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心有余悸道:“这次真的好险啊,差点就死了。” “何止你啊。”落冰接过话茬,瞥了一眼岐奉行,在一旁冷冷道:“我也差点就死了。” 无忧知道落冰说的是那碗茶水的事,心想事出从权,这点道理你不懂吗。此时听落冰埋怨殿下,不免维护道:“你跟着殿下一起,怎么可能会死?殿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让你喝下那碗茶水的。是吧,殿下?” 岐奉行轻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落冰愣了一下,心想无忧你真是狗腿子的命,阴阳怪气道:“真行啊你,看来确实没什么事了。刚一好过来,就恢复你马屁精的本质了。” 无忧:“……” 算了,跟落冰说不明白。像他这种魔,是不会理解自己对殿下的忠诚的。无忧放弃与落冰争辩,将玉佩奉上:“殿下,我已经没事了。玉佩还您。” 岐奉行目光扫过,淡淡道:“放你那里吧。” 话说完,玉佩的光泽暗了些许。 无忧有点为难:“殿下,放我这里,我肯定是乐意的,只是它好像不太乐意。” “是吗?”岐奉行没什么表情道:“没事,我说了算。不用管它乐不乐意。” “……”这回,无忧感觉那块玉佩的光泽又暗了一些,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只是不好意思,爱莫能助,他得听岐王殿下的话。无忧殷勤应道:“是,殿下!那就先放我这里了。”将玉佩塞回怀里后,又问道:“对了,殿下,这里到底什么地方呀?怎么这么多鬼?”想到幽林里数不清的小纸人和茶铺里那群鬼,依旧后怕得汗毛直竖。 岐奉行沉吟片刻,才回他:“既是冥界,当然都是鬼。” 果然啊。 他们已经进了冥界。 落冰和无忧在这之前都没去过冥界,只知道冥界是鬼待的地方。现在进来了,觉得和话本里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眼下他们所在的地方,更像是死了很多人,阴气极重但与世隔绝的偏僻古楼。 这个想法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岐奉行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走至窗边,将窗户推开一些,倚在边上,问道:“茶铺里那些鬼……”他顿了顿,视线淡淡投向窗外,像是在看晦暗夜色,又像是在看没在雾瘴里的木楼。“他们说的话,你们听得懂吗?” “……”莫名其妙的,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落冰不解,但想了想,还是回道:“那个叫老墨的,他说的话我听得懂。至于其他鬼,我压根儿没听见他们说话,不过无忧应该听见了……” 无忧眨巴眨巴眼睛,回想了下,道:“殿下,我确实听见了其他鬼说话,可我以为他们说的都是鬼话,而且……”而且他当时都要怕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那些鬼话说的是什么。 岐奉行也就随便一问,根本没指望他们会留心这些,解释道:“鬼生前也是人,说的当然也是人话。至于老墨……”他敛了敛眸,续道:“老墨同我们一样,说的是官话。” “喔。”落冰点点头,又问道:“那岐王你呢?听得懂那群鬼说的话吗?” “我?”岐奉行收回视线,歪头看着他俩:“我是用了法术,才听明白的。” 落冰:“……” 得,还真是什么都难不倒您。 “不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缺心眼的落冰难得留了个心眼。只是这次他的好奇,换来的却是岐王短暂的沉默。 玄扇在窗沿上轻轻敲击,岐奉行盯着落冰看了半晌,直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说道:“这里的鬼,有他们自己的语言。” 落冰:“……” 不是,您要说的就是这个啊? 落冰撇了撇嘴:“有又怎么了,这也不稀奇吧。” 岐奉行:“嗯,确实不算稀奇。” 天元大陆地域辽阔,众生分散,为了方便交流,六界大多通用天元官话。但是这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他们自己的语言。 仅是人界,各地就有各地的方言,实属正常。 所以岐王突然冒出这话是何意? 落冰的心眼已经用完,无忧倒是琢磨了起来,他回想了下茶铺里的那些鬼……自殿下进来后,那群鬼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比他还碎嘴子。虽然没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口音判断,好像说的…… 确实都是一种话。 想到这里,无忧突然一个激灵。 我日…… 他明白了。 许是受落冰影响,无忧爆了句粗话,只是他在心里爆的,尚没那个胆量当着殿下面说。他咽了下唾沫,惶惶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茶铺里的那些鬼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嗯。”岐奉行颔首,总算听得出他话中含义了。只是还没完,岐奉行补充道:“不仅仅是茶铺。你们应该看见外面的木楼了吧。” “看见了。”落冰还是没明白过来,“木楼又怎么了?” 明白过来的无忧,此时已经呆掉了。除了茶铺,还有两栋木楼……这里的鬼说的全都是同一种话。天老爷,他们是到了个什么鬼地方啊? 岐奉行将窗户掩上,同落冰道:“茶铺里出现的那些鬼,原本就是生活在木楼里的。” 落冰道:“唔,然后呢?” 岐奉行道:“然后那两栋木楼的人,全都死了。” 落冰道:“凡人生老病死很正常呀。” “是很正常。可你回想下,茶铺里的那群鬼,有几个老的?”年纪稍大的也就是老墨和老白。当时茶铺里拿岐奉行开玩笑的全是年轻人。 这就…… 不太正常了。 再加之,他们说的还全是一种话。 “不是,等一下啊,”落冰觉得自己的脑子要晕了,他舔了舔微干的嘴唇:“这里是冥界没错吧?” 岐奉行:“嗯。” 落冰:“冥界是鬼待的地方吧?” 岐奉行:“当然。” 那既然是冥界,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地方的鬼?以此倒推,落冰总算理解岐王为什么会问那句话了。 他也呆掉了。 “我们是进入了冥界,这点没错。”岐奉行走到他俩身边来,缓缓道:“但是最终要去的地方是万魂窟。这些年,冥王在万魂窟设置了什么,我确实不太清楚。现在想来,每个人进万魂窟,或许都会遇到不同的挑战。而拦住我们去路的想必就是这两栋木楼了。” 这一解释完,落冰和无忧更呆了,从头到脚寒了个彻底。 这万魂窟…… 就非去不可吗? 岐奉行见他俩无精打采的,笑了笑道:“你们做什么这副模样?不要太悲观呀。有我在,不管遭遇什么,也是我先挡。不用怕。” 是,有岐王您在,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 落冰眉毛快皱成“川”字了。他虽然是个魔,可从来都是嘴硬装狠,实际上连只鸡都没杀过。他想不明白,这鬼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 怎么会两栋木楼的人全死了? 瘟疫吗? 还是别的? “要想知道为什么,可能就得进去一趟了。”岐奉行听出他的心声,回应道。 只是一听要进木楼,落冰与无忧又默契了一回,俱面露难色。 “你们不想进去?”岐奉行问。 显然,他们是不想进的。 非常、极其、一点……也不想。 落冰是个藏不住事的急性子,直言:“其实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无忧跟着点了下头,动作幅度极轻。 “主要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而且他们都死透了,全是鬼魂,就算岐王您要为他们做什么,也没赶上时候。”落冰心里是觉得岐王又要多管闲事了,故意加的后面几句。 岐奉行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挑了挑眉,看他不语。 落冰眼角抽抽了两下:“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别这么看着我,瘆得慌。 岐奉行唇角微勾,淡淡道:“其实,有点关系的。” 无忧:“……” 落冰:“……” “什么关系?该不会又要说是因为罗刹煞吧。” “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啊,殿下?”无忧问道。 岐奉行道:“在进茶铺之前,我遇到一位青年。他除了会说此地语言以外,同老墨一样,也会说官话,虽然他的官话说得很蹩脚,乡音极重。很奇怪的是,他见到我时,反应很激烈,像是认识我。” 落冰惊道:“认识你!?” “像是。”岐奉行着重强调了下这二字。 “好!‘像是认识’,之后呢?” 岐奉行道:“之后我便顺势说,此前来过这里,只是记不太清了。本是试探的一句话,没想到他反应更大了。” “他什么反应?”落冰紧张起来。 岐奉行看着他,轻声道:“那青年说,我要想找回记忆,就去南面木楼第三层找他。” “……” 靠! 敢情还真有点关系啊? 经岐王殿下这么一说,胆怂的二位意识到这木楼是非进不可了。 不过说到记忆,落冰倒是想起一事,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岐奉行,想从岐王那张不显山露水的俊脸上看出点什么。只是除了回以自己温柔一笑外,岐王他……并没有任何心虚感。 落冰收了眸光,心道:“不行,一定得问!”要憋死他了。“岐王……”他喊了一声。 岐奉行:“嗯?” 落冰:“你同我们说句实话,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岐奉行:“……” 落冰:“你这个长相,一般人也不会把你认错吧。而且……”落冰想到了银钩客栈时岐王与狐狸精的对话,闷闷道:“你和苍王以前就认识,对吧?” 听他提及苍玄,岐奉行顿了一下。 这反应刚好也证实了落冰说的没问题。 “既然认识,当年你来魔界怎么像是忘了苍王。你……你是不是真的丢失了一段记忆?”还是装的? 落冰说的这些,无忧也早就发现了,只是殿下不说,他就永远不会问。可……可他没想到,落冰突然就这么问出来了。娘哎,明明问话的是落冰,他却比落冰还要尴尬,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完全不敢抬头看殿下的反应。 好一阵沉默后,才听岐奉行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丢了一段记忆。” “还真是这样啊。”落冰像感受不到氛围古怪似的,作死又问了句:“谁有那个本事把你的记忆消除?你那么强。” …… 要命了。 这个缺心眼的。 无忧掐了他一把。 落冰瞪回去:“你掐我做什么?找打啊!” 无忧心说我要是能掐死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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