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肆意的在两人身侧流宕穿梭,卷起他们靠近的飘飞衣角和襟带。 沈瑜伸手捋了捋被吹乱颊边的鸦黑长发,抬着雪白下颌,耐心十足的等待着。 很快,她看到对面沉默的少年对她笑了下,是很温柔端静的那种笑法。 那个模样,很像一百年后熟稔的带着面具,玩弄人心于股掌的谢翕。 就连少年微微抿起的唇角仿佛都带了三分情意,“好啊,观荷师姐,我求之不得。” * 傍晚时分,外头淅淅沥沥的落起了薄雨。 雨势虽然不算大,但那打在瓦檐和窗外竹枝上的清脆雨声,泠泠如珮。 反而让屋内的一方小天地显出一种格外的静谧来。 沈瑜此刻褪了罗袜躺在床上,将一侧脸颊贴在滑软如水的锦被上。 觉得这真是一个适合私会周公的好天气,如果不是那股熟悉的痛意,又一次不合时宜的找上她的话…… 陷在枕衾间的少女眉心跳了跳,前一刻还闲适平和的笑意僵在唇角。 ——所以说,这一世都托生成神兽白泽了,还有谁能随意欺负他,给他苦头吃不成? 她咬着后槽牙从床上坐起来,漆眸沉沉。 万分烦躁的捋一把滚得乱糟糟的乌发,心里的怒气恨不得变成一把烈火窜上房梁。 早不来晚不来,就非挑人快睡着的时候来是吧!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烦人精,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过去欺负神兽! 等会儿找到了罪魁祸首,她定要狠狠锤爆对方狗头! 沈瑜带着被惊扰的深深怨念和睡前气,板着一张清艳小脸,气势汹汹的在夜色里疾行。 跨越数道黑黢黢的树林,和小半座山头,来到了一处寒泉边。 嗯……? 然后她猝不及防抬眼,望见了濛濛雨雾中一个独自在寒泉间沐浴的少年。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少女顿时有些呆掉了∶这人…… 为什么挑大半夜下着雨的时候沐浴啊? 而且,他的穿着似乎有点过于清凉了。 单薄的一件月白外袍贴在身上,领口肆意敞着,甚至能隐约窥见俊秀少年那一截劲瘦有力的腰肢。 不对…… 他身下的泉水为什么看起来一片血红? 很快,沈瑜的惊惧就有了解答。 就见少年闲散的握着手中还在滴血的簪子,又一次在自己小臂上狠狠划了一道。 霎时间,血珠四溢着从伤口处滚落,融进身下的泉水中一点点晕染开。 沈瑜手臂骤然一痛,跟着打了个哆嗦。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混账行为…… 这个小世界好不容易盼着那人扬眉吐气了一回,可以仗着上古神兽的身份不再随意受人欺负。 结果,他就三更半夜的搞自虐是吧? 少女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恨不能立刻冲上去锤醒对方装了浆糊的脑壳。 就见不远处寒泉中的少年垂着头,坐在满池血腥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祈年他…… 其实在发呆。 自从他化人之日起,就一直由陆霜意教化照拂。 对方教他读书写字,和他一起晨起练剑,研讨术法。 久而久之,似乎在所有人眼中,他们都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璧人。 就连掌门陆云归也时不时暗示,自己和陆师姐增进感情的时日也差不多了,或许尝试着双修互益也并无不可。 简而言之,就是行夫妻之礼。 祈年最初化人时不懂得什么叫喜欢,但他却也知晓那种亲密的事应该和心爱之人去做。 为了测验他对陆师姐的心意,他还特意私下里偷偷买了一块儿问心石系在手腕上。 卖问心石给他的师姐说∶饮过主人心头血的问心石主情,若是他日后遇到钟情的姑娘,里面的萤蝶就会苏醒发出幽微蓝光。 可他和陆师姐在一处时,问心石从来不亮。 所以即便他今日误饮了那杯催情的酒水,也不愿混混沌沌的去敲陆师姐的门。 抒解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他手中这根锋利的簪子。 …… 沈瑜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对方这种没事找事的自虐举动让她出离愤怒。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她不理解也可以选择尊重。 可她和祈年是绑定了痛觉的,放任着对方不管最后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她刚想三步并作两步,行过去苦口婆心劝说一番,给少年一个当头棒喝。 却在接近少年身后之时又猛地滞住…… 不行。 她在这种情况下过去,会不会被对方误会成有意偷窥的色胚啊? 毕竟除了她,好像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并不熟络的少年沐浴时做什么。 这么想着,她无比谨慎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无意中踩到了身后的一截枯枝。 “……” 有点想骂人是怎么一回事 在湖中少年如梦初醒般警惕望过来之前,沈瑜神经骤然一紧,而后下意识的变回了原身的……小号。 ——一柄通体银蓝的匕首。 湖中少年微微侧首,凛冽俊秀的眉目扫过身后空荡荡的寂静夜色。 而后落在那柄跌落在池边的银蓝小剑上。 他似乎是愣了愣,略微撑了身子,伸出修长匀净的手指向后够到那柄异常精巧漂亮的匕首。 在月色底下垂着眼打量把玩。 被人捏在手中反复打量的沈瑜头皮发麻,满心绝望。 就在她疑心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时,少年做出了一个让她想原地炸开的恐怖举动。 少年无比随意的攥住匕首一端,而后用那泛着冷冷银辉的银蓝小剑抵过自己削劲的胸膛,划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直到腰腹。 被迫饮了一脸血的沈瑜∶“……???” 她身边还有正常人吗?为什么好好的孩子越养越变态?明明第一世的阿越是那样懂事讨喜! 她甚至怀疑自己做了个噩梦。 但那鼻尖越发浓郁的血腥气,让她不能麻痹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对方每在身上划一道口子,她的心头就万分折磨的跟着颤抖一下。 不光是心理上的折磨,还有身体上痛感相通的双重折磨。 沈瑜咬紧后槽牙,努力的不让自己稳不住心神化回人形。 忍住! 忍住忍住忍住…… 眼看着池里的血色越来越深,快被逼疯的沈瑜终于不堪重负的维持不住符咒,化回了人形。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比上一刻更加绝望。 一方寒泉间。 祈年愕然着看着自己手中的银蓝小剑上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手腕一松,怀里多了一个貌美惊人的少女。 月色之下,少女的裙裳尽数浸泡在泉水里,染上了湿漉漉的绯色。 那张麻木清冷的小脸上,狼狈着血痕点点,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艳。 此刻少女面无表情的跌坐在他腿上,不停滴着水的鸦黑髻发间,是左右三支向下斜飞的白玉骨簪。 祈年毫无防备的望进那双漆黑杏眼,呼吸微微一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观荷……师姐?” “嗯,是我。” 沈瑜语气淡淡的,一脸麻木的飞快从少年身上爬了起来。 然后拖着被血水染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月白裙裾踏出寒泉。 她用了十二万分的忍耐力,才能稳住让自己不要崩溃丢脸到当场哭出来。 这一刻她无比灰心的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她想继续喜欢的人了。 踏上岸边,尽量平静的吸了一口气,不等身后人问就提前开口,“别误会,池子太红,我以为你要寻短见。” 边说边有点欲哭无泪,和他打着商量,“所以说下一次,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冲动和血腥?有什么事儿别闷在心里,说出来了总能解决的。” 劝着劝着越发后悔起来∶最好的防御是进攻。 方才她就不该把自己变成什么匕首来避嫌,还不如直接变成个棒槌把他一把子敲晕。 起jsg码她的处境不会像眼下这般……丢人。 沈瑜甚至没脸去看身后人的表情,只觉得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是噩梦吧,一定是噩梦吧? 她现在回去睡上一觉,兴许会发现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刚要提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就被身后之人叫住——“观荷师姐。” “怎么了!”少女忍无可忍,猛地转过头。 祈年被她那愤怒明亮的目光瞪得愣了一下,而后斟酌着举起手中的一根白玉骨簪,“你的簪子,方才蹭掉了。” 少女绷着一张随时要垮掉的清丽小脸,从他手中飞快接过那根沾着水的白玉骨簪,插回到自己鸦黑湿漉的髻发间,“……谢谢。” 一直到目睹那抹纤细的身影走远。 祈年这才垂下眼复杂万分的望向自己左侧的手腕∶刚刚那问心石里的萤蝶,貌似很轻的…… 亮了一下。 * 第二天,门中弟子发现他们平时不苟言笑的修仙界大杀器观荷师姐,气场直线冷了八百个度。 平时就不敢上前搭话的师兄弟,更加不敢自讨没趣了。 只有不怕死且没有眼力见儿的雀奴,对着无意间挡住他去路的白裙少女说了一声,“观荷师姐,劳烦借过。” 围观的几个门中弟子皆是幸灾乐祸的等着雀奴挨骂,或者被观荷师姐按在地上狠狠“教育”一通。 谁知道少女回过神来看了那人一眼,柔软的小脸上竟然显出几分懵。 接着后知后觉的退了两步,“……噢,你过吧。” 旁边幸灾乐祸等着看戏的几个∶“?” 不是很凶吗!为什么不骂他? 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勉强合理的结论——观荷师姐是看脸下菜碟的。 雀奴生得好看,她就舍不得凶了。 被揣测的沈瑜对这些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早课过后。 她打算去长生门的藏经阁看看,毕竟是无渺洲第一大仙宗,说不准能看到什么不外传的心法秘籍。 虽然眼下是在小世界里,但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坏处。 进去之后她才知道,长生门的藏经阁远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大上许多。 阁中陈设布局,处处不露声色的彰显着第一宗门的财大气粗。 这份殷厚的家底,自然也要比上一世相对清贫的小荷仙门要强出不少的。 现下藏经阁内的弟子并不多,是以她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一道架几旁的谢翕。 本着友好发展的想法,她主动走到那人跟前询问道,“好巧啊雀奴师弟,你在找什么书?不如到上头去看看,据说那里的种类更加齐全些。” 貌美清冷的少年静静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多谢师姐好意,只不过像我这种下等弟子,是没有资格到楼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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