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善本来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去,听到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她显然比化羽想象的要机敏。 “你——什么意思?” 明人面前自然不必遮掩,化羽便直接道:“我记得王上唤长侍‘小微’。我不明白,这个称呼遵的是哪种规矩?” 九善回过头看着他抿嘴一笑,“原来兜了大半个圈子你是好奇这个。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化羽还以为九善会把自己带到什么隐秘处,原来是自己房间,与夜王寝殿一墙之隔。 九善进门直奔里间,冲身后甩下一句:“关门!” 化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原地石化。关——关门?不关,俨然不合适,可关上是不是更不合适? 就算您是六十老妪,把我当成不更事的娃娃,可咱俩谁看起来像老弱病残了?明摆着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就罢了,您老还直奔卧房? 化羽心里想着,又一转念,“得,人家老太太都不在乎,你好歹修行百年,还能为这些小节所拘?” 想到这里,化羽另一只脚跨进屋内,反手关好门。 “为什么来我屋里?” “你这屋子的格局不好听墙根,最适合谈话。” 化羽刚想说九善的心思的确缜密,就听她接着笑言道:“再说,谁能想到大白天的,咱俩在这儿‘密会’啊?” 化羽一口气差点没岔到腰窝,气道:“我说,你刚才还教我处事讲规矩,要得体不可轻佻。现在是谁没个正经?” 九善瞬间变脸,严肃道:“好,说正经的!你是觉得王上对我的称呼不妥?” “难道妥?小——微?” 九善的眼睛突然一弯,“妥啊!我打小侍奉王上,叫小微习惯了。” “打小?”化羽不笨只不过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谁能料到眼前已经有一个童颜老妇,这旁边还有一位? 却见九善不紧不慢解释道:“你知道的,我们和常人不同,每个家族都有各自血脉相承的天赋。 像我们九善家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靠巫蛊之术保持容颜,却不知族中女子一旦生育就会迅速衰老,否则就是到老死那天也能保持二八模样。 可是,我虽能保持容颜不老,却无法延长寿命,我们和常人的寿命一样,没有天灾人祸恶疾什么的话,也就不过百年。但王上不同。夜王由鬼氏一族承袭至今不过两代。” “鬼氏?夜王不是叫夜影吗?” “影是王上的小字。王上父姓鬼氏,母亲幽岚氏,我族建国初始定名夜逻国,王上的名讳就是取了这三个字,鬼幽夜!” 化羽不自禁地在脑海中回放起初遇夜王的那个雨夜:屋外电闪雷鸣,她从斗笠下露出半张侧脸,一抹红唇摄人心魄…… 化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暗道:如此诡异霸气的名字,倒是和本人有些贴切。 “言归正传,”九善继续道,“在你看来,王上芳龄几许啊?” 还芳龄,你都六十了,她还不得七老八十啊?化羽心里想着,嘴上却机灵道: “就算往大了猜,也顶头三十出去。在我看,大概二十七八是有的。我知道,肯定不对就是了。” “嗯——你说的是不对,却也没错。常人寿命最多不过百余。但王上的母族幽岚氏却有着让人羡慕的天赋,天然衰老缓慢,所以寿命是常人的大约三倍左右。这样算起来,如今王上的年纪正相当于常人的三十岁左右。” 原来如此,所以这夜王鬼幽夜如今已有百岁。 之前听说志怪一族天赋异禀,这两日接触下来还真是开了眼,有不生孩子就童颜永驻的,有什么不做也能活三百岁的,当然,还有身形巨大却短命的巨人族,难怪常人将他们看作怪物。 化羽突然又想到了些别的,之前不清楚鬼幽夜的实际年纪所以并未多想,现在知道了,那么她额上那抹曾经见到过的印记——难道不是相似也不是巧合? 想到这里,化羽自然抓住九善问个明白。 “我还有一事请教。王上额上的印记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好大胆子,敢盯着王上的脸看。” “怎么,王上生得好看,还怕给人看一眼吗?”化羽装傻充楞起来也是好手。 九善笑笑,自当他是小孩子性情,“没想到你人不大眼光还不错。王上那是胎记,没什么特别的。” 胎记?可是一样图案的自己明明有印象还曾见过,但是时间久远这九善不知道也是正常。也可能,她知道但不愿告诉自己。无妨,若是真有隐瞒,日后自己也定能查明真相。至少,眼下基本可以确认,鬼幽夜应该就是一百年前在街市上帮过自己的女孩。 化羽把前前后后的信息联系起来得出了这个结论,瞬间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如果之前对于留下来做侍卫这件事还有些不情不愿,或者说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话,这下便找到了完全说服自己的理由。 对,报恩。事情虽小,但常言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师父他老人家能想出让自己给凡人做好事的考核题目,也定然会首肯自己身体力行报百年前小施援手之恩。 这么想来,仿佛真是冥冥中注定一般,虽然过程有些曲折甚至是憋屈,但此时,化羽倒有了既来之则安之的觉悟。 好吧,我就留下来给你当侍卫,顺便将你身边心怀叵测之人一个个都揪出来,也算是清君侧吧。既报了恩,也算伸张了正义,这好事簙上是不是也该重重地记上一笔?哎,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化羽正为自己的豁然开朗暗自庆幸,突然听到屋外有人敲门。这个时候谁会来敲他的房门?化羽和九善对视一眼,四眼迷惑。 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还带了点娇滴滴的味道在门外问道:“大人?大人你在吗?” 化羽的耳朵何等敏锐,一下子就辨认出那个声音,不就是刚才在犄角旮旯里与人私会传递消息的那个侍女吗?如果是她的话,自己不应答,她以为屋里没人——就真的会进来的。 想到这里,化羽立刻从卧房冲出来,开门就问:“你是谁?找我吗?”那语气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不料那侍女镇定得很,先自报家门,“我叫季香,是王上寝殿的侍女。听说大人今日上岗,想说还未曾拜会。”说着,她一猫身,仗着自己身材娇小竟然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化羽竟瞬间有种被“捉奸”的感觉,生怕那丫头多事往里屋走。一回头,却看到九善坐在厅里,气定神闲地正喝茶。 季香一见九善显然吓了一跳,忙施礼:“长侍,那个——王上刚才问起长侍,可能有事情吧。” 九善面对她眼皮也没抬一下,回道:“他叫苍奈,王上授他亲爵,你应当称一声爵爷。” “是。奴婢失礼了。”说着冲化羽补了一句:“爵爷。” “行了。王上不是找我吗。小爵爷,谢谢你的茶,王上的赏赐果然不是凡品。”然后站起身抖抖衣袖出门去了。 化羽刻意“恭送”出门。就这么云淡风轻,这么简单?化羽想起自己的反应一时间竟不失尴尬,对于应付这些事自己大约一直都没什么天赋吧。 看着九善的背影,季香凑上前低声道:“爵爷,奴家可得跟你说句大实话。你可不要被九善长侍的这张脸给骗了,她今年可是这个岁数了。”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化羽心里暗道,却没想好是该假装惊讶还是一副早已了然的姿态。 就在这时,九善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对他道:“小爵爷,王上那里你不去候着吗?” ----
第86章 唯一的王 化羽心领神会,赶紧抽身跟上。 寝殿内,鬼幽夜斜靠在牙床上,九善端正地站在一旁。 “他在外面?”鬼幽夜悠悠问道。 “是的。” “唉!以后一点一点调教吧!” “就是不知道养不养得熟?” 鬼幽夜侧眼瞟着九善,“你究竟想说什么?” “王上,”九善立刻躬身回话道:“说句或许不该的话,这小子脑子的确好使,但毕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既无过人天赋,也无半点身家,即便是棋子也未免太弱了些。” “弱吗?”鬼幽夜从鼻子里“哼”了一下,“我身边倒是不缺家世显赫的。只是,我敢用吗?就是因为他身家清白,与这里的一切没有半点牵扯,我才把他放在身边。能够成事最好,再不济,也没有什么损失。” 见鬼幽夜没有生气,九善胆子更壮了些,跟着问道:“王上留他真的是要用他,而不仅仅是出于慈悲?” 一句话让鬼幽夜想起那夜的事。 当时,她看到那个叫苍奈的少年因保护自己而受伤,竟想都没想出手为他疗伤。 或许可以解释为,从未有人如此坦荡而不求回报地帮助自己,所以在那一刻,她没有将他当做外人,便本能地那样做了。 可是,自己的血可以疗伤这件事毕竟是她小心隐藏了百年的秘密,竟然这样透漏给一个陌生人?还好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即便这样,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泄露出去的风险。 在九善微微看来,她或许应当杀了他以绝后患。可是,她没有。 她告诉九善,对面的少年没有做错任何事,这样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不应该因自己的过失而葬送。 鬼幽夜的眼神不自禁地瞪向九善,吓得她向后退了半步,垂下头忙道:“属下失言了。” 鬼幽夜叹了口气,“我的确不想杀他。我不想做一个只知杀戮的王。秘密无论你藏得再久,再深,总会有曝光的那天。所以,真正的解决办法不是隐瞒,而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足以应付所有的明枪暗箭,让天下无人敢有二心!” “王上打算让苍奈知道多少呢?” “他是跟你说了什么吗?” 九善于是将方才化羽跟自己的那番对话原原本本告知鬼幽夜,临了试探道:“属下可有不妥?” “这些众所周知的事由你告诉他也好。不过,关于那个秘密我想亲自跟他说明,免得他日后不知轻重。” “王上思虑周全。”九善的眼睛瞥向桌案上的一摞文书,“明日就该朝会了。” “嗯。明日,让苍奈在我身边。”鬼幽夜说着,轻轻闭上眼睛。 九善在一旁便不再多语。 化羽站在门外,思绪梳理着这两日发生的每一件事。 既然已经决定留下,那么这第一件事不妨就从查明那个季香的幕后主子开始。她的主子不是让她留意自己吗,正好顺水推舟跟她“熟络”起来。另外,这寝殿周围的侍从仆役们也该尽快和他们打成一片,里面保不齐藏着多少眼线,看自己怎么一个个把他们给揪出来! 第二天一早朝会,鬼幽夜让化羽站在她王座下手位,整个大殿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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