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之气不过在宁宸渊体内运转了几周,他便已经稍稍缓过气来。 不仅看起来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似乎状态都比姚问卿还要好上一些。 揽住姚问卿腰际,将她搀起来。 宁宸渊并不放心诛仙弑妖阵内里暴起的乱流,看这状况溃逝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离远一些,这里不安全。” 姚问卿不知晓其中厉害,但见宁宸渊一脸凝重,也咬着牙艰难的起身,任由宁宸渊扶着,两人朝着山谷的另一面石壁蹒跚挪去。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姚问卿觉得自己像是跑了个五千米长跑下来,整个人疲累的已经喘不过气来。 靠在山谷的石壁上,这时候的她才觉得这副身子骨不是自己的一般,连移动一分都疼的厉害。 全身也不知被那些个厉鬼给咬了多少到口子,一身的伤痕流出的血,都是泛着恶臭的黑色。 刚才两只手臂的皮肤已经完全成青黑色,此时似乎有些退散的样子,尸毒似乎正顺着伤口的黑血,纷纷流出了体外,颜色竟浅上了许多。 姚问卿不懂其中的缘由,只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自己都有些给吓住了! 疼是真的疼,自己的双手不知道是不是要废了,此时整个手掌都已经肿了起来,跟猪蹄似的。 姚问卿知道自己全身的伤在重,但那都不及眼前宁宸渊的伤势来得惨烈。 宁宸渊并不知道自己被锁在诛仙弑妖阵中到底有多久,大抵也足有好些个时辰。 此时他身上的衣衫早已如残破跟布条似得,被弃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黑色的西装裤上满是沙尘,被碎石撕出一道道口子。额角上口子里血液已经凝住,发丝混着汗珠凌乱的贴在鬓边。 安抚住姚问卿,宁宸渊直起身缓缓的站了起来。 哪怕如此的他是这般狼狈,宁宸渊的背脊依旧打得笔直,高挺的胸脯,结实的跟钢桩铁柱一般! 铮铮铁骨,征战沙场为苍生。 这便是宁宸渊。 一生转瞬,已过千年。 哪怕头可断,血可流,也容不得宵小之辈在自己跟前如此放肆,践踏自己的一身傲骨! 宁宸渊捡起地上的佩剑,一步步走向了魏霁阳。这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地上,如一座大山一般立在了他的跟前。 看着来人立在自己跟前,魏霁阳下意识的后撤了一些,靠在一旁石堆上的身体,不由艰难的坐了起来!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滑稽,魏霁阳又停了下来。眉心皱起,除去厌烦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恨与怨念。 视线落在眼前的人身上,魏霁阳怒意从胸口直冲到顶门,心头那把怒火仿佛能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掉一样。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那仇恨的视线似乎能将眼前的人瞪穿。 自己又失败了,哪怕天时地利,自己还是败了。 成王败寇,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可他到底不甘心。 凭什么眼前这个妖人能一次次的笑到最后,他魏霁阳不甘心! 眸子微垂,一声嗤笑出了口,魏霁阳无奈的收回视线。 渐渐,笑容在他的脸上越来越多,有嘲讽宁宸渊的好命,也有恨自己的失利。 他笑的像是岔了气一般,伴随着咳嗽,大口瘀血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血的颜色反衬在他死灰一般的脸颊上,整个人已入了魔障。 魏霁阳咧开嘴笑着,仰望着自己跟前一脸杀意的宁宸渊,不甘心的说道。 “宁宸渊,今日的确是我输了,可那亦如何?” 这话说的分外的嘲讽,却无所畏惧。 魏霁阳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千年前泰安殿上的事又将再次上演,亦如他无休止的噩梦! 宁宸渊眉心紧蹙,眼中的冷漠如冬至的夜,雪虐风饕!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为何要动她!” 比起魏霁阳在自己身上的所为,宁宸渊更加无法接受对方竟拿姚问卿作筏子。 他双眼赤红,手中的寒芒微微抬起,剑锋落在魏霁阳的眼前。 宁宸渊身上的痛比不得他心尖上那揪着他灵魂的痛,仿佛失去了那道灵气后,被这道痛通通填满了。 宁宸渊身上的杀气混着山河紫色不断外释着,剑芒上更是绕着金藤频闪着金色的光华。 有些人,哪怕过了千年,总是这般该死! 可这句后者的耳中,却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宁宸渊你是天真还是傻?明知道自己的软肋,还要将她暴露在跟前儿?一枚棋子,当然得有它用处。你说,不是么?” 魏霁阳这话说的轻巧,却将宁宸渊的怒意燃至顶峰! 成为东唐一国之君,王座下的尸骨。转世为人,手腕之下一具具枉死的魂。 这些都是对方做下的孽! “人命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这天下到底对你来说又是何物!李怀,不是所有事,杀戮就能就成一切,它不是你股掌间的游戏!” 开口的质问并不只为了自己,而是宁宸渊以天下之名宣诸于口,为百姓苍生借问一句。 可相比宁宸渊的愤怒,魏霁阳更是怒火中烧! “宁宸渊,何为天下?你在这里跟我讲帝王之道?胜者为王,一人之天,解救苍生,庇佑万千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话落在宁宸渊耳中,才是真正的笑话。 “李怀,你还是这般偏激,这千年来未有丝毫变化。你还不明白自己的错处么!” 有取天下之虑,而无容天下之量,这便是当年的李怀! 自己当年的确走眼得厉害。 可魏霁阳不信这些,他从来不明白。 成大事不拘小节,旁人怎懂自己的抱负! “乱世里的百姓水深火热之时,你在哪!帝王之位落于你手之时,你又做了什么!宁宸渊!从头到尾你都是懦夫,天下之责落于跟前,是你逃跑了!少用你那般虚情假意扣在我身上!我心怀天下,誓为苍生,你我根本无法比拟!” 脑海里又回想起自己死前的画面,那一幕幕伴着他一夜又一夜入了梦,永世的噩梦! 这些辛酸,宁宸渊何曾知晓! “可笑是,你竟为了你心中的那道迂腐,将我斩首与王座之上!宁宸渊,你才是整个东唐的罪人!” 说道这句,魏霁阳扶着身后的石壁竟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为何天下之人从来都归咎自己的错处? 若是自己当年不死,东唐又怎会被落入自己幼子之手,以至于被赵匡胤吞并的连史书都没有一笔! 这些,都是宁宸渊的一意孤行,任意妄为! 想着方才法阵中一道道痛苦的法雷落在宁宸渊身上,他的痛苦,他的伤痕。 看着他此时为了姚问卿心痛、心碎、自责的怒意,魏霁阳生气了一丝报复后扭曲的快感。 “宁宸渊!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我是斗不过你,那又如何?今次,你确是可以杀我,但不管我转世多少次,你我的仇都不会就此完结,我一定会杀了你!” 宁宸渊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的光莫名闪动,心中的情绪百转千回,而最终自化为一道轻叹,收敛在了他轻合上的眼睑中。 “李怀,你的确恢复了记忆,可你依旧没有想起当日我杀你时,对你说的话。” 罢了,自负的人却是这样,从来听不见旁人的言语,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益的。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再问旁的,也是不会有答案的,还不如自己来取! 摊开手掌,宁宸渊引动山河之气一掌击在魏霁阳的身上。 魏霁阳灵魂并不完全,甚至还有些残缺,这些大约是被无数次的转世所磨灭掉的。而这一道道残缺的痕迹,估计就是造成他灵魂记忆遗失的缘由吧。 宁宸渊不知道为何对方喝过孟婆汤,转了世还能记得前世的事。只是今世的这些记忆,并不会由于灵魂的残缺而忘记的。 宁宸渊的气息入了魏霁阳身体里,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为何对方会突然恢复了记忆? 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的事如此清楚? 为何他还知道这个陵墓中的事? …… 这些都不该是他魏霁阳记忆里该有的东西! 一定有什么缘由造成了这一切,而这缘由怕是所有祸端的根源,他必须将其铲除! 强势的气息毫不留情的灌入魏霁阳体内。 这样的入侵当然不是什么温柔的手段,魏霁阳全身痉挛,剧烈的挣扎起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魂知侵入了魏霁阳的脑海,不多时就从对方的灵魂中反馈了回来。 可入了宁宸渊脑海里的,却是一副副诡异的画面。 魏霁阳残忍动手杀害工人的画面。 魏霁阳命人放干水潭,轻车熟路下到第九座棺椁跟前的画面。 魏霁阳打开棺盖,从内里取出一方锦盒的画面。 可所有的情景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再之后的记忆如蒙上了一层模糊的云雾,宁宸渊什么也看不清。 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宁宸渊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宁宸渊皱了皱眉,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提起魏霁阳的衣领质问着。 “李怀,棺材里的盒子到底装了何物!”
第112章 魏霁阳一阵猛咳,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整个人虚弱的仿佛下一秒便会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宁宸渊看着眼前濒死一般的人,一时眉心微皱暗道不好。 魏霁阳在陵墓中呆的太久了,阴煞侵体怕是不多时就会要了他的命。 宁宸渊离姚问卿有一段距离,虽然经过了法阵内的法咒攻击,可自愈能力已经从停滞中恢复了过来,身上的伤势连同自身的气运也在不断修复之中。 再次运转山河之气,对宁宸渊的身体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山河之气直接注入了对方的身体里,宁宸渊护住了魏霁阳的心脉。山河紫色以心为眼,开始不断修复起他的器官,并驱散出体内的阴煞之气。 宁宸渊的确想要杀了魏霁阳,可此时,他却必须先救他。 阴煞逐渐被驱离身体,生气似乎得到了一些缓和,魏霁阳悠悠睁开了眼。 望着眼前这张满是认真的脸,他一时不由笑了起来。 “何物?我不记得了。我印象里只记得,那人说能杀了你。可惜,他也不过是骗子罢了……” 这话落在宁宸渊耳里,一时竟有如惊雷炸裂!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两人之间会有第三者知道的事,甚至对方还能主导这一些,欲将自己置之死地! “你是受何人指使的!” 在对方的记忆里,宁宸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心下大惊! “他……” 魏霁阳也未打算瞒宁宸渊,自己就要死了,可总会有人收拾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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