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貌似是真的对这位继承人很满意。 挺好挺好。 两人心情也不错,正要离开,听到林子里有动静。 人来了。 大概不是第一次来了,走的熟悉的小路,雨下着,自有执伞人,穿得挺随便。 乌发青丝别木簪,内外衣单薄,外淡底白,上竹叶碎飞,内斜襟纯色棉式长衣,腰上同款靛青色样的带子束腰。 除青白无二色,似艳非艳,款款而来,人间秀景,除她别无二姝,但那一身的气度压住了所有的色感,只剩下了淡如山海的雨霖铃咏寒蝉之感。 她也不知在想什么,在走出竹林小道的时候,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沉闷。 待看到他们,抬眼间,伞下的人又淡了情绪,缓笑而至。 朱笼地位高,别看人家会做人,会拍马屁,其实没那么大的束缚,眼下笑说:“殿下一来,春华尽年,胜似春节,于我帝国绝世啊。” 扶川愣了下,看着他,“院长,您若是平常这样与千里前辈说话,多夸夸她,她也不至于常说你养猪。” 朱笼:“得了吧,我这么跟她说话,上下两排牙齿都能被她卸下来,咋滴,你跟她这么说了?她没打你?还让你住她那?” 扶川还真的惊讶,貌似她是说了,一开始就挺甜的,后者好像还……算吃这一套。 但毕竟是院长,她还是委婉解释:“您也别多想,肯定不是因为您不好看。” 朱笼:“……” 边上英阁老闷笑,跑了。 背对他们的帝王也微勾唇角。
第258章 守株待兔 俩大佬跑了, 礼部的人正要为扶川提供衣服,好换了再去王庭那边,但……帝王发现了扶川在看着庄重的朝服皱眉。 他到现在都没发现这个人关于继承这个帝国明确的欢喜跟抗拒, 她就像是一面镜子, 你能在她身上看到所有想法跟目的, 因为你看到的是自己投在她身上的关注。 但她反馈给你的, 也只是你的对她的关注。 戒心这么重。 偶尔露出的一点个人喜好跟情绪就尤显珍贵。 “算了, 你们退下。” 帝王发话, 礼部跟老太监当即走了, 最后只剩下两人。 扶川以为这人不耐烦花时间在这种小事上,是有要事跟她说,“陛下召我来, 可是有什么安排?” “你不想看立方体其他面吗?” 帝王这么一说, 扶川哪里会拒绝,但斟酌一句:“陛下带我一起?” “不,我要钓鱼。” “……” 扶川看了眼对方在湖边木台上的样子,管自己下去了。 水下, 浮光跃金,再次看到立方体,因为灵魂层次比之之前超越许多, 不可同日而语,但她认真感悟后…… 之前一面, 现在第二面, 第三面,第四…… 她看到了第四面。 第五的时候, 感觉到了压力,想到时间, 不好耽误帝王后面出席宴会的时间,她直接果断抽回,直接游上去了。 正准备出水面……她忽然发现水下某人的鱼钩还在那飘着,上等的鱼饵,愣是无鱼问津……好多鱼路过的,但就是狗都嫌,嗅嗅那美味的鱼饵就跑开了,甚至好多鱼都不靠近,聚集到池子另一边去了。 啊? 扶川纳闷了,但想到帝王对她还挺好,就算日后她得离开,基于平等原则,她也得回报一二。 于是…… 岸上的帝王正百无聊赖看着远方的白云跟风过竹海,瞧见竹梢间随风飒飒动,半响,竹竿微微动,他一怔。 低头看去,看到鱼竿破天荒动了…… 他不动声色,抬手拉了下鱼竿。 鱼饵下面咬了一条鱼。 鱼拉出,再拉,鱼尾后面还咬着一条鱼…… 鱼咬鱼,拉不完,根本拉不完。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一条又一条的鱼被拉出来,直到装满一直空荡荡的鱼篓。 帝王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不说话,直到水下的扶川从边上岸侧出来,踩着水从青碧水草间走出,像是湖过千年而生的精灵。 袖摆微荡间,她一身湿漉漉已经如薄雾消失,帝王表情木然,也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只是眼神一直看着她,声调沉闷:“你这样,算不算替孤作弊?” 扶川抬手往后,指尖勾了被衣领掖住的发丝,道:“陛下钓鱼若要过程,过程已经有了,若要鱼,鱼也有了。” “您是帝王,结果最重要,手段无伤大雅。” 顿了下,她说:“您之下的臣子,任何人都可以是您的手段之一。” “包括我。” 所以,她帮他搞这些鱼不算什么。 虽然现在也算是在为江时镜铺路。 “你觉得其他臣子是不想么?”帝王问。 扶川:“大概是不敢,他们觉得您意趣高远,不屑于此。” “那你是觉得孤市侩?其实就是偏执想要鱼?” 扶川干掉的衣服跟头发尤有天上落下的细雨会朦朦胧胧润湿,她微侧头看了天际,瞧见了竹海上端蒙溅出的水雾。 “想要鱼,也没什么了不得,为何就是偏执?” “人活在世,固有所求。” 帝王一下子无言以对,看扶川弯腰要拿伞,皱眉了,探手……扶川忽被挪到了他边上,他这边也没有雨伞啊,但是…… 雨伞也到了他手里。 这人高,坐着抬手还能给她撑伞,但他收拾了下,提起鱼篓就站起来了。 他人太高,靠太近了,扶川后退了一步,木台边侧水生的芦苇碰到衣摆,微微响。 “走吧。” “陛下,这椅子您不要了吗?” “不。” “陛下,以前没见您坐椅子,怎么突然不盘腿了?” “你再说话,孤就把你活埋在祖祠后院的梅花树下面。” “……” 扶川以为帝王会带自己直接去神葳斋,结果先去的祖祠。 “陛下,我原以为祭拜之地是在祖庙那边。” “没想到王庭内也有。” 帝王走在前面,时而撩开道上花园错落树木枝头旁生的枝桠,淡道:“祖庙是让人得到力量的,但祖祠是让人祭拜,大部分是要付出信念。” “意义不一样。” 扶川本以为这人是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但接触多了,又觉得这人内心深处有很强的偏执。 他追求的,守着的,也许就在这个祖祠里面。 小雨犀利,空庭静辟。 花园假山宛若门帘,过了一处回廊,悠然见环山伺水的四四方方建筑体。 古木伐来,建基筑斋,万年生木,千年守传。 内外空无一人,但扶川知道这个斋房本就是最大的攻防。 “陛下,这屋子,怕是巅峰大将都无法强闯吧。” “嗯,你过来,躲那么远做什么?” 她看着帝王正在屋前,抬手指着门上的凤凰双扣。 “这里只有历代帝王能开,我之后,就是你。” 扶川:“密码?世代帝王口口相传吗?” 如果是这样,足以证明他是得到先帝认可得到密码掌握这里开启权限的正统继承人。 帝王抬手,平心静气道:“首先它不是,其次就算它是,先帝为我所杀,不会把密码告诉我。” 现场要是有一只鸡,能吓得直接掉毛炭烤升天。 太突然了。 扶川:“……” 不是,钓鱼佬,你这过于直接了。 大概扶川的表情太无语了,帝王手指扣在凤凰雕扣上,淡淡道:“有什么稀奇的,别人可知道的比你早得多。” “但知道了也装不知道,也是他们的权衡利弊。” “对错不重要,看结果。” 他这语气不是狡辩,而是冷漠到骨子里的驾驭,好像看穿了王座之下那些人的内在。 跟她之前的观点算是差相仿佛。 扶川抬头看着历代君主的牌位,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霍灵君主。 她能感觉到牌位一样,但它的意识权威最强。 大概得王族后代最强烈的信奉跟敬重。 她静默片刻,道:“圣人当不了帝王,帝王也绝不能是个圣人。” “帝国若昌盛,百姓安乐,则万世功德,可兼人皇。” 别的真的不重要。 《君主论》说得很明白,所谓君主,无非利用他人办事且担责,且自己布施恩惠且拢名望,就这一点,就有违圣人之心。 所以两者在务实之事上的行径基本相悖。 帝王偏头看她,没说什么,只在开门后,“打开方式,血+魂。” “你来,它会记下你。” 扶川心里微微咯噔,有些迟疑:“陛下,我当前连储君都算不上,且即便我是储君,按王室法规,君在则不越权,越权是大忌,就算您心胸开阔,也不太好。” “所以,我能拒绝吗?” 她怎么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太急了,加上谢思懿那人的举措…… 扶川心里有过怀疑。 帝王也知道自己此举有点过急了,这人如此聪明,恐怕会生猜疑,越发像刺猬一样缩回去了。 “我近神级,都说邪魔之后,问神受限,但孤还是会冲刺一番,万一我闭关不能出,神殿那边又做什么,你得替上。” 这一说,倒像是在甩锅找大冤种似的。 扶川淡了怀疑,好在帝王也没有再坚持,带着扶川到牌位前焚香祭拜。 两人跪在蒲团前面,君主在前,她在后侧、 不同的世界,对宗族的观点肯定不一样,扶川也是感受过大家族传统的人,但这个世界的宗族文化显然更沉重。 一个是因为无后的基因延续而自然式断传承,一个是大概率可能因为被灭族而断传承。 为此,在这个世界,上进跟维持宗族的强大的就变得尤为重要。 话说回来,她替过三个身份,前面每个身份最后都继承了其背景所在的氏族力量,虽然过程容易死爹,但至少保证了其氏族存在。 也以主人翁的姿态见识过氏族族谱牌位。 王族就是王族,这牌位可真宏伟,传承人数繁多。 但原来死掉的也这么多,扶川看到好多牌位上记下的亡故时间跟出生时日,算起来并不长寿。 二三十,三四十便亡故是常有的事。 但有趣的是三十多跟二十多年前死亡的人数量有点多。 奇怪。 一批一批在这两个时间段死的多。 外敌?内战? 但扶川也算研究过帝国战争史跟王族记事,不记得有这类大事。 要么就是发生过的事没被记录或者被消除了。 这要是没有其他灵感,她也不会多想,因为这以后都是江时镜的事,她不该掺和,可她忽然想到了这两个时间的特别之处。 它们对应上了两个人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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