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也跟着走过来,从女儿手中接过了属于自己的木棍。 然后才厉声对外头道:“何人搡门?!” “吱嘎”声一顿。 接着便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嘿,怎地这么久才吱声?害我手都举累了.” 吊儿郎当的语调让人腻味。 再听内容更让人无语,瞧瞧这都说的是什么无赖话?无礼登门的恶客倒是好意思先抱怨起来了。 便是陈氏这般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抿紧嘴唇,忍了忍才又问:“你是何人?又有何事?再怎么急也不能这般搡门吧?把我当家的吵醒了怎么办?!” 语气中饱含浓浓的不满。 姜湉闻言挑眉,朝陈氏比了个大拇指。 短短一句话,内涵却丰富。 ‘为何是我一女子前来应门?可不是男人不在家!只是我当家的在睡觉罢了。’ 若是心有不轨地,也得掂量掂量了。 却不想,门外之人闻言居然猥琐地嘿嘿一笑,道:“别装了,你家姜至呈不是出坊去了吗?” 陈氏、姜湉均脸色一变。 又听门外之人接着道:“我可是亲眼所见呢。” 这下,谁都知道门外之人的不怀好意了! 姜湉张嘴欲言,陈氏却把住她的胳膊,冲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然后才语带不屑地冲着外面道:“莫不是在发癔症吧你?外边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还出坊去?!......算了,我跟你也犯不着掰扯这些有的没得,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请回吧。” 还不知道这人是真看到了,还是诈她们的呢! “嘿嘿”,男声语气依旧让人不爽,“我也懒得跟你掰扯,你爱嘴硬就嘴硬吧。先说正事儿,我今日来呢主要是为了借些粮食,陈氏你就给我拿个1石吧,过两天我将粮领回来便还你们。” 好家伙!这是借东西的态度吗? 谁家借东西专找着男人不在的时候登门,还语带威胁?且说着借“些”,结果开口就是“一石”! 陈氏压着火气,“借粮这等大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还是等我当家的醒了再来商量罢。” 话音刚落,大门便“嘭”地一声被砸响。 男子骂骂咧咧道:“臭娘们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实话说了,就是冲着你们家男人都没在家才上的门。废话少说!一石粮还是你女儿掂量着选吧!” 边说边砸得大门砰砰作响。 已是明火执仗地威胁了。 姜湉眼睛一转,无声地用口型对陈氏道出自己的计划。 待陈氏点头后,方作出一副受不了侮辱的模样,声音听起来愤愤极了,“简直欺人太甚!娘,我爹的长矛呢?待我爬上墙去给他一枪!倒要看看是枪头更利还是他的头更硬!” 边说边拉动放在天井里的木桌。 门外男子闻言略诧异,居然有长枪?! “哗啦哗啦”地一阵响声中,还掺杂着陈氏哀切之音:“乖囡,别冲动!若是他将你拉下墙去可生是好?” 拖动声骤停。 门外男子松了口气,正要顺势故意激她,小女孩似乎又想到了好法子,得意地道:“那我便换成灶上的滚水!待我爬上去后,娘再递给我,到时候那么当头一浇!” 她越说越兴奋,最后居然哈哈笑着拍起手来。 “娘快去舀滚水!”,她兴冲冲地分工,“我这就把桌子拖到墙角垫脚去!” “哗啦哗啦”地拖动声又响起来了。 门外男子忍不住头冒虚汗,长枪还好说,稍不注意他还真能把她连人带枪拖下墙来,但滚水可不一样,若是避之不及被泼到可不好办! 他本也不是什么身强体壮之人,方才只能挑着家里男人不在的时机摸上门来。 其实他本不想挑姜家这等男丁众多的人家,只是如今关头家家户户皆闭门不出,且陈氏是出了名的温柔无害之人,再加上一个同样柔弱的小女孩,纠结了半饷他终是没有忍住。 反正等拿到粮就藏匿到姘头家,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谁能抓到他呢?他盘算着。 没想到这算盘却是打错了,原本以为‘柔弱’的小女孩,开口竟然不是长枪伤人就是滚水泼身! 什么小女孩?分明是个小魔星嘛! 于是,他忙换了个语气,“陈氏稍等!我并没有欺人之意,真的是正经借粮!只不过家里揭不开锅语气急切了些......要不然这样,一石确实多了些,你便先借我2斗救救急怎么样?2斗米该不过分了吧?我最多后日便可还你。” 陈氏止住姜湉的动作,还是不松口,“2斗米我也做不得主,你还是换个时间再来吧。” 门外男子又换了一副哀切的语气,“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已经三天没进一粒米了,都怪爹爹不中用借不到米来救你的命呜呜呜!连远近闻名的厚道人家姜家也不愿意救你的命啊我可怜的花儿呜呜呜!你要是死了也别怪爹,爹也没办法啊人家不肯借啊呜呜呜......” 好家伙,这是威逼不成,改换道德绑架了! 姜湉翻了个白眼,正要接着演戏。 门外又传来一句喝问:“何人竟敢来我家作乱?!” 姜湉眼睛一亮,是哥哥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门外哀求声一噎,接着便是噼里啪啦地奔跑声。 “哪里跑?!”,姜子扬喝道。 提步正要追过去,却被姜至呈阻止了,“别追了,先回家罢。” “阿薇开门,我们回来了”,他道。 陈氏这才上前将门栓取下,将门打开放三人进屋。 姜湉一见三人,立马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道出,“这人真是可恶!若不是我和娘配合得好他恐怕真会破门而入呢!” 又问:“爹你干嘛不让哥哥将他捉住呢?” 姜至呈道:“一是如今捉住了也没法送去衙门,且他也并未做出什么实际伤害,还能将他打杀了不成?二来嘛,我知道他是谁,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如先将此事告知坊令,商量出个处理方式来再去拿他。最重要的是,从今以后咱们仨不能一起出门,必须留下至少一人看家方稳妥” 四人闻言自然一一点头应诺。
第23章 逐出 ◇ ◎若是今日不重重惩罚,便不足以扼杀效仿之危◎ 姜至呈说做便做。 直接去到坊令家, 将方才发生的事儿一一道来。 “青天白日的,李四就敢上门威胁作乱!此事万不能等闲视之” 坊令胡子昂连连附和,“确实如此, 唉......人心不古啊” 之后却只摇头轻抚胡须,不再多言。 这番态度姜至呈其实并不意外, 甚至他对胡子昂此刻的心理活动也能摸索出七八分来。 一则,坊令确实也有些力有不逮, 说白了到底只是个半官方性质的职位,平常不过做些登记户籍、上情下达之类的杂事,此时脱离了衙门差役的协助, 他自也气弱; 二则,两人熟识多年, 深知胡子昂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 所以,他敢断定在胡子昂看来,李四已被自家喝退并未造成不良后果,实没必要太过“兴师动众”。 事实上, 胡子昂确与姜至呈揣测一般无二。 他脑中急转,“如今衙门都没了, 且反正李四也并未得逞, 我又能奈他何呢?......只是实话却不能实说,总要稍微顾忌些姜家及蒋家三个男人。且不说敢于出坊去查探消息一事, 只姜至呈本人的武力及威望, 恐怕往后指望他协助自己的时候尚且不少呢” 心念之间,他已是打好了如何委婉和稀泥的腹稿。 张嘴正欲言, 姜至呈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只听他道:“因此事, 我已决定往后时时皆得留个男人守在家里。但......我家三个男人倒是无妨, 那些只剩孤儿寡母或伶仃老者的人家呢?” 胡子昂抚摸胡须的动作微缓。 姜至呈顿了顿, 语气仍旧平静,“或者,家里虽有男丁却尚不顶用;又或者即便顶用,难道还能时时刻刻守着家里不成?须知不早做打算总有坐吃山空的一日,但出了坊去可就鞭长莫及了!” 胡子昂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闪烁。 无他。 只因他上有年迈父母,下有两个女儿及一个不足七岁的儿子。 也就是说,老者、尚不顶用的男丁他家都占了......即便有侄子和几个想寻前程的年轻人常帮他跑腿,可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能指望的恐怕也只侄子一人,然而侄子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顾...... 姜至呈继续下猛药,“非常时期非常办法,若不在一开始便划出个道来让人有所顾忌,恐怕今后......若人人效仿之,到乱起来时再想控制,为时已晚矣” 说到‘乱起来’,胡子昂忍不住想起家里老人曾讲古的战乱时期,接着便不寒而栗,要知道那时连易子而食这等惨状也随处可见! 如今虽不是战乱,但说不定比战乱还不如呢! 战乱总归就是人打人,总有一方打输一方打赢的时候。倒是变异人......真的能有打赢的时候吗? 若前景真如他想象般的不乐观,而人们总有吃喝不足的时候,到那时......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你说的对!确实须非常时期非常办法!我这就叫小聪几人去通知大家” 说完,他又忍不住迟疑起来。 处理是要处理的,但是怎么处理得当呢? 于是便问道:“倒是这处理......贤弟可有想法?” 姜至呈老神在在地,开口轻飘飘一句话却差点把胡子昂吓个仰倒来。 他道:“乱世须用重典。但鉴于此番李四并未实际造成伤害,只逐出坊去以儆效尤罢” 这......这还是“只”吗? 如今坊外这个情况,逐出坊去无异于判了死刑呀! 胡子昂迟疑着又坐了下来。 须臾,试探着道:“......总归并未造成实际伤害,不若......便让他赔偿你们一些财物或粮食?” 姜至呈自然不会同意。 要么就别追究,若是追究了却只是让他赔偿了财物或粮食,那无异于放虎归山!毕竟,人心能有多黑暗?他曾不止一次见识过。 “按照此人心胸狭窄和如今物资紧张的程度,你猜到时他会更恨我这个苦主,还是更恨判罚他的你呢?” “这......” “胡兄,非常时期非常法啊!” 半晌后,胡子昂不由喃喃道:“没错,非常时期非常法......非常时期非常法!” 倒像是在说服自己般。 不过看来说服是有用的,只见他这回站起身来再不犹豫,直接嘱咐小儿子去将堂兄叫来。 因侄子赁住的宅子并不算太远,不多时侄子便随胡子昂地小儿子上了门。 “小聪,你去叫上老五他们,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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