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动手,她没有赢的可能。 周南因不想死,尤其是在空性舍身相救之后! 对方有人道:“问你要一件东西,不知周国师肯不肯给。” 周南因:“讲,无论什么。” 那人呵呵一笑,答道:“要你的人头回去祭我们主公!” 周南因略作思索,反转剑锋,面色冷峻,向面前所有人大声道: “诸位听好,贫道居上阳宗宗主、晋国国师位,今日凡有悬崖勒马者,赠金万两、灵丹百颗,日后我还可以亲自为他受箓,匡正他修习邪功的弊端!” 她扫视过众人,将几位眼神飘忽犹豫的人的站位记下了。 为首之人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只剩了这几个,那些心思动摇的人都去哪了?” 说完,那人腰间长刀出鞘半尺,他伸手在刀刃上划破,以血为媒在虚空之中划出符文。 周南因向白狼轻声说了一句:“英雄先走。” 她也动得很快,忍着周身剧痛,全力一击,长剑划破左手边最近一人的咽喉,同时继续道: “不需要你们反水,只要有谁对贫道手下留情,我自会记住他,日后定将所许之物奉上!贫道言出必诺,从不食言!” 混战一触而起,众人一哄而上都在围攻她,但力道却分明有轻有重,其中几人看似攻得紧,却处处暗自留手。 周南因对战向来敏锐,剑锋所过,杀伤的都是对她真下死手的人。 但凡是群体,就有可能人心不齐。她只能尽力让一部分人动摇,为自己争取生机。 可今日不同以往,她现在实在太弱了。 片刻之后,为首之人咒成,轻叱一声:“血破!” 周南因顿觉浑身气血翻涌,不得不倚着剑锋停了下来,耳鼓砰砰震响,再下一刻,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白狼低吼着冲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下。但他面对这些人,却在兽类的本能恐惧控制下,不自禁地牙关打战,浑身颤抖。 有人持刀要砍,却被为首那人抢先一刀割掉了头颅。 他一边出手伤人,一边道:“攘外先安内。你们几个既有了异心,都去下面亲自给主公道歉吧!” 等他解决完最后一个在刚才心存动摇之人,这才回过头,随手将白狼拍出丈许远,对着晕倒在地上的周南因抽出佩刀。 手起刀落时,天外一道青光急速降下,带着锋锐的剑意撞飞了刀刃。 青光之后,一位身着写意水墨道袍的俊雅少年落在周南因身前,浅淡的眼眸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落在烧毁的储物灵袋上。 那里收着他曾给周南因的一张传讯符。 为首的黑衣人认出了他,冷然道:“庾真人这是从哪赶来送死啊?” 他虽亲手清理了几名同伴,但此时剩下的人也足以围攻死一位天重境的高手,并不会将地重境的庾霜意放在眼中。 庾霜意没有答话,回身抱起周南因放在白狼背上。 他抬起手,在半空顿了少顷,还是落在她脸上,擦掉灰尘,替她理好散落的鬓发,向白狼低声说道:“走,去杏林宗,找萧梓林。” 黑衣人道:“凭你也想救人?呵,那就先杀你,再杀她。” 回答他的只有雪亮的剑光。 白狼驮着身上的人,向着东南急速奔去,将冲天的灵光和邪气甩在身后,离那场斗法越来越远。 - 无论北方打得再乱再凶,建康城内始终是一片富庶清平。 城外杏子林,一座位于边角处的雅致小观中,司马寒山盘膝静坐,那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只有淡漠。 “杏林宗的规矩,谁也不能干涉弟子行医施救。你想救她,去就是了。” 萧梓林跪在下首,双眼通红。 “她筋脉受损,胸骨碎裂,又中了邪法血破,一刻也等不得了。弟子实在无力回天,求师尊出手!” 司马寒山道:“为师有为师的规矩。” 萧梓林摸出符盒,在符纸上写下周南因的名讳生辰,双手奉上。 “恳请师尊焚香。” 司马寒山睁开眼看他片刻,默然起身,在桌案之上的香炉里焚起三支高香,又隔空取过符纸焚化。 案台之后没有天地,没有三清,只有一面晦暗的影壁。 两个人的目光都盯在逐渐成型的烟柱上。 很快,烟气四溢。 萧梓林瞳孔震了一下,膝行两步,叩下头去,砰砰有声。 司马寒山道:“为师从不破例。” 萧梓林滞了很久,声音梗塞地道:“徒儿愿意听师尊的话,娶南平公主为妻,终身为司马氏之臣。” 司马寒山淡漠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瞬松动,望着烟幕,眉头深锁,似在做着什么困难的决定。 小观门外,有人语声戏谑地道:“终身大事当凭心而求,将其当做条件娶了不喜欢的人,将来岂不是要憋闷一辈子?” 萧梓林愕然回头,正见到慕容铮款步进来。 他黑发披散,以锦带随手系住,外着一件深黑色的丝锦罩衫,这一身打扮搭配可说并不高明,但他靠在观门上,仍让人觉得松弛又矜贵。 萧梓林没有去极原山,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南阳城外的马车中,此时微微语塞。 “你……” 司马寒山与他倒是打过交道。 他眉头皱得更紧,冷硬地道:“慕容尊主难道不知道‘主不引,宾不至’的道理么?” 话中不欢迎的意思很直白,但慕容铮不以为意,只道:“司马宗主从不破例?” 司马寒山道:“自然。” 慕容铮笑了笑,抬了抬头示意他看身后。 司马寒山猛然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三缕香烟俱已笔直向上。 萧梓林喜道:“师尊,烟直了!” 司马寒山对那烟气感知了许久,哼了一声:“自顾不暇,还有闲心管别人!” 他撇下二人,挥袖出观。 萧梓林想要跟出去,路过慕容铮身边时敏锐地嗅到了血腥气,他侧目道:“你还好吧?” 慕容铮:“还好,想在贵派借住几天。” 萧梓林想了想,点头道:“跟我来。” 慕容铮却道:“怕是要等一会。” 他转身,扶着观墙挪了几步,萧梓林这才看到他深黑外衫一片濡湿,那俱是鲜血。 他惊讶地追过去。“你站住,都这样了还要去哪?” 慕容铮又走了几步,才扶着廊柱滑坐下去,望着远处金色唯美的杏子林,极轻地喟叹一声,说道:“我缓一缓,这里风景好一些。” 萧梓林无语片刻,忽见他递过来一枚木刻的小葫芦,上面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是王韶雁的。 “她在哪?” 王韶雁与他的传讯中断之后再没回音,他坐立不安心中惦记,本想偷偷去找她,却在山门外见到了一路飞奔而来的白狼。 “只有一缕残魂。余下的或许依存在决云剑上,但我没有找到,不知该如何给南因交代。等她醒了,你同她说好了。” 过了许久,萧梓林将那枚小葫芦紧紧攥在手心,忍住哽咽沉声道:“先治伤。” — 司马寒山闭庐三日,房门再打开时,萧梓林和慕容铮同时抢了进去。 庐内斗室之中,只有周南因静静躺在床上,萧梓林按住她腕脉,仔细诊过双手,松了口气:“好了,连筋脉都恢复如初。” 慕容铮放了心,说道:“司马宗主比肩医圣,远超华佗,名不虚传。” 他轻轻地自萧梓林手中接过周南因的手,沉沉的目光凝在她脸上,蓄满失而复得之喜。 “难得慕容尊主肯夸人,老朽是不是该受宠若惊啊?” 一张竹席隔开的内室,司马寒山声音浑浊又沙哑。 萧梓林微微皱起眉,满眼关切,询问道:“师尊,你觉得如何?” 似是在沉吟,过了一会,司马寒山才道:“你进来。” 慕容铮闻言,将周南因小心翼翼地抱起,识趣地退出草庐。 他伤势虽重,但在萧梓林的诊治调理下已算行动自如。 萧梓林转过竹屏,抬眼间失声道:“师尊?!” 他面前只有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眼窝深陷,面部苍老而枯槁,如果不是那神情太过熟悉,萧梓林怎么也无法将眼前人同曾经那个威严矍铄的师父联系起来。 司马寒山朝他点了下头,道:“过来,扶为师出去走走。” 萧梓林愣了半晌,才低头上前将这位真正的百岁老人搀起来。 司马寒山看到滴落在他面前地面上的水点,干瘪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你自小仁弱,但这最好是你最后一次哭了。” 萧梓林甚至不敢去问缘由,只能闷声答应,扶着他慢慢走出草庐。 司马寒山抬手遮了下阳光,之后迈出门槛。 这间草庐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位于杏子林中一座小丘之巅。他抬眼北望,就这样静静看了许久,忽道:“清恒,你看到了什么?” 萧梓林也向北看去,答道:“皇城。” “不错,是皇城。” 司马寒山神情萧索。 “我三十三岁时,也可能是三十四、五吧,记不太清了,那时我随太祖攻蜀战吴,当真是意气风发。五十岁时我辅佐武帝立国。” “从灭吴一统到八王之乱,从愍帝迁都到衣冠南渡,从洛阳到长安再到建康,成汉起义、刘渊谋反、五胡乱华,司马氏的每一寸江山,每一件要事,都有我的参与。我曾以为会一直如此,一直守护着司马家的基业。” 萧梓林喉咙滚动,强忍住泪水。 “师尊。” “嗯。” “你知道为师为何可以无视阳寿所限,一直活于世间?” “师尊圣手回春,冥君也收不走你。” 司马寒山笑了,笑容却大有疲惫之色。 “为师那三支香不敬天地,不敬三清,敬的乃是地府幽冥。” 萧梓林是司马寒山最得意的弟子,却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样的事情。 “地府收人则不受香,受香才表明那人可救,救与不救端看他们想不想要那人的魂。这是为师与地府之间微妙的人情约定,所以我才可得不死。” “这次,是我先违约了。” “南因她……” 司马寒山道:“先听我说。这终非长久之计,这些年为师最重视的莫过于找人接班,你师姐被元冲子拐走,唉,罢了不说了。你是为师最看重之人,但你过于仁厚,做名医尚可,做宗主做名臣则稍显软弱。” 萧梓林惭愧低头。 他继续道:“那日香烟四溢,说明玉娇客本是不该活之人。但那个人来了。” “让烟气不散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为师那三支香背后,是整个幽冥!我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但我知道送了这份人情,日后不管你有何难处,他二人都会竭力相助。那为师就可以放心将杏林宗交给你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8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