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她急切地问。 “是个小男孩,我只是一转头他就不见了。”女人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还这么小,这可怎么办啊!” 女人细细的手指抠进了木琪的肩膀。 走廊里的风好像更大了。 木琪给她指明方向:“刚才有个小男孩在护士台那写作业。” 女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是我的宝宝还没上学啊。” 女人放开了木琪,表情凄凉:“如果你看到我的孩子,记得跟他说我在找他。” 说完,她突然不可抑制地开始扯自己的头发,又用指甲抓自己的脸。她的指甲修得很短,因此抓痕并不明显,奈何她神情疯狂,在阴暗的光线下透露着绝望。 林梵突然出现在门口,冷着脸命令女人:“赶紧回你自己病房。” 林梵在场域内扮演的角色是护士,住院部的病人都得听护士的话。 女人看上去有点怕林梵,她低声问:“又要抽血了吗?刚刚不是才抽过。” “只要你回病床就不抽血。”听到这句女人总算松了口气,赤着脚走回自己房间。 地上的水渍正在蔓延。 木琪和林梵交换情报,说起门口消失的小男孩。 木琪:“应该不是魔化物,数值没走高。” 林梵:“你知道38号床上躺着的是谁么?” “谁?” “张玉芬的老公张大墙。” *** 张大墙早就死了,他死在了魔化场域里,死在了午夜麻将馆中。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先是莫名其妙地生,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死。 张大墙缺乏自控力,没能改掉赌博的恶习。他从不自我归责,在他心里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赌博输钱是因为运气不好,还不出债务是因为债主不宽限时间,儿子发火那是儿子罔顾生恩,邻居耻笑是因为老婆哭闹。 他习惯让最亲近的人为自己的失败承担后果,尽管如此,最后他仍反复坠入同一片污浊。 像他这种人,似乎从来都不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他擅长将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午夜麻将馆勾起了张大墙心中的欲望。 于是他想赌,只为再赢一局。 其实,在他选择再赌一把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明白,这条路的尽头只会通往失败。 可他就是心存侥幸。 现实世界中的张大墙只留下了一具枯槁的尸体,但在张玉芬的魔化场域里,他还活着。 38号床的张大墙摔断了腿,接近半身不遂,打了止痛针不再感知任何痛苦,安静地沉睡。他需要换药,一天两次,为他换药的人是护士,是住院部里的半个权威。 在这里,他仍是被好好照料着的。 张玉芬不想张大墙死,但好像也并不希望他好好地活。 魔化物在自己的场域中有着极大的掌控力,它们可以把这里设计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张玉芬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她在医院魔化,于是顺理成章沿用医院作为背景。 如果张大墙摔断腿,他就不能再出去继续赌博。 如果张大墙睡着了,那么他就不能再对妻子辱骂、发泄。 所以魔化张玉芬剥夺了张大墙的行动能力,还剥夺了他的清醒。 木琪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张玉芬的内心世界。她不算是个特别复杂的人,她的执念很清晰。 她希望惹事的丈夫失去行动自由,希望可以修复和儿子张平安之间的关系。 张大墙已经找到了,是不是这里还会有一个张平安? 张平安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写作业的小男孩? 张玉芬呢?她又躲在哪里?
第17章 游戏开始17 6楼没有更多线索,逛了一圈魔化数值巍然不动,木琪抬头,右眼显示天花板处有一个向上的绿色箭头。 这是叫她上去的意思。 7楼开始是重症病房区,木琪和林梵仍选择走楼梯,抵达7楼后发现这里的积水比6楼更严重。 积水踩上去很粘稠,咸腥味更浓。 冷风吹得凶猛,灯光晦暗闪烁,整个走廊透着阴森,周围沉寂,像是午夜的海边。 林梵走在前面,护士台没人,整个楼层万籁寂静,那些医务人员都去了哪里? 她们经过护士台,趟着水进入病房区域。6院的设施不算新,高悬的电视机还是十年前的旧款。 屏幕突然开始播放动画片,发出的声响在大厅回荡。 画风陈旧,配音透着年代感,是早年间的产物。 “李雷是个好孩子,他很努力学习,还帮妈妈做家务。” “李雷是个好孩子,他很努力学习……” 反复重复的都是同一句,明显是给孩子看的内容。 与此同时,头盔中总算传来了叶桐的声音。 “队长,木琪,你们是不是上来了?能听到吗?” 她那里有明显的风声。 林梵回答:“刚上7楼,我们在病房通道入口,你现在人在哪?” “我在7楼厕所,走廊笔直往前最里面那间。” 叶桐与她们交换情报:“7楼有两个医护人员在病房巡逻抓捕病人,这两人怎么打都死不透,每过一分钟就会复活。我还没找到魔化物本体,我们现在分头找线索。” 如果找不到魔化物,那她们就无法清除魔化场域。魔化物本体不死,场域里的所有NPC都会无限重生。 E级任务并不扭曲时空,场域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她们必须争分夺秒,不然无法撤离的重症区病人就完蛋了。 为了效率起见,木琪林梵兵分两路。 电视仍在重复同一句台词,木琪右眼提示:朝护士台那儿走。 在那里她碰到了刚才那个写作业的小男孩,他躲在护士台后面偷偷看电视,作业已经写完了。 木琪对他说:“又见面了。” 男孩快速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电视:“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说话的时候双眼紧盯屏幕。 电视里重复的还是那一句:「李雷是个好,好,好孩子,他帮妈妈做家务,他是一个,好,好,好孩子……」 台词卡壳了。 木琪吐字清晰地对小男孩说:“我是来找张玉芬的。” 男孩突然脑袋低垂,颈椎处诡异地抖动了几下。 动画片戛然而止,走廊回荡着电视杂音,男孩低着头问:“请问你找张玉芬有什么事?” 冷静又很官方的语气。 木琪右手握住枪柄,说:“我是特地来这里杀她的。”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魔化场域,小男孩抬起头露出没有眼白的眼睛,木琪还以为他会攻击自己,谁知他顷刻间消失不见,地上的水溏无人走动也泛起波澜,四周狂风大作。 木琪立刻在队伍频道内公布线索:“这个场域里有个重要NPC是张玉芬的儿子张平安,看上去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我刚才激怒了他,魔化物本体应该就快现身了。” 林梵和叶桐的声音分别传来—— 叶桐:“收到。厕所没东西,我准备搜索7楼的储物间。” 林梵:“别的病房都是空的,只有病房107住满了病人,一间病房四个人,三个都是张大墙,还有一个是刚才楼下那个疯女人。” 病房107? 这里是7楼,房号怎么会是107? 木琪在心中汇总线索: 6楼的张大墙是38号床,7楼的张大墙住在107号房。 38,107,这是张玉芬最熟悉的数字。 因为张玉芬,家住友善街38号19幢107。 那个和张大墙同病房的疯女人又是谁? 能出现在这个场域中的人,必然与张玉芬有关。 她想到了女人刚才问她的话:「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请告诉他我在找他。」 孩子,女人。 难道说,这个女人是张玉芬的儿媳? 张平安和妻子拼命存钱买房,却因为张大墙惹出的债务而一朝回到解放前。 张平安下定决心与父母决裂,张玉芬向邻居抱怨自己见不到孙子。 儿媳同样也是受害者。张平安为了当孝子,花光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钱。 这些钱是张平安的妻子和他一起存的。 刚才那个女人看起来颇有书卷气,难道是老师?张平安的妻子是他在学校认识的同事? 张平安从小就乖,于情于理,张玉芬都无法责怪儿子,可她需要找个人去归责,很自然的,她选择迁怒儿媳。 她一脉相承沿袭着张大墙所信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张平安如今铁了心和父母决裂,一定都是儿媳在背后撺掇的。不让她见孙子肯定也是儿媳的主意,平安才不会这么狠心。 张玉芬想报复她,可两家不再来往后,她的报复无从实施。 最后只能在堕为魔化物的场域里,一遍遍折磨着臆想中的儿媳。 你不让我见孙子,你离间我和我的儿子,所以我也要让你受一样的苦。 在张玉芬眼中,儿媳是离间骨肉亲情的疯女人,于是在魔化场域里,儿媳被幻化成每天要被护士抽血、因为找不到孩子而痛苦自残的疯子。 可笑的是,纵使有天大矛盾,她心中却仍然认为他们是一家人。于是儿媳也“有幸”被安排住在病房107。 小男孩是谁?答案很明显。 他是张平安。 是小时候的张平安。 张玉芬的邻居们是怎么说的? 张平安从小就乖,是很省心的孩子。 长大以后张平安还是很乖,他为了当孝子,断送自己小家庭的存款。 他为张大墙填补债务窟窿,他将夫妻共同财产视作自己可独立支配的钱财,他忘了那是两个人共同努力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钱,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征询妻子的意见。 张平安知道张大墙不是个好父亲。 万幸的是,张平安天生长得文质彬彬,为了不要像父亲,他特意扮演文质彬彬,有意放大、强调自己的文质彬彬。 他是个老师啊。 从小到大,他都是友善街出了名的好孩子。 可张平安却默默地,不由自主地,成为了另一种版本的张大墙。 不尊重妻子,一意孤行,慷他人之慨,但又宣称配偶被动牺牲的合理性—— 这都是她应该做的啊。 既然结婚了,那么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算得那么清楚呢? 张平安不声不响,是个就连做完作业想看动画片都要偷偷摸摸的小男孩。其实这未必是真实的张平安,但这是张玉芬希望看到的张平安。 张玉芬希望张平安永远有所忌惮。 乖,就该是他一辈子都套在脖子上的枷锁。 毕竟,他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张玉芬不喜欢总给家庭惹麻烦的老公,不喜欢脱离掌控的孩子,不喜欢和她对着干的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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