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祝年对薛凡问道:“为什么提前设计慎王的逃跑路线?” 衡羿看着眼前的人,她曾经是他痴愚的小信徒,对这个世间感到毫无希望,现在不知道还是否如此。 他爱怜地问她:“你现在有喜欢这个世间一些吗?” 花祝年反手抽了他一鞭子, 血肉瞬间翻涌出来,溅了她一脸的血点:“我在问你话!不是说我来了,就会讲吗?你乱扯别的干嘛?” 衡羿虽痛得闷哼一声,却仍忍不住对她调侃道:“看来还是不怎么喜欢啊。” 他的话音刚落, 身上又挨了一鞭子。 疼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想到,当初那群神仙跟他说的一句话—— 不能让不知轻重的人,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然大家谁都不好过。 以神的维度看, 其实她并没有如何厉害, 心智和手段都不过是小孩子水平。 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拿着不知道会造成多大伤害的东西,在胡乱地挥舞着。 她根本不懂他。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 安排逃跑路线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要让军中的所有人都知道?” 这才是花祝年真正想问的问题。 倘若只是少部分人知道,那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一旦大家都知道了,那就会影响士气。 可她派过去的探子说,薛凡似乎没有想瞒着。 好像是有意让大家都知道的。 而慎王对此没有明显反应,可能是已经被架空了。 甚至是,被心腹背叛。 花祝年其实还是很欣赏慎王的。 她曾经将他视为最难以战胜的对手,可他居然就这样被身边的人背叛,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 可是,她并不确定,薛凡是否真的有背叛的意图。 还是说,一切只是凑巧? 衡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平静地说道:“收复河山,打仗是下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可惜,大家都好像看不清楚一样,杀个头破血流,为了谁呢?” 花祝年蓦地沉默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当初也是没有办法才起义的吧。靠着不想再被人欺负的心,一路从南血战厮杀到北。接纳俘虏和对手的投诚,不也是为了减少杀戮吗?那我以祸乱军心的方式,直接让你那边的人终结慎王的生命,有什么不好?解决掉一个慎王,能保很多人的命呢。” 花祝年起初是想把宋礼遇,安排去慎王那边的。 不过,从一开始就不忠于慎王,和后期背叛慎王还是不一样的。 不忠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 “你什么时候开始背叛的他?” 她之前曾让风和畅搜集了各股势力中,那些得力干将的资料,包括他们的作战习惯。 其中自然也有他的。 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能坐到这个位置,除了作战勇猛之外,势必是很得慎王青睐的。 衡羿笑了笑:“我没有背叛他,只是替他选择了他该走的路。” 花祝年才不信这些。替慎王选什么路?死路吗? “只是为了减少杀戮,所以才背叛他吗?” “也可以这样想吧。反正,我说什么,你总是不信的。你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不是吗?” 爬得越高,越像惊弓之鸟。 花祝年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思索着他话中的真假。 她不相信有这样的人。 只差一步就能得到那个位置了,怎么可能为了减少杀戮,就暗戳戳地向她投诚呢? 事先还一点风声都未曾透过。 这样的背叛理由,俨然不能保他的命。 今天他可以对慎王不忠,那明日也可以对她不忠。 到时都可以用减少杀戮的理由来辩解。 有朝一日,外族踏破河山,他也可以说,不抵抗是保留实力。 花祝年无法理解薛凡的想法。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人她也是要杀的。 倘若他说个好一点的理由,或许她还会留他一命。 明目张胆地投诚,比临死之际的背叛,都更要让人信服。 在她转身之际,他对她问道:“你不会留我,是不是?” 其实,他早就想过,自己做每件事的结局。 她若是留下他,那才是件稀奇事。 可还是想亲口听她说,她要他死。 倒也不是在自虐,就是觉得好玩儿。衡羿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一样,企图小信徒在杀了他之后,可能会在某一日想起他是谁,然后帝恸哭…… 但应该不可能,帝王多是很薄幸的。 她现在冷血得让人害怕。 不过,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都是很理解的。 他理解每个人的人生。理解他们的不甘、错愕、绝望、悲苦、自私、狭隘、扭曲、明朗、肆意…… 她在众生之中,从来不曾脱离。 花祝年没有回应薛凡,她没有必要告诉一个背叛者,自己今后的打算。 哪怕这事关他的命运。 她回去后,颁布了两条法令。一条大赦令,一条杀令。 慎王的那些将领,除了衡羿,所有人都被特赦了。 进京前,总要把人心给收拾干净。 她这里容不下背叛者。 花祝年自从打完最后一仗后,身体居然愈发疲倦,不似以往那般硬朗了。 她已经六十五岁了。 能撑到现在,已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午睡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贺平安一刀劈开了她榻前的书桌,满腔怒火地看着她。 花祝年迷茫地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还是那个被他摁在泥里打的午后。 自从她死过一次后,贺平安对她格外珍惜,并未再对她拳脚相向。 其实以前也是很珍惜的,只是他容不下她心里有旁人。 现在依旧容不下,但没人敢亲近她了,再加上她也不再供奉小泥人儿,两人之间的日子,倒也如常地过了下去。 她从榻上坐了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耐着性子问他:“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贺平安二话不说,将她房内的摆设,拿刀劈了个稀巴烂。 她屋中的一切,都是他给她打造的。 贺平安虽然不通文墨,但她的笔墨纸砚,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花祝年漠然地看着贺平安发疯。 唉,他好些年不疯了,突然这样疯,不知道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贺平安将一切毁得彻底后,冲到她面前,跪下来质问她:“你要休我,是不是?” 她定了两秒后,忽地松了一口气,早说晚说都是说,他知道了也好。 “嗯。” 贺平安气得用刀背,疯狂地锤着自己的脑袋:“你休我干嘛啊?我对你不好吗?这些年,我哪件事没听你的?” 花祝年本想之后再亲自跟贺平安,说这件事的。 进京前,要把册封的名额弄好,依照贺平安的履历,是可以做征北大将军的。 她记得,在起义之初,他一直都想出人头地来着。 当然,她也不单单是为了他。朝堂方面,她有宋礼遇可以跟风和畅制衡。 可是军权方面,她能插手的部分,仍旧十分狭小。 也就是说,她需要一部分完全支持自己的队伍,不仅仅是在打天下的时候支持她,而是在得天下后,仍旧支持她的主张。 可这,是非常难的。 这也是她不让贺平安进后宫的原因。 贺平安拜将的名额,是她力排众议定下来的。 平心而论,她对他算不错的。 但贺平安完全不知道这些。 他是个顶级恋爱脑,还是偏残暴的那一类。 丝毫不在意她的处境如何,他也不想当什么将军,他就想进后宫! 爷们儿就要进后宫!才不要当将军,他根本不想要权力。 贺平安的性子始终都没有变。 旁人起义是为了封侯拜相,只有他一如既往地为了跟她在一起。 他只是在追随她,缠着她,霸占她,就算是有朝一日拥有权力,也是为了让她看得起自己。 可如果那份权力,会让他跟她分开的话,那他就不要了。 见花祝年沉默,他气得把刀一摔,忽地扑过去抱住她吼道:“婆娘,你说句话啊!” 她冷静下来后,问他道:“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在公布名额之前,这些都是机密,可如果他提前知道的话,那势必是有人泄密。 贺平安趴在她肩上嗷嗷哭:“还用别人告诉我吗?大家都在议论说你不要我了!他们还说,你进京后,要广开后宫,养一堆小白脸宠幸。这才把我扔去塞北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花祝年气得想给他两巴掌,怎么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给你权力不好吗?你可以在那边再找一个。王寡妇好像也还单着呢。” 贺平安从她肩上退出来,情绪崩得不能再崩道:“王寡妇单着,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单一辈子都没人在乎!我明明有妻子,为什么要和离,跟不相干的人成亲?我哪有不守夫德,你ῳ*Ɩ 凭什么休我?” 花祝年叹了口气,将其中利害关系讲给他听。 说了一下午,但他只听见了四个字——她要和离。 他不依,肯定是不依的! 第098章 就要死命地拖着你 不过, 他的胡闹,用处不大。 她已决意要离。 相较于贺平安的个人情感,自然是她的大业比较重要。 她撑着一把老骨头,吭哧吭哧十五年, 绝不是为了做一个吃干饭的傀儡。 那跟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又有什么区别呢? 打仗死了那么多人, 到死都没有看见太平, 她要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花祝年伸手抚去贺平安脸上的热泪:“你回去吧。回去睡一觉, 醒来就受封。” 贺平安的心起起落落的。 他以为她给自己擦泪,是心回意转了,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回去睡觉。 这是嫌他在这里闹了? 贺平安宣泄的声音,回荡在满地狼藉的房间。 “我为什么要受这个封?你凭什么安排每一个人?你他娘的就是个纯木头!根本不懂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一天天地, 不是给那个封神,就是给这个封将军。谁要你封了吗?谁缺你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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