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近乎嘶吼一般的质问。这是……霜朔的前世—— 素问的声音?! 宁宸渊脑中什么画面快速闪过,接着亦如倒带一般,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待我们从万慈寺归来,我便禀明师尊,将你我二人的婚约解除了。” 万慈寺……? 那是哪? “谨遵师尊教诲,徒儿拜别师尊。” 一道接着一道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犹如梦魇一般宁宸渊记忆中的画面越发清晰! 师……尊? 师尊! 对! 那日,我在青羊宫的唐王殿前拜别了师尊! 这一瞬间,记忆仿佛一只龟裂的玉瓶,里面的水顺着缝隙溢出,将裂口处越撑越大。 如钱塘江的鬼王潮,一波接着一波来得太过猛烈,有什么东西正在宁宸渊的脑海爆裂开! 顷刻,满脑子里都是涌动的碎片记忆。 那些他记得的,不记得的,甚至刻意遗忘的记忆不断浮现,像是一场场回放的电影,强行灌满他整个脑海! 宁宸渊头疼欲裂,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他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手中的剑也握不住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 他抱住脑袋可没有丝毫作用,剧痛从他的头顶传遍每一个细胞,整个脑浆都快要融化了一样。 这种痛楚犹如被施展了焚天离珩曲,正不断焚烧着他的命源,强行使得灵魂离体一般恐怖。 身上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连同灵魂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剥离一样。 宁宸渊感觉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了,突然周围幽怨的响起了一个的女人声音。 “‘追忆香’的作用就是重洗这段有印记的记忆。需要一些特定的事件作为‘催化剂’,来引导你的记忆恢复。” “陷入这样的记忆洪流里,若不能尽快分清是现实还是回忆,你的记忆会容易产生错乱,甚至人处于假象里迷失自我。” “你活了千年,记忆是多么庞大数据。可你又怎知,在那段忘记的时间里,是否还存在好几个千年?” 伴随着洪流似的记忆回溯,女人的话语在宁宸渊的耳边萦绕,清冽、魅惑,亦如挥不去的魔咒。 “追忆香”的作用下,脑海中的“书签”像是被解开了封印,整整上千年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全都回来了。 玉瓶炸裂,脑海中的声音犹如潮汐一般退却,渐渐的四周分外的安静,剧痛离开了,余下的是大病初愈后的疲乏。 宁宸渊颤抖的从地上爬起,视线从模糊到清明。 一道人影贴着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宁宸渊心中一惊,连忙侧过身子避开。可一回头,周围的一切都不同了! 没了送仙桥,没有硝烟的战火,没有沸腾的江水断桥,更没有扰乱世道的妖孽…… 此刻的宁宸渊正站在唐王殿前的台阶下,而他脚下是通往上方宫殿的参道。 参道两旁整齐立着无数穿着统一黄黑衣袍手执旗幡的年轻弟子。 经幡随风飞舞,日食早已不见踪影,此时竟是碧空万里。 刚才从他身旁走过的人此时在台阶下站定,撩袍双膝跪地恭敬的朝向行了礼。 宁宸渊抬头,殿前立着几人。为首的真人一身白衣道袍,在他身旁还一同立着一位深紫华服的老者。 白衣真人朝他招了招手,跪在台阶下的男子站起身,脚步稳健的跨上台阶在道者前再次跪下。 是的,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深埋在宁宸渊记忆洪流的最深处,早已丢失的过往。 巍巍高阁,浩气长存。 晨钟暮鼓,香火缭绕,熟悉场景历历在目。 同样的画面,宁宸渊曾在霜朔的记忆里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画面。 果然,在紫色华服老者的身侧,宁宸渊看见了那个一身青衣,腰间配着一柄雪色唐刀的女子。 宁宸渊连忙跟了上去,无数的人影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他就跟一缕幽魂一样,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历史的场景再现,可宁宸渊什么也做不到。这些事情虽然曾经发生在他身上,可现在已与他无关了。 他成了历史的旁观者,只能静静的驻足看着这一切。 宁宸渊刚到殿前,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 “陛下明日将去往西山举行祭天仪式,为师须得陪同随行。如此,怕是赶不上十日后万慈寺的‘百祭大典’了。宸渊,你率宗内弟子前往吧。” 白衣真人的目光落在跪在身前的男子身上。 一身白衣道服,衣角绣着绿竹与符文,头上梳着宗内弟子一样的发髻。唯一不同于旁人的是,他髻上的木簪子嵌着一颗玉珠子。 “是,徒儿遵命。”男子前额贴地躬身拜了拜。 一抬头,宁宸渊的眸子剧烈的一缩。 这张脸! 跟自己一模一样! 这就是当初的宁宸渊。 可现在从旁观视角打量一切,宁宸渊怎么都觉得别扭。 一旁的弟子将手中的托盘,恭敬的捧在白衣真人面前,缎制黄绢上面是一盏极为古朴的法器。 道者极为慎重的叮嘱了一句。 “净元天灯是本宗至宝,此番带去万慈寺,一定要亲手交到法华大师手中,切不可遗失!” 宁宸渊:“徒儿定当铭记在心!” 事毕,真人回头看了眼身旁的紫色衣衫老者。 后者合拢手中的纸扇,扇骨点了点身旁的女子说道。 “素问,万慈寺之行,你正好与宸渊他们一同前往,两宗间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女子后退一步,躬身抱拳行了一礼,点头应了一声。 仿佛是不放心,白衣真人看了眼青衣女子后,朝着自己的弟子再次嘱咐。 “宸渊,法器加持过阵法后会有所损伤,待大典完毕后速速归来,切不可耽搁。” 宁宸渊:“是,弟子知道了。” 老者似乎有些不安,脸上也有些担心的神色。他抬起手掌按在爱徒肩头拍了拍,似有千言万语却未再出口。 宁宸渊不由的湿了眼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师尊是这样的表情。 牵挂与担忧写满了脸上。 那时候的他,抬起头来只能见到师尊离开的背影。 现在想来真是遗憾。 宁宸渊从没想过那次的拜别,会是两人的永诀。 再见已是上千年的遗忘……
第135章 贞观十五年,李淳风官至太常博士,其所执掌派系,被天下誉为道宗。 明文有定,凡为朝史官员皆不可开宗立派! 故而道宗不可在史书上卷写正统,太宗皇帝却莫许之,为道教发扬光大。 宁宸渊自小便跟在师尊李淳风身侧,道教的那些道经典籍习了不少,只是尤其对术法咒阵更感兴趣一些。 盛唐时节,海纳百川。 天下能人异士齐聚盛唐,各宗教派系更是五花八门,数量至多范围之广为历代之最! 师尊受太宗器重,其修行宫观更是御笔亲书。 万慈寺为佛家圣地,虽佛、道之间有过太多交锋,可天下礼法皆为大同,李淳风与万慈寺住持法华大师乃是多年故交。 两人常常彻夜谈古论今,研究书籍典故,相逢恨晚。 这万慈寺内有一剑冢,其追溯起源可至秦朝时期,甚至比万慈寺的起源还要久远。 剑冢深埋于后山禁苑内,里面藏有天下至宝! 传言众说纷纭,不过有一样却是一致的。 剑冢内除去宝物之外,还封印一只至邪的凶物,它是被无数法剑定在里面的,只要出世,毁天灭地! 在立寺之时,修建者以一二层青瓦钟楼镇压之。 其名曰,拈花钟楼。 每七年,万慈寺内会举行一场“百祭大典”,以作加持剑冢封印之效。 所谓“百祭”,便是天下的各宗教派带着自家的法器前来,由寺院的住持举行封印大典。 此又为“借器百祭”。 万慈寺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什么意外。 那时候宁宸渊甚至觉得这样的大会,就是万慈寺用来彰显自己地位的一种手段罢了。 可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你要融入天下法门的圈子,该有的礼数是不可以废弃的,就连自己的师尊也是如此。 宁宸渊作为道宗弟子,道理都懂。 上一次的“百祭大典”,宁宸渊也去过。只是那时候还年幼,加之性子一向乖张,只当看了个人多的热闹而已。 宁宸渊曾私下偷偷问过师尊,剑冢内可真有邪祟? 但师尊明确的跟他说,有! “剑冢里没有宝藏,也不是什么以天下法剑来镇压的凶物,凶物的本身就是一柄剑。一柄吸了许多许多人血,有了自己思维,修出了剑灵的邪剑。” 宁宸渊不懂。 “那怎么不消灭它,直接融了不就好了?” 那时候师尊脸上的神情从狠厉到犹豫,最后只化为了一声低叹。 “消灭不了。万慈寺的由来就是失败的结果。” 这样的答案令当时的宁宸渊好几夜都未睡着。 为什么会失败?怎么会失败?师尊并未告诉宁宸渊缘由,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说万慈寺的古卷书页上,寥寥记载了几笔邪剑的由来。 战国时期,人们用那柄剑杀了太多的人。 而它也因饮了太多的人血,成了一件极凶的邪物。 后来,消灭它的仪式出了问题,邪剑的剑灵出现了。 大战之后邪剑勉强陷入了沉睡,而那些攻击它的武器像是受了某种影响,在它身边护卫形成了剑冢。 万慈寺就是再后来人们修建起来,打算以佛法之力度化邪气的。 祭典与其说是加持封印,不过是以诸多法器之力,将邪物隔离起来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它,也好封锁了它的邪气以防影响活人罢了。 虽说这样的传说听起来玄之又玄,但宁宸渊最开始是相信的。 但自从见过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又老喜欢逗弄自己的老秃驴之后,宁宸渊就没再信过他嘴里哪怕一个字。 没错,出家人不打诳语。 可那老东西最喜欢捡文字的露眼儿。那人甚至可以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诳语”其实是个人名! 他觉得师尊也是叫这老东西给骗了! 但师尊的话,宁宸渊从来又是遵从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与师尊更是自小养大的恩情,宁宸渊对师尊极为敬重。 哪怕幼时,师尊为宁宸渊指了婚配,他也未说过一个“不”字。 离教算不得什么名门正教,却在丹术上颇有心得。 师尊与离教掌教欺霜真人都是辅佐在帝王侧的同僚。论私下的关系,倒比公事上交际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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