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梦的场景一直在变化,内容完全没有变化。” “我不是在河边从轮椅上摔下,就是在亭子边儿上摔下。” “她在梦中也只会一次又一次的问道,为何不起?” 而我一遍又一遍的在梦中站了起来。 “这个情况持续了多久?”陆廷玉沉声问,他们二人的梦境感觉还是不大一样。 他的每个梦境都似真实,却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亦不会重复同一个梦境。 “大约一年的时间,我整日沉沦在梦境中,我渐渐难以分清现实与梦境……”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难怪……”萧卿尘回忆道。 “怎么?” “难怪有一年,父亲异常嗜睡,总是在休息,一天比一天长,而且醒来之后的脾气又异常的暴躁,好似看我很不顺眼。” 萧卿尘藏于儿时的委屈今日终于得到了解脱。 原来父亲不是刻意对他发脾气,而是忘了梦境与现实,梦中的他总是对他摔倒视而不见,天天如此,父亲自然心生怨气。 萧凉关不觉有些脸红,打着哈哈: “直到有一天,同样的梦境出现在了榻上。” “一年了,府上每个角落都摔过了,唯独深夜在床榻上休息时没有梦到过。” “那天,梦里的场景照常上演,我摔倒了,卿尘独自玩耍,绿衣姑娘这次没有问我为何不起。” “她这次终于主动向我走来,一双小手轻轻拂过我的双腿。 而后她退了两步,搓了搓小手,哈了哈气,对我挤了挤眼睛对我说: 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陆廷玉想不通。 “对,只有四个字,物归原主,等我醒来,就发现,我竟然可以站起来了!” “你们不敢想象我当时有多惊喜,我在榻上迟迟不敢下地,生怕那脚一落地,就化作粉末消失了,我又怕这是梦境,我不敢。” “啊!我想起来了!”萧卿尘大呼一声。 众人将目光集于他身上。 “是不是那日我闯进了父亲的院中?” “对,正是你来寻我要学武的那日。” “难怪当时父亲您神色慌张,遮遮掩掩的迟迟不肯下地。” “哪来的那么多「难怪」。”这个孩子当着太后面前揭他的短,实在不该,回去定要好好收拾他。 萧卿尘笑着噤声。 萧凉关又回忆道: “也不是我刻意遮掩,醒来后,我便发现枕边有一纸条,上面写着“莫宣扬。” “而后的日子,我就趁着身边无人时候,下地走两步。” “之后也会做梦,绿衣孩童也传授了我一门轻功,她说名为「无尘」。” 陆廷玉恍然大悟,难怪在城外与南决对战之时,他觉得凉关那轻功着实眼熟,原来是蝶儿的「无尘」。 而萧卿尘只是觉得,「无尘」这个名字,可真好听啊。 “所以,这绿衣孩童就是陆姑娘?”萧卿尘眼底闪着光,说出来的时候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今日得见,却是陆姑娘。”萧凉关格外的肯定,毕竟陆姑娘曾整日整夜的出现在他的梦中,他又岂会认错自己的恩人? “原来,在那个时候,蝶儿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陆廷玉感慨道。 “是啊,陆姑娘乃奇人也。” “就是不知陆姑娘如今醒了没有?”萧卿尘有些担心。 说话间,三名太医匆匆从殿外走来。 太后连忙说道: “不必行礼,快说说陆姑娘的情况?” 如今她最最关心的定然是陆倾蝶。 “陆姑娘身子无碍,可就是不知为何一直醒不来。” “身子当真无碍?” 另一个太医忙磕头: “回太后,身上不见伤,脉搏如新生儿蓬勃,自然是无碍的。” “可能是累了,运筹帷幄本就是劳心费力之事,沉睡也是常见之病症。” 陆太后稍稍放心了些: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那几位呢?”太后又追问道。 “陆少爷受了些皮外伤,筋脉无损,歇息片刻便能醒过来。” “至于那两位姑娘,气血不足,需吃一些药来调理,也无大碍。” “只是……只是还有个孩子。” “那个孩子……” 陆廷玉意识到太医口中的孩子是大小姐,忙起身问: “大小姐如何?” “他的身子浑身发烫,生命垂危,只能先吃些风寒之药物抑制。” “那还不快去!” 那名太医忙去太医院备药。 剩下两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吧,国师如何?”太后沉声问。 “国师倒是受了些筋骨上的伤害,外敷几日便无碍。” “谋划了这么多年,竟就这般放弃了?”太后自然不知其中缘由,只是感慨着世事无常。 天下这盘棋,是陆倾蝶赢了。 ———— 陆倾蝶在神识中畅游着。 她一会儿在空中翱翔,与同行的鸟儿嬉戏。 鸟儿再问她,为何遍体鳞伤? 可她打量了一番,一袭白衣并无伤痕。 一会儿,她又变成溪中的一条小鱼儿。 她与小伙伴们一同遨游在小溪中,一群五彩斑斓的小鱼儿簇拥着她,问她,身体为何伤痕累累? 她蹙眉,看向水中的自己,光滑嫩白的皮肤上,一点儿伤痕都不曾见。 流水忽然湍急,顺着瀑布坠下,她又落到了地面上,变成了一头鹿。 有一只鹿在盘卧在她身旁,伸出温热黏腻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身体。 她有些痒,闪身躲开。 小鹿问: “为何不让我帮你疗伤?” 陆倾蝶盯着小鹿舔舐的地方,指了指: “这里有伤吗?” 小鹿点点头: “伤的很重。” 陆倾蝶垂首看着自己的身体,哪里有伤? 突然,河水中的鱼儿纷纷涌出,天空上的鸟儿二连三的落入河中,随着大地的剧烈晃动,小鹿陷入大地裂缝之中。 她的神识……彻底崩塌了。 第133章 恍如隔世。 “蝶儿,蝶儿。” “陆姑娘,陆姑娘醒醒!” “阿姐!阿姐!” “喂——” 陆倾蝶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刺耳的声音。 她缓缓张开双眼,眼前却一片虚无。 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一片自己的内景。 依旧花红柳绿,鸟语花香。 她无奈地笑了笑:“原来,我早已给自己寻好了退路。” 她不禁有些感慨,若当时她没有将心中的「恶」分离出来,封在内景中,那么她此时应当已经沉睡在一片虚无之中,直到生命枯竭。 虽说她的内功心法开启「逆生八重」不会沉睡,亦不会殒命。 可她太累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心脏,乍一看,确实没有伤痕,可深究内里,却是伤痕累累。 她的出生注定不俗。 或许三岁之前,她就经历了很多,只是她没有那些记忆罢了。 三岁之后,寄人篱下,虽富贵,可冥冥之中遇到了不少的历劫。 四岁,她被人贩子抱走,被困在一个枯井下面,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可她就是与同龄人不一样,她顺着绳子,磨破了小手,往上爬。 爬出枯井,手上的血肉与绳结不分离。 她便捡起一旁的粗树枝,磨得尖尖的,将那块血肉割了下去。 五岁,上元灯会,街上热闹的打紧,有些许子耍火的人,一把火朝着她喷来。 那丫鬟见了火,想要躲还来不及,就将她一把丢下,自个儿跑了。 大火袭来,她在熊熊大火中在土地上翻滚,将身上的火扑灭。 或许这火灭的太轻松了些,人倒是没烧死,吓得杂耍人收了摊儿跑了。 原来是来寻仇的。 六岁,院中闹鬼,家中请了个神婆子来做法。 那神婆子瞧着她粉妆玉琢,却眼神凌厉,盯的她心虚的很。 她直接戳破这神婆子是江湖骗子,神婆子却指着她说是天煞种,需活埋。 养父母倒是并无在意神婆子的话,只当是疯癫,打发了。 可家里的老太太瞒着人将她埋了。 夜深人静时,她的小手奋力的挖着土。 她当时也很好奇,自己竟然可以在土中呼吸自如。 原来是老太太在搞鬼。 七岁,与家中去庙中求财,谁知从何而来一幢金钟从天而降,将她罩在其中。 此寺僧人全力抬,都未抬起这金钟。 正当所有人愁眉苦脸时,金钟莫名其妙的化金成水。 她正在金钟里盘膝而坐,与慌乱的僧人大眼瞪小眼。 八岁,她又被老太太丢入棺材中,运至河中,将棺材沉入河中,扔了下去。 可她在棺材中解开双手,冲出棺材,游上岸边。 回去之后。 养父养母皆亡。 原来,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回来与养父养母夺财。 而她,挡了她的路。 八岁之后,入伏天,游历天下,看遍众生,早已放下心中仇恨。 她打了个哈欠,站在了曾经「陆倾蝶」站过的瀑布边上。 望着自己的内景。 心中的伤,慢慢的愈合着。 十七有余,她从未如此轻松过。 好似所有的苦,都到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福气。 大凶,终成了大福。 人生如此,命运不会断其路。 在死路中,总会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条生路在等着你。 若不是娘亲带着入梦寻到胡家备用军。 她定会去选择救他们,到时候,宋度便会屠城,她也会因此殒命。 她不舍地挥了挥手,内景中的花凋谢了,小溪干涸了。 梦,该醒了。 “这孩子一直高烧不退,若是再继续烧下去,定会丢了命啊!”太医焦急地说着。 此时,梦生,冥韵,陆添逸早已清醒,大小姐依旧再昏迷。 太医束手无策: “为他安排后事吧。”太医无奈地摇摇头,对着陆廷玉说。 此话一出,冥韵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疼痛,她不明白这是为何。 她的表情异常难看,揪着心脏俯在地面上。 “冥韵姑娘!” “太医,快瞧瞧冥韵姑娘这是怎么了?”梦生将其搀到太医跟前。 太医把脉: “脉象一切正常啊。” 这可是奇了怪了。 冥韵疼的攥紧了衣袖。 浑身颤抖。 “我来瞧瞧。”一道清脆明朗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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