火虚弱的跳动着,似随时都能被雨打风吹灭。 她的手轻轻抚过尹楼兰的头发,轻柔地好似怕重一些就将他揉灭。 她就这样看了许久,才将幽火移近了,俯在他耳边,柔柔叫醒。 “哥哥。” 尹楼兰倦倦睁开眼,低低应了一声,撑着身体坐起。 “绮柳。” “哥哥,在这里。”绮柳的手中托出一方精巧的螺钿盒,里面就是魔火烧的紫菖蒲灰土。 “哥哥,有鲛珠。”绮柳又捧出满把的浅蓝鲛珠。 尹楼兰摇了摇头,只收下了紫菖蒲灰土。 “还好吗?”他问。 绮柳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目光缱绻。 “凌渊公主……”尹楼兰改口,“我是说龙女,她来了聆夜城。” 绮柳的目光变冷了。 “哥哥困扰吗?” “也没有,我还好。”尹楼兰垂眼,“ 只是同你提个醒,她似乎在找进魔域的方法。” 绮柳的语气也冷了,只是咬字仍然引人遐思般柔媚:“流云断进不来,她也一样。” “我在想……如果,能让龙女看到你治下的魔域,魔亦能安居乐业,和外面的人一样过日子,或许不动兵戈就能……” “哥哥在想什么!”绮柳整个人如蛇般贴近了尹楼兰,空洞的紫色眼眸泠泠盯着他,“我们是魔,而龙降世,就是要与我们不死不休。就算让他们看到了,也会被他们颠倒黑白,到时候,整个魔域,都会成为焦土,你想让我的心血化为虚无吗?” “我没有……”尹楼兰摇头。 “很好,很乖。”绮柳温柔笑起。 “魔域交给我,我的决定,你不得过问。是上次的教训不够深吗?”绮柳的手指绕着尹楼兰胸前的垂发,“哥哥只需活着,只要哥哥活着,即便龙全来了,也无法踏入我的国度。” “尊主,魔火将熄,该回去了。”洞口边,高大的灰眸魔出声,并冷冷看了眼尹楼兰。 绮柳松开手指,起身前,忽然压到尹楼兰的胸前,手瞬如枯骨,紧紧抓着他的心口,紫色眼眸里卷着愤怒与厌恶,如火乍起,厉声问他:“这里,会背叛我们吗?” 尹楼兰闭了闭眼,回答:“这颗心,是我的,我知道自己该是谁。” “楼兰,好孩子……”魔姬轻抚着他,极尽温柔,“我爱着你。” 尹楼兰蹙起了眉,轻轻点了点头。 魔姬站起身,幽幽笑着,却是说:“所以,不要插手我的事,不要到我的地盘来。魔域内仍有不服我的存在,以后,我未召,你不许来,明白了吗?” 山洞内静了许久,尹楼兰回望向她。 “父亲的誓愿,你的誓愿……我们的誓愿,”尹楼兰问,“是一样的,对吗?” 让魔与世间万物一样,在自己的一隅天地内,过平静的日子。 绮柳看着他,无表情的美丽面容,突然绽出魔的诱人笑容,柔柔说了声:“是啊,哥哥。”
第10章 昏厥 尹楼兰在鬼见语待了一日,顺手补了些药材,背着药筐下山。 他魂火裹在一层魅身中,五感都不大敏锐,因而走路缓慢。平日话少轻柔也是这个原因,声音轻,说话时就可省些魂气,而自己声音轻了,别人同他说话时,也不会太大声,他的魂魄能得静养。 前面不远处树杈尖端,覆盖着一种朱红色的苔藓。 这种刮了入药,可给蛇妖们治消化不良症状。 尹楼兰放下药筐,把发上的银饰摘了,从袖中取出一根洗脱色的旧绦带缠了头发,又脱了罩衣盖住他的药筐,拉扯着带子抽束衣袖。 接着,他从后腰绑着的小药箱里取出银制的薄刃,夹在手指间,叼着存放苔藓的小盒子,慢吞吞攀上了树。 动作虽慢,但举止轻盈。 刚刮好苔藓,大地忽然一阵抖动,连带着他身下的树都晃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隐在泥土下,从远处极速蜿蜒而来。 尹楼兰摔下树,躺了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身体没事,骨头当然也没事,他不怕这个,摔不坏的。 就是魂魄摔得一震,头有些懵。 这阵眩晕还未过去,眼前一晃,一个宝蓝色身影匆匆跑来,惊讶道:“尹医士,你还好吗?有伤到吗?” 尹楼兰抬起迷茫的脸,好半晌,才哦了一声:“是你。” 那天中蜜罗毒的,凌渊公主四亲卫之一,妙殊。 妙殊扶他起来,问道:“尹医士怎在这里?” 尹楼兰举着药盒,晃了晃,又指着树,跟妙殊讲雨后这种罕见的红色苔藓可以助蛇妖消化。 妙殊云里雾里听了几句。 “是来采药?” 妙殊养好伤后,这些天都在鬼见语泡着,和凌渊公主没通信,不知道尹楼兰来了鬼见语。他以为殿下那性子,应该会把尹楼兰牢牢缠在聆夜城,没想到还能放他一个人出来。 尹楼兰点了点头。 “这里离魔域近,遇到魔可怎么办?”妙殊又问。 尹楼兰笑着摇了摇头:“遇不上的,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妙殊关心道:“路这么乱,还是活的,要是走错路了怎么办?” 通往魔域的路,可怕在它是“活”的,运气不好,就会困死在鬼见语。 尹楼兰道:“我认识许多这里的药草树木,哪一片开什么,都是有规律的,跟着它们走,总能找到出路。” 他拂去衣服上的草屑碎花,重新背起药筐,问妙殊:“刚刚的地动,你看到了吗?” 妙殊神色古怪,点了点头,看尹楼兰人畜无害,实话实说:“其实那是我……还得跟先生赔不是,我不知你在。” “啊……是你。”尹楼兰看着刚刚地动时那隐在泥土下的痕迹,好奇道,“你也是龙吗?” “哪会有那么多龙。”妙殊讪讪摆手,一张娃娃脸红了几分,像极了青葱少年郎思春被人看穿,“我……算是蛇妖,虽然跟普通蛇妖有所不同,但国主给我归到了蛇妖,那便蛇妖吧。” “你隐在土中做什么?”尹楼兰语速虽慢,但却直白的问了出来,“是在找去魔域的路吗?” 妙殊思索后,答道:“没错。” 天上行不通,地面也走不通,所以他奉旨在找“地下”的路。 这般回答后,妙殊又一愣,忽觉自己把重要的任务透露给了只见过一面的医士。 虽说,尹楼兰是他的救命恩人,但…… 尹楼兰淡淡点头,稍微有了点笑意,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想通了什么似的,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中蜜罗毒。” 蜜罗是鬼见语的一种毒物,但毒在根茎,也只有根茎才会有强烈的地盘意识。平时走在路面上,即便碰到蜜罗花也不会有事。所以他一直不解,怎么会有人胳膊被蜜罗的根贯穿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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