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不信。”言姽起身去找生死簿。 言姽是北阴大帝的红人,又和阎王殿的转轮王关系不错,更是地府大佬白无常的搭档,将生死簿借来翻看很是容易。 此时,言姽就坐在无常殿门牙上,仔细翻看张生的那几页。 青玄碰巧路过,就被叫下。 “我问点事,像胥娘这么好的人会下地狱吗?” 青玄摇头,“不会,相反胥娘若是不在大人手下做鬼役,应是能投个好胎的。” “这么说的话,其实来到地府下地狱的也不多。” “不,下地狱的多,犯错容易,积德难。赏罚虽分明,却也可抵消,不下地狱的也不算少。” “那这张生真的是位好丈夫,就连死后都急着去找他的娘子。”言姽喃喃道。 张生出生在一个不愁吃穿的家里,老实本分地考取秀才,回镇上娶妻生子,教书育人,直到无意中掉进湖里溺死。 张门村 “张生的娘子瑶娘三年前中元节死的……唉?”言姽挺直身板,“他的父母是在七月十日死的,这一家子在两年前五天内死完了?” 将生死簿翻回张生那一页,生录上有空白的地方正是三年前七月时的。 整个七月都是空白的。 “中元节鬼门开,这一日鬼差大都守在鬼门关,收魂夺魄的就少了。”青玄拿出阴阳册,“怕是有漏洞,这张生的娘子未必来了地府。” “果然。”青玄将阴阳册给言姽看。 上面有瑶娘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却没有其他记录。 言姽翻找生死簿,上面以瑶娘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显示,只有生录,无死录。 阴阳册是鬼差在收魂勾魄时用来核对魂魄的册子,与阴阳册不同的生死簿上会记录人间的生与死。 而在阎王殿里由文武判官所管的生死簿更是能改人生死。 “若说这瑶娘没死,可生死簿上瑶娘的生录只到三年前的中元节,可这死了也应该有死录才对。”言姽一脸疑惑。 “张生的父母也没有入地府。”青玄合上阴阳册,“大人可以前去人间调查了,一个生死簿有空白,三个没入生死簿的,应该会有不少阴德。” “小白呢?”言姽拍拍衣摆上的灰。 “七爷在闭关,再有两日便可出关。”青玄说道,“大人请再多等两日。” “你叫上一任白无常七爷,叫小白也是七爷?” 青玄点头,“在下叫上一任黑无常同样是八爷。” “停!不许在我面前再提八爷,不然你就是登徒子!”言姽双手交叉在身前。 她要有专属称谓! 见青玄视线落在她脖颈上,言姽伸手摸了摸缠在脖颈上的黑绫,“断头这死法不好看,我就给遮上了。” “我看大人的伤口不像是被砍头。”青玄斟酌后还是问道。 言姽的一些都没有记载,他想替七爷多问一些。 “不是砍头,至于是怎么死的我也忘了。”言姽模棱两可,后问道,“那你知道小白是怎么死的吗?我看他那致死伤挺奇怪的,怎么会在脸上留下那样的花纹。” 青玄摇头:“在下不知,我来地府时七爷已经在了。” “那小白之前是鬼吏?” 青玄知一时说错了话,忘了如今白烛和之前是两任白无常。 “大概,在下只见过一次。” —— 谷雨日,多阴雨。 夜半,言姽等人来到张门村。 脚刚一落地,言姽飞快地将小白烛抱起。 “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 地上聚集的雨水到言姽膝盖,小白烛要是站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在水里。 青玄变出一柄油纸伞,遮在两人头顶。 密集的大雨还在不停下,说话声也被掩在雨声中。许是雨下得太大,周遭没有一处灯火亮着。 “这黑不溜秋……哎呦!” 言姽抱着小白烛抬脚往前走,还没走出一步脚下一滑,差点将小白烛扔出去。 小白烛深吸一口气。 忍! 他知道言姽抱着他是想护着他,可言姽不知道她自己才是他最大的危险! “这咋还有个土坡?” 话落,青玄再次变出个火折子,往前一照,冷冷道:“是个坟地。” 言姽滑了一跤本还想踢一脚出气,一听是个坟地猛地将脚收了回来。 “出门就踩坟,这征兆可不好。” 面前的土坡不止一个,密密麻麻的,坟头前还有着祭拜的碗筷,碗里落满了雨水。 “我们站得位置应该是乱葬岗。” 坟地里能有坑洼的地方,就只剩下乱葬岗,等扔进来的死人够多后就将土埋了。 “我受不了了,这张门村就没活人住的地方?”言姽恢复无常模样飘起,离地三尺。 “往山坡下便是张门村住人的地方,只不过今夜有雨,未必有人家让我们留宿,只怕到时要去城隍庙避一晚。”青玄看向山下。 从村头敲门到村尾,青玄手上用了力,就算不是一家家敲过去临近几户人家都应该听得见,结果他们硬是留宿到城隍庙内。 “别告诉我说是雨声太大他们才听不到!”言姽一肚子火气。 “我用了法力,就算没敲门他们也会听到敲门声。” “那就是故意装作听不到的!”言姽恶狠狠地说,“连床都不起,我将他们家鸡鸭偷走都没人知道吧!” “不愿外人留宿不是很正常?夜半还有雨,很容易将鬼召进家里。”小白烛疑惑地看着言姽。 “那总要起身看看吧,万一是个受重伤的人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都不愿意帮这一手,就不担心同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吗?”言姽抿嘴。 小白烛和青玄对视一眼,看得出言姽心情不好就不再说下去。 城隍庙内脏乱不堪,但并不破旧。 言姽爬到城隍爷神像上,拿出手帕在城隍爷脸上擦了几下。顿时,灰蒙蒙的城隍爷眼睛亮得反光。 “不错不错,这一擦还是很慈祥的。”言姽跳下来,“城隍爷就长这样吗?” “没这么老,再俊俏一点。”青玄打量城隍爷神像,“比孟婆还要忙,太过尽职尽责,黑眼圈比较重。” 青玄上前拜了一拜,“这神像虽只是城隍爷的法外化身,可没有人供奉神力就得不到延续,张门村无事就好,若是有鬼物来作乱,怕是无人能保。” “鬼物……”言姽沉吟,“山坡坟地上不光有坟头,还有乱葬岗,怎么就不见有游魂呢?该不会是被我吓跑了吧?” 也正是这张门村太过干净,干净到她连坟头和土地都差点分不清。 庙外的雨还在下,丝毫不见落小,穿过大雨,看得到在黑幕中模糊的村子。 言姽走到屋檐下,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我站在外面还能看得见我吗?” 她一身黑,走到庙外真就只剩下一颗头和刺眼的白发。 “咚——” “咚——咚——” 言姽站在雨中,更能清晰地听到从雨中传来的声音,像是敲在她的耳膜上一般。 “看来想要留宿的不光是我们。”言姽挑眉,进庙中来到小白烛身旁。 待外面雨声中敲门的声音消失后不久,城隍庙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第10章 无魂之村 身着蓑衣的两个人,察觉到城隍庙内有人时,走在前面的人身形一顿。 城隍庙外是不见停的瓢泼大雨,两人还是走进了庙中。 在城隍庙门口,为首的老者脱去蓑衣在门口甩去上面的雨水后才转身。 看到老者的面容,言姽一愣。 老者脸上有道巴掌长的刀疤,刀疤横在面上极为吓人。 见面前三人中有女子和小孩,老者脸侧了下,和青玄点头示意后,带着身后的人在城隍庙的一旁坐下。 言姽这时才注意到老者身后人的古怪。 直手直脚,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又像是不常走动的僵直,走动时整个上半身都没有动作,只有两条腿动着。 “他身上的蓑衣不脱吗?雨水落在身上会着凉的。”言姽好奇问道。 其实她是想知道身后人脱去蓑衣是什么样子的。 “多谢姑娘提醒,他怕见人不便脱去蓑衣。”老者声音嘶哑着,宛如乌鸦发出的叫声。 老者见言姽和小白烛看到他的真面目后便没有感到害怕,便抬头看向面容冷酷的青玄。 “阁下是道士?” “他穿着道袍,不是道士还能是什么?”言姽先开口笑道。 “姑娘说的是,只是看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妻儿,这在道士里可不常见。”老者说道。 言姽闻言一笑。 上次和小白烛是兄弟,这次三人直接是一家三口。 “他师父还不知道他有妻儿,我们这次就是打算回山上告诉他师父。”言姽摸摸小白烛的头,被小白烛甩开。 “当时他下山历练,我见他长得俊就留下他做相公,如今连儿子都有了,我还打算再要个闺女。”言姽胳膊肘推了推青玄,“你觉得咋样?” 青玄:“……随你心意。” 他知道言姽是在为几人捏造一个合理的身份,只是让七爷做他儿子——青玄一想到这儿,浑身抖了下。 希望七爷看在两人几百年的情分上不会怪罪他。 老者见言姽言谈大方、举止有趣,也就随意了些,“那姑娘那头白发?” “唉,这还不得怪他!”言姽娇嗔地看了眼青玄,青玄默默转过身不理睬两人,“当年他死活不从,一心向道,奴家思念成疾这才白了头。” “姑娘也是性情中人。”老者讪讪笑道。 言姽说得夸张没人信,却也让人没法反驳。 见老者拿出干粮,言姽就不再继续和老者胡诌。 “我怎么觉得这老者旁边那个人不对劲?”言姽悄声问道,视线还一直在老者身后的人身上看去。 言姽三人在城隍庙内的东边坐着,老者在西面,他身后跟着的人也在西面,却被城隍庙神像挡着。 她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却也感受不到那人的气息,连老者吃干粮都不见得给那人。 若不是亲眼看到那人跟着老者进来,言姽是怎么都不相信这城隍庙中还有第五个人。 “那老者是赶尸匠,旁边那个就是僵尸。”青玄语气平淡道。 闻言,言姽更加好奇地看着老者身旁的僵尸,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来:“他是赶尸匠,你是道士,那你们不都看出对方的身份了?你们就不会相看两生厌?一个赶尸,一个驱尸。” “只要他手里的僵尸不犯事,我们是不会去管的。” 言姽还没有见过僵尸,她是鬼魂无肉身,而僵尸是只有肉身没有魂体,两者如太极的两仪。 “老人家,这是我们带来的酥肉饼,您尝尝。”言姽热心地拿着酥肉饼蹲在老者身旁,“您怎么称呼?这位大哥呢?是您儿子吗?可不能一直这么内向,会找不到娘子的,就我家那个,要不是我实在喜欢,就那谁欠他二百两银子的模样连个女的都不愿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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