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负手立在榻边,浓密的眼帘如浅合扇羽,掩住了玄色瞳眸里的浮光。 榻上之人睡得沉,昳丽素美的玉容,温顺恬静乖巧可人。 她换了身皎洁云裳,安静沉睡着不言语,就仿佛还是千年前纯稚天真,那个缠着他坦言说爱慕的小狐狸。 鬼使神差的,他就是想来涂山,亲眼看看她。 一千多年了,这一次,换成他偷偷摸摸来靠近她了,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知想到了什么,玄龙绯红的菱唇扯了扯,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 仿若是受到了血脉的感应,那腹中的龙气,不安分的鼓动起来。 唇角弯起的笑弧微微收敛,他淡淡睨了眼那小东西,随手一挥,真龙气韵便震慑了他。 瞧着那颗蛋玄光笼罩,憨萌抖动的模样,他不由低声嗤笑。 这圆滚滚的硬壳蛋,又欢快又强势,可没有旁边那两只抱着团酣睡的四爪软东西讨人怜爱。 他看的饶有兴致,不由负着手微微弯腰,凑近了些许。 视感穿透珍珠白的鳞痕蛋壳,看清里头龙胎的原身。 唔...,与其说是条龙,不如说是条小蛇,没鳞没角的,哪点像是他玄龙的血脉。 “到底是个分身,弱到竟然把你生成这副蠢相。” 还不够丢他龙族祖神的脸呢。 他蹙了蹙眉,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玄黑瞳珠动了动,不由抬手,小心翼翼渡了股真气入内滋养这颗蛋。 只期它得到了本神的养护,出生时别太羸弱。 耐心而专注的做完这件事,玄龙缓缓收回手,侧目看向依然在沉睡的白夭,眸底如深渊的暗波微漾涟漪。 你再不愿向本神低头,也无法扭转,崽子是玄龙血脉的事实。 不要紧,本神有万万年的时间,磨掉你心头生出的刺。 他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轻触她娇嫩的面颊,眉眼间的柔和浓聚。 “当年因你舍生救淮长流,弃吾而去,吾才一怒之下剥离私情,古神既能为你生出情思,自然也是会冲动的,正是因为悔了,才分了元魄与那心魔揉成一体,换了种方式与你低头。” “你怎么就如此倔强,非得要吾,折了所有尊严不可?” 然而,白夭被他施法引睡,自然是醒不来的,也不可能回他这番话。 玄龙低笑自嘲,到底还是折不下腰,不然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接近她,偷偷摸摸诉衷肠。 ...... 白夭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再醒来时,还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只觉得肚子仿佛是大了一圈,不由眼眸怔了怔。 藤嵇正抱着一盘果子靠在洞府边的石壁上,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挑眉嬉笑。 “醒了?” 白夭眼睫掀起,偏首看他,语声温软: “我睡了多久?” 藤嵇叼着果子挠挠头,一手掐着指肚儿算了算,声音含糊的回道: “也没多久吧,悬壶瀑布那头的沧冕鹤,也就叫了三回。” 话音刚落,空冥沧桑的鹤唳声再次回旋起来,闻之苍茫而凄清。 藤嵇一手捏住果子,指了指洞府外,“喏,第四回 ,我算它每次叫的间隔时间,都差不离。” 白夭素手抚额,浅浅叹息一声,“沧冕鹤是仙山的时报仙鹤,观金乌起落次数鸣唳,百次一鸣,代表凡间四季更迭。” 藤嵇眼眸眨了眨,碧色眼眸清澈无邪: “所以,你睡了一年啊。” 白夭,“......” 是凡间的一年。 算起来,她离开聂混,已经两年多了。 眸光黯然,她挪动身子下了榻,看着大了一圈儿的肚子,感受着茁壮成长的崽崽们,她收敛心神。 随即掀起眼睫看向藤嵇,视线落在他腰身往下的半截蛇身上。 “你自打跟我来了涂山,嘴就没个停,我这一觉,腹中小家伙都长大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说着,一边往洞府外走去。 藤嵇掂着果盘子跟在她身后,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脸不服气,蛇尾一甩化出双腿,亦步亦趋跟着她。 “怎么没长进的?我修为递进了呀,如今维持人身的时间也越久了好吗?” 白夭无奈笑看他一眼,“所以,还是不能随意化形。” 藤嵇毫不客气地翻个白眼儿,“都说了有长进啊...” 白夭立在洞府外的石坪上,失笑摇头,抬眼看了看天边云层与霞光,语声清柔的问他。 “我睡着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动吗?” 藤嵇摇摇头,“万籁俱静,一派祥和。” 白夭牵唇笑了笑,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之下,扭身往洞府走去。 “走吧,闲着也是闲着,你再荒废下去,就白瞎了陪我回来一趟,我带你修炼去。” 藤嵇一听这话,立刻支棱起耳朵,捧着果盘子尾随在她身后,一脸兴奋。 “多谢上仙指点!” “少贫~!” “嘿嘿,你说得对,天时地利人和的,我可不能白瞎了这趟仙山游,来来来,劳累您了,您快坐。” 果子藤嵇也不吃了,盘子往石桌上一放,殷勤的扶着白夭在石凳上坐稳,眼巴巴瞅着她看。 “咋练?” 白夭好笑的扫了他一眼,“盘膝打坐,静心凝神,默念法诀。” 藤嵇上扬的唇角抽了抽,眼尾往洞府的一角撇了一眼,语声迟疑的询问: “干练啊?就我这资质...,不用点儿辅助啊啥的?” 白夭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洞府一角的莲池,顿时没好气的失笑: “我就知道你一早盯着我的药莲了!” 藤嵇立时满脸讨好,利落的盘膝打坐,嬉皮笑脸的小声嘀咕着: “也不是,好东西谁不眼馋呢?当然,您要说我资质还不够,承受不起这药莲的威力,那我肯定不敢再多看一眼。” 白夭狐眸笑眯,睨了他一眼,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倒也不是,你便取一颗莲子来吧。” 藤嵇眼眸顿时亮起星光,唇瓣都激动的哆嗦了一下,“真的?!” 白夭浅笑颔首。 见她不似在玩笑,藤嵇立刻爬起身来,奔到莲池边去,小心翼翼的采莲子。 白夭目视他背影,眼底笑意微敛。 这药莲,原本是她留着,等孩子诞生那日备用的。 不过,总不能让藤嵇白来一趟,说不准,还能帮她个大忙,不回馈他一些,终究是会心中觉得惭愧。 藤嵇心性单纯,只觉得白夭大方透了,哪想到自己就快要被算计了呢? 他美滋滋的捧着一颗莲子返回来,在白夭对面盘膝打坐,眼巴巴望着她: “你身子成不成?替我护法,不会伤着吧?” 白夭噙着笑摇摇头。 “不会,开始吧。” ......
第268章 姑兒山 周山,是夜,初秋寒露凝霜。 九百七十七次日月更迭,是白夭与聂混分离的光阴。 八月十五的月盘,又圆又满,聂混盘膝坐在崖边,仰头静默望着夜幕中月色,眼底只印了一轮寒凉瞳圈。 陶浅之拎着两坛菊花酿,徐徐踱步靠近他,离得近了,他循着聂混的视线看了眼头顶满月,扯唇漫笑。 “涂山可不在月宫上,你这眼神,我会以为你心念的人是嫦娥。” 聂混浓密的睫羽半垂,微微偏头,眼尾余光看向他。 “两年八个月,孩子可是已经出生了?” 陶浅之撇了撇嘴,掀袍在他身边盘膝坐下,不疾不徐地将酒坛封泥起开,语声漫不经心。 “那谁能知道,域界不同,时间不同,或许于我们来说的两年八个月,于仙界的人来说,不过是短短两个日夜呢?” 见聂混蹙眉看过来,陶浅之轻笑一声,掂起酒坛递过去。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我又没去过仙界,怎么知道那边怎么样?倒是魔域,反正与凡间不同,那边是暗无天日,呆的久了,根本算不清时辰。” 聂混眸光幽深,眼睫动了动,伸手接过酒坛,昂头灌饮。 清冽的酒水顺着颚颈线流淌,湿了微敞的衬衣衣襟。 陶浅之看他如此,也只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起了另一只酒坛泥封,浅浅啄了一口。 灌下半坛酒,聂混以袖口拭净下巴上的酒水,晶黑的凤眸幽深晦暗,望着崖底黑压压的沟壑深涧。 “如今的我,若是凭着契印,可能寻入仙域?” 陶浅之轻撇嘴,“难,别看我曾被囚魔域,那是追着魔族人去的,若不是被发现,凭自己的能力,根本寻不到入口。” 聂混修眉浅蹙,若有所思,“魔域…” “嗯。”,陶浅之饮着酒,随意回应了一声。 聂混盯着崖底深涧的眸子一动不动,那看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要将他拽入其中,深渊印在她瞳眸里。 “是不是说,玄龙在操控魔域?” 陶浅之举着酒坛的手一顿,偏头看他,顿时心生不妙之感。 “你想干什么?” 聂混捏着酒坛的手缓缓收力,酒坛噼啦碎裂的声音清泠冰冷。 “玄龙,魔域,魔子,我若是能盯着魔子,定能等到鹿蜀,介时…” “你别异想天开了!” 陶浅之当即扬声打断他的话,蹙着眉一脸不赞同,“你是刻苦勤勉,得益于龙鳞和聚灵阵的优势,修为与日俱增,但鹿蜀可是神将,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可能做到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尾随他进入仙域。” 聂混冷目看他,长腿杵地站起身,“不试试如何知道?难不成要我坐以待毙生等?” 他可不认为,他能耗死玄龙。 不能让夭夭独自去做努力。 陶浅之张嘴要说什么,眼前的人却是一副听不进去的架势,反身就从崖顶跃了下去,眨眼消失在黑暗深涧中。 陶浅之瞠目结舌,慌忙起身追到崖边,入目一片漆黑,哪还有人影? 他顿时气结,对着黑暗处没好气的扬声大喝: “你去哪儿啊?!自己找魔域去啊?!” 高亢的回声在夜幕深渊中回旋,天边隐隐似从风中吹来一声虚邈的回应。 “姑兒山。” “姑兒山?”,陶浅之眉心紧蹙,纳闷喃喃,“姑兒山在哪儿?去那儿干什么?”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弥漫着酒香的夜风。 立在原地踌躇了片刻,陶浅之拎起酒坛灌了一口,叹息摇头。 “欠你的…” 话音落,拎着酒坛展袖跃下崖顶,循着聂混的气息追了过去。 两人从没去过姑兒山,路途上自然是调整了几次方向。 这一路上,陶浅之几次打问,总算知道了聂混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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