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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怎么办？城里粮食要吃完了。” “国王走了，谁能保证他们继续运送粮食进来？” “不行！国王不能走！” “不能走！” 回应的是加利亚的回答： ——“我留下！” 火把的红色灯光聚集在加利亚身边，像是将她镀上了红色的光晕。 “我是加利亚·勃艮第，枢密院官员、护国公、薰浴骑士、改革派、救济法案的维护者，我将保障这个城市的供应！因而我就在这里，如果奥多亚克成为死城！我也是死在这里的一员！” “而我决定送国王卡里古拉出城！是因为我信任他，决定将这个国家生的希望保存，即使我们今天死在这里，在亚瑟兰的田野也会开出新的生命的花朵！” 火光中，加利亚自始至终面对围堵她的众人都没有拔出自己的佩剑。 黑色的尘雾和腐烂的气味在蔓延。 火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松油。 “现在决定权在你们手里，如果你们不同意的话，就在这里杀了我！” 加利亚直视着所有人说。
第68章 慈济院的院落有一颗苹果树，不过因为贫乏的土地，这颗苹果树从来有结过一颗果子。 加利亚听到修女说要将那颗苹果树砍伐。 于是她去看那颗苹果树。 然而，那颗苹果树却以肉眼的速度长出枝丫和树叶，苹果花芳香怡人，又在几瞬间结出果实。 通红的苹果在树枝间落下，落在来人的掌心。 白色的细亚麻包裹着身躯，头巾下的长发在空气中微微漂浮。 加利亚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亦或者是在那之后再也想不起对方的面容。 “苹果不应该种在没有阳光的土地上。” 她说。 加利亚愣了一下，说：“但是即使是没有阳光生长的地方，人也想要活着。” 然后那双眼睛看向加利亚，无悲无喜只有无尽的宁静。 “我这双眼看透过无数人的命运，无论是崇高的还是卑贱的，曾看过染血的银币被卑劣者抛弃，也看过歌颂神名的君王玷污己身。” “但是崇高之人必然经历坎坷，怀抱远大梦想之人必将看到梦想破灭，因为这就是命运修订的规律。” “你将被唾弃，被污蔑，沾染了无辜之人的血，相信你的人必将以血还你的忠诚。” “你将得不到人世的爱，不得亲缘，有爱而不能出口，你将被你所保护的仇恨，不得理解，即使倾尽一切，付诸己身，你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命运如此，到了如今你依然要做此决定吗？” 加利亚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她似乎被那未知的命运彻底灼伤了。 那是一双交织着无尽命运的眼睛。 那里面有无边的混沌。 有恒星般的点点光芒。 是哀叹。 是悲咏。 是花注定败谢。 是人终究归于尘土。 是高悬在天的神秘。 是全知全能，无悲无喜。 但是她抬起头，看到那人注视她的眼神，却又忽然有了坚定的勇气。 “没有关系。” “我是个懦弱的人，只是知晓一切才会坚定，我注定微小，倾尽一生也可能微不足道。” “但是，我既然知道该怎样做，又怎么能不做。” “所以我不会退缩。” …… 城门在缓缓合拢。 加利亚背对着城门，用自己的肉身当最后一道防线。 她能看到人眼中的不甘和哀求，她眼中充盈着泪。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极为凄厉的呐喊声。 “————加利亚！！！” 那个声音十分熟悉，加利亚回过头，看到了卡里古拉的脸。 ——他醒了。 他呐喊着，脸上是加利亚从来没看到过的疯狂惊恐的表情。 那将近三个月只能吃流食卧病在床的身躯，那瘦弱不堪憔悴如枯木的身躯。 他从马上跳下，摔倒在泥泞里，磕伤了下巴，鲜血混着泥土流到他白色的颈子里。 然后，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奔向城门。 加利亚忽然知道命运从她身上夺取了什么。 在那万千朵花开满的山谷，卡里古拉，你说你过得很累，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东西活着。 你说你争王位很累，活在父母地猜忌下很累，你说你想要自由自在。 我没有说的是， 我过得也不好，离开家也不知道到哪里，我没有归处，是个永远无法停歇的无脚鸟。 你关注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那么需要我，忽然就觉得，原来我也有，也有能等我的地方。 我不敢说爱，只是盼望着分离的那一天远一点，只不过没想到我还是没能一直陪你，抱歉了。 “卡里古拉，谢谢你，这一次我活的很满意。” 巨大的城门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巨大声响。 那道黑色的门。 横跨在两人中间。 分隔开来了所有的一切。 …… 在奥多亚克的日子里，加利亚与治安官制定实行"全面隔离"政策，即所有人居家隔离，在隔离期间， 30000下层民众依靠加利亚代表亚瑟兰政府进行有组织的慈善救济生活，每天出动1070人， 23头骡子和186辆马车分发食物和其它生活必需品。 ① 疫病不知如何发生，也不知道如何预防，加利亚只能带领人们清理河道，设计尸体焚烧政策。 即使如此依旧无法遏制城中蔓延的绝望，不仅是一个房子中的死去，还是一个区域，一整条街道全数死去。 加利亚和组织的维持秩序的治安官得病的也数不胜数。 因为在家也会死亡，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逃到大街上，这给治安带来极大的不便。 疫病的传染方式也发生了变化，这种疫病仿佛是由空气传播的，得病的人和健康的人呼吸了同一片空气，便会在短短两天内死亡。 一开始加利亚看到人倒下还在咬牙坚持，到了最后她几近麻木。 因为无论她如何做，似乎死的人都丝毫不会停止。 这让她和所有人都陷入极为绝望的悲哀中，一切的努力都没有意义。 人类终究在审判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但是习惯绝望这件事比绝望本身还要糟糕。 ② 究竟人犯了什么样的罪才会经历这一切？ 又要做什么逃离这样这样的绝望？ 太痛苦了。 太折磨了。 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 只能在牢笼中挣扎。 跟随加利亚留下来的人也在不断后悔，还有人在加利亚的面前自刎，就为了逃避那些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加利亚听到她身体内的恶魔说。 “你身体污染了我的血，所以你不会遭受疫病。” 加利亚听到这个声音第一次回应了恶魔。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但是，人类都说沾染了恶魔的血会永世不入天堂，真的有人愿意这样做吗？还是你要欺骗他们？” 加利亚没有听恶魔的嘲讽。 她割伤自己的手，将手捏紧将血液填满杯。 她向几个染病的治安官说明了这一切，最后只有一个人愿意尝试。 可是这个人的病并没有治愈。 恶魔嘲笑声不绝于耳。 “加利亚你应该看看你的表情，太好笑了，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你那绝望的表情让我心生愉悦！” “绝望吗？后悔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 慢慢愿意跟随加利亚出去维持治安的人越来越少，而奥多亚克内的绝望诞生了前所未有的暴乱。 在那次暴乱中，加利亚被一个老人用木棍打下了防护的面具。 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一瞬间僵硬地呆站在原地。 “真理已死！丑恶和美好混淆在一起！生命残破不堪！你既然想要帮助我们就应该和我们变得一样！” 这个城市被绝望吞没了，加利亚想。 人类在悲叹、在咆哮、在呜咽，这是一副末日的腐朽景象。 天被灰色的黑色的灰尘包裹着，地上是病人的尸体，黑斑开满整个大地。 作呕的坏疽腐烂味道蒸腾在人类的口鼻中。 还能有救吗？又或者没有人会得救？ 那么，她努力抗争又是为的什么？ 加利亚俯下身，剧烈地咳嗦起来。 “杀了我。” 她说。 “加利亚！加利亚！” 有人这样叫着她。 她耳朵像被烧灼了，皮肤像是万千只蚂蚁在啃咬，她的双眼像是覆盖了一层白膜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卡着一大捧沙砾。 “不要靠近我！杀了我！！！！！” 加利亚如此喊着。 一问：你到了如此地步，是为的什么？ 二问：即使被仇恨、背叛，你也毫不怨怼吗？ 三问：你在此死去，一切的努力都毫无，也要做到如此的地步吗？ ——你后悔吗？ 有声音这样问她。 “不。” 加利亚这样回答。 …… “加利亚阁下也得了疫病。” 哥特穹顶下，一抹金色的光照映在圣坛上。 疫病开始，无数的神职人员死去，很多人在最后的时间求救于宗教，他们往往在死前接受洗礼，然而圣水对他们毫无作用。 很快圣坛关闭了，直到有人簇拥着一个病重的人打开圣坛。 “加利亚阁下，的品格有目共睹，是正义、怜悯、荣誉、纯洁的神的子，如果连加利亚都染了黑的罪，那么人类也注定要灭亡了。” “圣座，别忘了是谁在克伦威尔的屠刀下救了我们。” 红衣的主教看着被众人簇拥的人，不禁哀叹了一声。 “用圣泉洗涤他吧，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他枯槁的面容看着加利亚，缓慢地摇了摇头有种摇摇欲坠的悲伤。 “但是你们不要报什么希望。” 加利亚被安置在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池盘中，很快透明的泉水涌出，打湿了她白色的衣。 聚拢的光落在她的身上，头发沾湿悬浮在水中，水流盈满水池，浸湿了她的脚，浸湿了她的手，她的胸口。 她的睫毛如同静谧的蝶，停在眼眸的缝隙中。 远古的钟声从千千万万的星宿中传响，从浩瀚的无尽之处，从一切暴戾静谧的海洋，从金色铺就而成的无人的沙漠，从昏暗的布满黑色的尘土的城市。 所有人都听到了钟声。 在天穹，一只白色的自身莹发着白色柔和光芒的白鸽从穹顶跃下。 然后那只发光的白鸽停在了加利亚的胸口。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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