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三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一袭万里无云的蔚蓝色,让她阴霾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 只是这午后有些炎热的风吹进了室内,使得她整个脑子又开始发懵了。 姚问卿草草吃了个午饭,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门,从她的出租屋到寒隐寺大约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日头有些毒,公交车上还好有空调,一路颠簸走走停停,倒让姚问卿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 最近这些天,她的确太疲惫了,整个人都不太精神,这状况自己都觉得像是被鬼吸了阳气! 想想也是,在东郊遇到厉鬼的事还没缓过来喃。 入了寺,小和尚指道了后院禅房外的一处凉亭。谢过后,姚问卿从红漆青瓦的回廊穿过,想着后院而去。 水道回廊下养着红色的锦鲤,一潭碧水,映着天的蓝,空气中弥漫着寺庙中特有的香火味,姚问卿心中的烦躁消散了许多。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寒隐寺的后院了。 还记得上一次进入后院,还是几年前的事了。
第15章 那日姚问卿在前殿烧过香后,转头无意间,透过树冠,远远望见后院一处古楼的八角顶上,正腾着邪煞黑色的浓郁死气。 旁人看不到这些,但姚问卿倒是看过一些,按理说佛门之地不该有阴厉之物,她心中奇怪,便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待她到达古楼前的空地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三十多位高僧正围绕在古楼下,正席地而坐不断转着佛珠诵经。 看那样子,倒是有些超度的意思。她没有打扰,只远远的在一旁看着,旁的人是看和尚,而她是看楼顶,瞧着上头的黑色煞气一点点消散,而她便落入了住持大师的眼里。 那是姚问卿与袁大师的第一次见面。 仅仅一眼,袁大师便看出了自己的不同,法事完毕后,他来到姚问卿跟前问问了八字一类的,之后便露出了更为惋惜的怜悯神情。 没有过多的言语,袁大师亲手从佛台上的一排长明油灯中捞起一节灯芯。 他用红色的丝线为自己编了一条红色的绳饰,之后又亲自为姚问卿拴在了手腕之上。 叮嘱了一番后,袁大师还是宽慰了她两句,说是什么“万事皆有定数,福祸皆因果”的佛理。 红绳上一股浓郁的香油味,戴着戴着姚问卿也就习惯了。 这些年,她也常来寺里参拜,见鬼的事虽说从未停息,却也没遇到过太大的危险,日子一直过的较为顺畅。 可是一周前,红绳断了。 像是抵御不住邪灵的入侵一般,红绳崩裂成了两段!而后在她的周围,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离奇诡异的事件! 现在想想,好像一切都是在那无尽的梦境之后,自己画完那副画开始的。 回廊在水面有些绕行,最后连着凉亭,姚问卿步下台阶,便在一旁的高榕树下找到了人。 袁大师正与一位老者下棋对弈。 风过回廊,沾着水气袭来几缕凉意,树下背着阴,斑驳的光影透着几许,两人正专注的盯着棋局。 姚问卿刚走到两人身侧,袁大师便将手中的棋子丢进了一旁藤编的棋罐中。 “哎,罢了,输了。还是下不过你。” 袁大师手中的念珠拨动了几颗正在感概,余光里就隐约瞧见一名清丽的少女。 逆着光正站在自己旁边,这张脸不太看得清,不过身影袁经纶倒是有些眼熟,再细细辨别了一下,他认了出来。 三魂七魄少了一魄的女子,这世间怕是独一份了。 “福主,别来无恙……”这话刚出口,袁经纶便皱起了眉头。 女子面容有些憔悴,可并没有邪气沾染,若说最大的祸端,也是之前便有的“少一魄”。 可这明显阳气不足阴虚亏损之状,是从何而来?! “福主这是怎么了!近日可是遇上了什么邪祟?阳气损的也太多了些,这样下去对你的魂魄可是伤害极大的啊!” 闻言,姚问卿脸色一白,差一点眼泪又溢了出来,诸多的委屈与害怕在眼底一阵阵上涌,眼角泛着酸楚。 “袁大师,红绳……断了。” 这话让袁经纶一阵诧异,这单色的九眼不灭长寿金刚绳他只替女子一人制过。 红绳不能离身这是自己交代好的,哪怕就寝这等佛家忌讳的事,袁经纶也嘱咐过她不要拿下。 无法,眼前的女子命格轻的可怕。这招惹阴厉的体质,放在旁人身上早就死过无数回了。 她能活到现在二十有二,也不知是祖上积了多深的福报! 姚问卿眼睛泛红,把最近的遭遇说了个大致。 而对于宁宸渊,她并未太过提及,只道被人所救一笔带过。 前些日子发生东郊废墟的事故,袁经纶也有耳闻。传回来的消息说,里面出了一只至邪的妖魔,这邪祟伤了多人性命,最终被高人直接打了个魂飞魄散,也算替世道消除了祸害。 袁经纶看了姚问卿一眼,有些感叹。按理说被煞气喷了一脸,要是旁人现在早就煞气侵体,连尸骨都已经化为了一滩血水! 看来救她的人,替她清了身上沾染到的这些邪气,寻常道行的人可没这本事。 听到这段,对座那位专心研究棋谱的老者抬头看了女子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专心摆着残局。 袁经纶也未太多言语,只是悠悠一叹。 “你的命格本就太轻,灵魂对于这些阴物来说,如蚂蚁闻见了糖腥。招致邪物是不可避免的事,你只能尽量远离或是长期呆在至阳之地,才能避免阴物接近。 老衲目前能帮你的,也只是再为你编织一条红绳,仅护你本命心神罢了。一切都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或许命中自有定数。” 红绳依旧是灯芯为引,袁经纶编的仔细,嘴里一直念诵着经文。 他再次亲手为姚问卿戴上,看着她道谢之后离去的背影,袁经纶回头与老者继续下棋。 看着对方正自顾自的摆着残局,棋子在手中拿起又放下,袁经纶心静不下来无奈的一叹。 “这女子也是可怜之人啊。” 对座的老者方才一直静静听着,见姚问卿走远这才搭话。“你也说凡事皆有定数。又怎知这不是她命中的福报喃?” 下棋的老者一头华发,一身棉布材质的唐装,满脸笑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一脸忧愁的袁经纶。 “这话何解?” 袁经纶一脸疑惑,并未悟道其中的意思,他等着对方的高见。 老者却将棋子落在自己摆阵的残局之上,未抬头看对方一眼。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袁经纶有些茫然的看向残局的棋面,看着老者又摆了几步,一时真没懂他意思。 可不多时,不远处一段悦耳的对话声将他的视线带了过去。 袁经纶转头就瞧见了一副怡人的画面。 回廊里,一袭白衣入了画,女子一脸意外的看着来人,眼中的惊异转而化为了喜悦! 忧愁的脸庞像是一点点上了颜色,女子眼中映着夏日里回廊下满池流光,星云莹动。 来人落在她跟前止了步,眼底也带着一丝诧异。而后男子微微勾起嘴角,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眼中的光似乎激起了涟漪。 人面桃花相映红,白衣扶风无限凉。 回廊中,宁宸渊有些意外的看着姚问卿,方才还在思考她的事,这人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宁宸渊想过两人再见的情况,可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与之相遇。 这次,他来找袁经纶也有姚问卿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可一抬头,那人便出现在自己跟前。 有种被人抓包的既视感,宁宸渊心率不由的快了几分,而后又落回了原处。 宁宸渊率先开了口,在姚问卿跟前驻足。 “真巧啊,姚问卿。” 姚问卿也从未想过还能与宁宸渊再见。 当她走上回廊,抬眼便见宁宸渊正走了过来。 姚问卿有些诧异会在此处见到他,可转念一想,他那厉害的道法,出现在寒隐寺似乎又极为正常。 宁宸渊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衣,袖口挽在手肘处,与上次相见之时不同,下身是黑色的长裤子,虽然这一身配着简洁,却不似之前的随意,倒有些干练与严谨的成功人士范儿。 可依旧如那日的态度,身姿还是那般挺拔、谦和,以及拒人千里的寒。 宁宸渊看着自己笑了,他对自己说。 真巧。 是啊,真巧。 姚问卿雀跃的心,在他走到自己跟前时,便恢复了平静。 “是啊,你好,宁宸渊。” 他眼中的笑同上次分别时候一样温和,礼貌而疏远的气息。 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不过三秒,他轻轻点了下头打过招呼后,两人错身而过。 姚问卿回头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出了回廊。 彼此不过是对方生命的过客,哪怕再次相遇也不过是个意外,是的,不过如是。 宁宸渊穿过回廊,来到对弈的两人跟前。 “君子也在喃。” 宁宸渊看着与白君子,收起了笑容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虽然有些意外,倒没说什么。 “宸渊,你来的正好。经纶不敌啊,你来与我下几盘?”白君子将自己摆的残局收进棋罐里,对着来人说道,心里很是喜悦。 “你是棋艺大家,和经纶对弈这胜之不武呐。怎不与他比佛经讲学。” 宁宸渊心情似乎不错,虽然脸上未再挂上笑,也难得说笑两句。 对于两位挚友,他甚少这般露出属于活人该有的情绪。袁经纶看过刚才的画面,心里却比白君子多想了一层。 “你这个点来,可有要事?” 宁宸渊本想提下姚问卿的事,刚发现她身上有了袁经纶的气息,一条新的红绳又出现在她的手腕,看来她与袁经纶的确是相熟的人。 既然有他照拂,这魂魄的事,他也应该早已知晓。 到嘴边的话,便没有再问。 “日食将至,我不日将要启程去往欧洲,或许会多呆一段日子,特来与你辞行,正好君子也在,倒省得我多跑一趟了。” 两人曾听宁宸渊提起过关于日食之日的事,似乎对他的身体有所影响,却不甚清楚。 “下月有日食?还真没关注过这个。什么时候走?”袁经纶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有些思虑。 “月底前就会动身。” 在棋桌旁落了座,宁宸渊自然的从棋罐中掏出几子,摆上了一副残局。 “你不在,我下棋都找不到对手喃……”白君子本有些落寞,但见宁宸渊重新摆子,是一局没见过的残局,渐渐有些兴奋的凝着局面,忧伤的情绪倒被冲淡了不少。 宁宸渊:“日食至阴,怕是有些邪祟不耐。凉广楼劳你多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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