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崖心里憋着一股气,见不知哪里冒出个头戴玄铁面具的小贼死追着他不放,便与此人打得难分难舍。打的过程中,一句话也不说,纯粹就只是出气。 寂川久攻不下,心上一计,道:“寒崖,你不是早就清楚蝴蝶是荼蘼仙子轮回转世吗。” 此话一出,寒崖当即一愣。他本以为眼前的铁面男是路过找茬的,可听此人突然提及蝴蝶,甚至说到荼蘼仙子,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你是谁?”寒崖失神片刻,冷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真是笨得可以。”寂川嘲讽道:“我当然是蝴蝶姑娘派来的。” “蝴蝶?”寒崖皱皱眉,又打量了他几眼,心中已有猜想:“你是醉音坊那个阿林?” 寂川冷哼一声,未否认。 寒崖道:“你怎么这身打扮?不对,你追到这里来是为何?” 两方交战,最忌分心。寒崖早已着了道,给了寂川使用罗刹煞的机会。只是他二位已经到了魔界境内,寂川担心岐奉行会突然出现,继续攻心计,道:“你不用暗自揣测,我告诉你便是。当年你连累荼蘼仙子被贬凡人,现在她能有重回仙界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什么?”寒崖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消散,知道眼前的小子十有八九是坑他的,但还是想听他把话说完。 “把你的心给我。”面具后的脸笑得阴森得意,只听寂川道:“寒崖,既然你爱荼蘼仙子爱了那么多年,肯定也愿意成全她。她需要你的心,给我吧。” 后面的事情,岐奉行已经知道了。那夜,他闻到血腥之味,赶了过去,就见寒崖身重魔刹煞,且被夺了心。 这个傻瓜,竟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心给了两个恶徒。 * “寒崖的心,还在我这里。”蝴蝶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轻声道:“你若是杀了我,等同于杀了他。岐王殿下舍得吗?” 岐奉行也是微微一笑,却不急着回她,而是偏头看了眼落冰,道:“蝴蝶姑娘说的这些话,你也听到了。” 落冰点头。 岐奉行道:“所以,还拦我吗?” 蝴蝶心下一凛,顿时明白,岐奉行之所以愿意听她说完这件事,只是为了让落冰清楚哥哥的死因。而岐奉行自己,不管个中缘由是为何,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她! 落冰沉默片刻,一双清冷湿润的桃花眼轻微地颤动下,冷冷道:“劳烦殿下了。” 岐奉行敛眸,极轻地“嗯”了一声。 此话一出,蝴蝶大惊失色,忙出声道:“不!岐奉行,你不能杀我!你是仙门子弟,怎么能残杀凡人?” 仙门子弟确实不可伤害凡人,可他现在是个魔呀。岐奉行提醒了一句:“蝴蝶姑娘,在下不才,现在是魔界魔王。仙门子弟,那是我以前的身份。” 蝴蝶慌中出乱,竟然真把岐奉行的身份给忘了。她又支支吾吾道:“你……你是魔,但你更不可以杀凡人!人界的事,你插什么手?而且……而且,寒崖也不想看到你杀我!对,寒崖不希望我死的,你肯定知道。” “你现在这般模样,哪里还像个凡人?试问,哪个凡人靠吃别人的心来维持青春面貌?照我说啊,你真是比我这个魔头还要更像魔头。”岐奉行语气又不客气了,且自动忽视她后面提到寒崖的那句。现下哪怕就是寒崖在他面前,恳求他放过蝴蝶,他也不会同意的。 而不知何时,岐奉行的那把宝扇也已经回到他的手中,黑龙藏于扇中,似觉得自己出来时间太短,在水墨色的扇中山林隐隐腾飞,蓄势待发。 这时,小狐狸喊了一声,“哇,灵力恢复了!”喜笑颜开地走到岐奉行身边,嘀咕道:“岐哥哥,我刚才还真有点心疼我的千年修为呢。还以为真没了。” 岐奉行朝她温和一笑,道:“我若连累你损了千年修为,便还你万年。如此,还心疼吗。” “真的吗,那我一点也不心疼了,还觉得有点亏了嘞。”小狐狸笑着吐了吐舌。 岐奉行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狡黠道:“想得倒挺美。” 小狐狸:“……” 这边,落冰也感受到身上的灵力在恢复。就连修为极低的无忧,体内也有轻微灵力涌动。只是他见岐王殿下与那狐狸精熟稔互动,高兴不起来。 他高兴不起来,寂川却很是高兴。一听灵力恢复,当即大喜。 岐奉行虽与小狐狸说着笑,余光却是注意着寂川和蝴蝶的一举一动。唇角一勾,一盆冷水泼了上去,挑眉道:“寂川,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寂川听此话觉得奇怪,岐奉行看他的神色明明白白写着“奸诈”二字。这让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试了试灵力,当下一凉,不可置信道:“岐奉行!你……你居然散了我的灵力?!”他怒极,又想扑上来。只是没了体力,又没灵力,狼狈跌坐在地。 岐奉行折扇轻摇,缓缓蹲在他面前,笑道:“散你灵力怎么了?只准你散别人灵力,不准别人散你的灵力吗?这般霸道,我可不准。还是说,你以为只有罗刹煞这门道法才能将灵力消散?你若真这么以为,可就小瞧了我的缚灵术了,也不差的。” 何止是不差。 况且,谁又敢瞧不起岐奉行的缚灵术。 其实,落冰在给无忧解释缚灵术时,漏了很重要的一点。缚灵术的施展需要施法者足够强大和稳定,如此,在施展过程中便能随施法者心愿,化散他者灵力。 岐奉行先是缚住了方圆百里修行者的灵力。其间,又卸了寂川和天京城那群修炼魔刹煞人的灵力。不管今日,还是以后,这些人都再也不能使用魔刹煞。 对魔刹煞这门道法岐奉行本身并无偏见。他自己在仙门时私下里也修炼了不少邪派道法。同他先前与镇元大仙说过那般:“道法好坏,得看使用道法的人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正统道法若是只为夺同行修为,岂不还是卑鄙。而下作法,用得对了,也能去邪祟、除恶灵”。 冥界厉鬼修炼罗刹煞,无可厚非。这本就是他们的一派道法。可凡人修炼此法,必是走了邪路歧途之径,也少不了做残害生灵之事。 “我问你,”岐奉行扇子挑起寂川下巴,冷眸逼视,道:“当年你去极乐城,抓那男鬼是为何?” 寂川阴狠狠地盯着岐奉行,嘴巴像是被施了禁言术一般,上下两片嘴唇死活不张开。他不愿回答岐奉行。横竖都是一死,偏偏不让岐奉行得逞。 岐奉行看出他的不配合,起身道:“自己找罪受,那便怪不得我。”他早就说过,他若真要一个人说话,有的是法子。 蝴蝶见岐奉行欲施法,不想寂川遭罪,抢先一步道:“别!我说!” 寂川倏地看向蝴蝶,想让她别管,只是这次,却真的张不开嘴了。 岐奉行冷眼看他,讥笑道:“我让你说时你不说。既如此,那你也不用说了。”这回,如寂川所愿,他被岐奉行施了禁言术。 寂川恼怒不已,却也只能认栽。 岐奉行看向蝴蝶,面色冷淡,道:“你,说来。” 强弩之末,何苦挣扎。 蝴蝶凄苦一笑,千年纠缠的恩怨,历历在目,她缓缓道:“寂川所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我。”
第五十四章 京郊界(四)恩怨情仇几时休(2) 寂川身世凄惨坎坷,世人所说的天煞孤星便是他这样的人。这种人,十之八九都会长歪。即便他自己不想,成长环境也会逼着他成为最让人讨厌的那类人。 人见打,狗见嫌,饱受欺凌的寂川,自小便戾气、怨气、丧气极重。但即便他有贼心和杀心,也没贼胆和报复回去的能力,索性也就疯疯癫癫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哪天就是暴尸荒野也不稀奇。兴许就是看得挺开,居然被他熬到了弱冠之年。 想来,天煞孤星,克的是别人的命,他自己的命倒是硬得很。然而就在同一年,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那日是处暑。天地间肃杀之气渐起,万物开始凋零。 人界,中州大陆西南方的青苍门举办的一场仙门大赛终于到了尾声。 这场仙门比赛参与者众多,声势不可谓不浩荡,但也笑料百出,事故颇多。拖拖拉拉,耗时将近一月。又因仙界名流镇元大仙的大弟子岐奉行并没有参加此次比赛,所以也让最终的胜负多了很大的未知性。 好在,今日申时,差不多便能出个结果了。 晌午时分,青苍山下多家酒肆茶楼热闹哄哄,笑声不断。凡人最喜茶余饭后谈仙神二界的笑柄,他们中的大多数与修仙无缘,对仙门子弟不乏嫉妒之心,哪怕能有一桩仙门糗事,也够他们调笑一阵子了。 寂川路过,听他们哈哈大笑,白眼就差翻到耳后根。 这群人真无聊。 仙门百家的是是非非与他们何干?反正寂川毫无兴趣。 仙、神二界一向眼高于顶,他这样的天煞孤星在人间都不受待见,更遑论入神仙的眼。犯不着自讨没趣。 而他之所以也出现在此地,为的只是吃上一顿“好”的。 说好也不是真好,但是于寂川来说已经够好了。因着每逢仙门比赛,山下人流络绎不绝,沿途街道会摆满商贩小摊。好吃好喝好玩的,数不胜数,眼花缭乱。 他已经在附近街角蹲守了几个时辰,甚至跟路过的叫花子为抢地盘都打了几场架了。只待申时一到,青苍门宣告大赛结果的时候,他便乘哄闹捡取十天半月的粮食。 拜仙界近些年来频繁举办比赛所赐,寂川常干这种事。哪里有仙门比赛,他就跑到哪个地方去。但他估计,这次应该最是得心应手。 只因,此次大赛是迄今为止最乱的一次。 前面所说,往年仙门比赛只要有岐奉行,结果都毫无意外。近些年,也不知怎的,岐奉行很少参加了。然而只要岐奉行不参与的仙门比赛,便是一场输赢充满悬念的大赌博。 山下凡人比那些仙门子弟还爱赌,更为在意比赛结果。如此下去,以后的比赛也只会愈来愈乱。不过越乱对寂川来说就越好,他暗自得意。 不出意外,到了申时,果然就见一群人涌向山脚听青苍门的弟子宣告结果。寂川冷笑两声,嘴唇嚅动,不干不净地骂了句:“全是白痴!” 白痴们都去起哄了,他的机会来了。 寂川弓着身子穿行人流,经验颇足,很快便攒了一包裹的烂水果和脏馒头。挨着踢打,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附近一座废旧的道观。 这间道观废弃已久,没有修缮也无上供,枯枝碎瓦落满地,梁上蜘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此时,残阳如血,照得道观添了一番别致的韵味。 寂川伸出手,迎着夕阳,光线透过指缝,嘴角勾了一抹厉笑。此处,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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