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松懈了一下,问道:“首领?你们首领不是早就死了么。怎么,换新人上位了?” “没有……他……他在……” 就在她仔细聆听的时候,正对面的高楼上忽然晃过来一道很强烈的光线,精准地笼罩在眼前,她视线一花,眼前一片空白。 持刀人扭身窜了出去,冲过马路向高楼的方向逃窜。宋枝香晃了一下脑袋,转头看过去,见到他飞奔的身影当场被一辆车撞飞,这辆车甚至没停,直接碾了过去,那具身体当场四分五裂,鲜血飙得老高,满地腥红。 死了。 死得不能再透了。 宋枝香一抬眼,车窗落下,谈月从驾驶位钻出来,大声问:“姐姐,你没事吧!” 坐副驾驶的周奉真直接下车,他脸上的伤还没经过处理,带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遮住她身上溅了点血的家居服。 “我倒是没事……”宋枝香走过去,指了指车轮底下的,“你这样没问题吗?回去得写报告吧。” 谈月撑着下巴,苦恼地说:“是呀。虽然他作恶多端,通缉令上早就写了特殊时期可以当场击毙,但还是要写报告的啊,完了,队长来交接的时候连个全尸都看不到了。” 宋枝香“嗯”了一声,她抬起头望向对面的楼顶上,上面一个人也没有。 就算有同伙,也跑得比兔子都快。 …… “好,我知道了,这就到。”段萧挂掉电话,戴上执行者的袖标和肩章,给了孟婉婉一个眼神,两人即刻走出办公室,进入了上升的电梯。 孟婉婉摁了一下地上三层,开口:“有动静了?” “谈月开车把持刀人撞死了。”段萧言简意赅,“过去收尾。” “宋姐的意思呢?有没有同伙?密语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孟婉婉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 “有同伙,恐怕她的身份暴露是无法避免的。”段萧道,“还有,她……拜托我拿这几年关于密语首领的资料给她看。” 孟婉婉沉默了片刻,说:“宋知宁已经死了。现在的密语首领跟宋知宁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对外的说法。”段萧道,“也是对她的说法。” 滴的一声,电梯停在了三层。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走过一段凌空的玻璃栈道。穿过玻璃,孟婉婉扫过下方安全局广场的雕塑——那是一只撕破帷幕的手,是三年前成功阻止“密语”进行大型邪恶祭祀的庆功标志,这代表着他们曾经挽救了一座城市,挽救过几百万人的生命。 但这也代表着,宋枝香那个五岁走失、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亲弟弟,是她必须杀掉的密语幕后首领,代表她曾经亲手撕开宋知宁的面具,曾经对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扣下过扳机。 枪响过后。 这座城市多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功勋,她的手上,也多了一道不可触摸的伤疤。
第12章 地下密室,冰冷的桌面上放着“持刀人”身死的消息。 圆桌周围放了一圈沙发椅,已经有几位入座了,有男有女,年龄不一。他们有的人带着口罩、帽子、面具,有的是以真面目出现的。 密语的结构很简单,除了像“持刀人”那样的杀手执事之外,可以称得上真正头目的,去掉首领,就只有四位秘侍。也就是说,这个圆桌会议实际上只需要五个人。 啪,圆桌中央的灯柱亮了起来。 “持刀人死了。”有人捡起印着情报的纸,开口,“他擅自出手,为了给香瘴巫女报仇,连自己也搭了进去……周家那个小狐狸崽子身边,有安全局的人在保护他。” “第一次失手之后,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响起,“他是你的人,打草惊蛇的账也是该找你算。” 捏着纸的手优雅地将情报对折,用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指将它叠成一个纸船。 “事已至此,”他说,“我们应该聊一聊,接下来怎么在执行者的手底下抓住那只狐狸,段萧这家伙可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也要对付。”沙哑的女声插进来,“书生呢,他人怎么还不到,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一阵脚步声,“书生”进入密室,一身冷风寒气地走进来。他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白衣服、戴着手套,长得清俊斯文,金丝边儿的眼镜因为进入室内的热气,被呼吸起来的白雾蒙了一片,模模糊糊的。 “书生”跨进来的第一句话是:“持刀人死有余辜。” 每个字都落得严丝合缝,语气确定得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那个叠纸船的男人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儿轻蔑、一点儿打趣地问他:“那是我的直系下属,书生大人连持刀人的面都没见过吧?李素就算冲动鲁莽,可也为我们……为首领做了不少脏活累活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代号“书生”的年轻男人摘下眼镜,抽出擦拭的软布把白雾擦掉,随后重新戴上去,冷冷地道:“他袭击了宋枝香。”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开关,只要一摁下去,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沉默。其余三人都流露出错愕和诧异的神情,下意识看向了首领的那把椅子。 上面坐着一个人,但严格来说,那不能算是坐着一个“人”。 书生继续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宋枝香跟周家那只狐狸在一起,你们再想动手,一定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在一起?” “没错。”书生支着下颔,“他住在宋枝香家里。” 嘎吱—— 首领坐的那把椅子响了,上面的人挪动了一下位置,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他披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里面是高领毛衣和雪白的围巾,整个人被衣服整齐的遮住,只露出一双手,和一对眼睛。 这双手由一个个球形关节连接起来,用树脂构成,修长洁白。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是玻璃做的,反射着桌面上的光,透着一股亮晶晶的光泽。 这是一个人偶。 人偶偏过头,很感兴趣似的问:“住在我家?” …… 有段萧来处理收尾工作,宋枝香其实并不需要怎么费心。 段萧先是联络相关人员处理了事件现场,然后跟谈月了解了事情经过,在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留到宋枝香身边严肃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 主要是右手。她的右手曾经被一把刀贯穿过,她是顶着那把刀开枪的,段萧还记得枪响时的场面,她的手臂鲜血淋漓,森白的骨头顶开刀刃,也同样被刀锋磨出深深的裂纹,然后,砰—— 段萧记忆犹新。 “行啦。”宋枝香抽回手,“你还要看多久,再摸我可告你非礼了啊。” 段萧收回手,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只是确定没有人员伤亡。你看到在那座楼上故意晃花你的那个人了吗?” 宋枝香摇头,问:“没有监控到吗?” “被无线信号干扰了。”段萧道,“这路段平时就没什么人,即便增加布控,也不足够覆盖每一个隐蔽死角。” “是啊,没人,能迁出去的都迁出去了……这样也好,不然局里还要专门发一篇报道来解释。局长怎么说?” “局长说让你不用担心,还有,保重身体,尽量少动手。” 宋枝香点点头,想起李素死前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我要的那个资料——” “不行。”段萧盯着她的脸,罕见地拒绝了她,随后缓缓挪开视线,换了种语气,“这是内部人员才能查阅的内容,宋姐,你已经引退了。” 宋枝香愣了一下。 她确实没想到会被拒绝,这些资料曾经会在第一时间进入她的手中,她也确实习惯在信息渠道上获得这么优渥的待遇了,以至于被回绝时,竟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段萧低着头,又悄悄地抬眼看她,像狗狗做错了什么事的样子。宋枝香的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却立马收回,绷着表情,一脸的冷酷和严肃。 “也有道理……”她念叨着,然后就转过身栽进沙发里,居然没再问下去了。 段萧暗中松了口气,然后揪起旁边看热闹的谈月,把她摁到椅子前,耳提面命地盯着她写报告。谈月哀嚎一声,俩人在那儿一个字一个字地憋事件经过。 宋枝香窝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玩手机,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她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提溜起来了,假装不在乎而已。 不过又有理由请假了,配合安全局调查这个借口可以请几天呢……宋枝香摸着自己的良心思考,握着手机开始编辑给长平区墓园的假条,写到一半,忽然转头看向给她榨西瓜汁的周奉真,盯住他的脸。 周奉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向她。 “持刀人”虽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但终究还是伤到了这张英俊的脸啊!宋枝香心疼地一拍大腿,招手:“快过来!” 周奉真不明所以地靠近她。 宋枝香在茶几下方翻箱倒柜,倒出来一瓶处理伤口的外用药,她重新钻出来,用棉签沾了沾药水,揪着他的领子往血痕上涂。 血迹其实已经结痂,但他脸上伤口周围的肌肤还微微红肿。这并没损伤周公子的俊美,反而看起来更让人激发心中的凌虐欲……善哉善哉,她可是思想道德非常出色的好女人,怎么能想这种事情? 宋枝香闭上眼摇摇头,把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然后专心致志地给他涂药。 周奉真身上的肉也太嫩了,这么一块刮出来的血痕,看着也不深,但就是娇滴滴、嫩生生地红肿起来,可怜极了。这药水还有点熏眼睛,他稍微眨了下眼,眼底反而更水淋淋的,像一块浸到水里的琉璃。 药水抹着很疼,宋枝香手也不够轻。周奉真被涂得疼了就皱起眉,有点不情愿地往后面躲,结果被她一把抓回来,仔仔细细地边上药边数落:“你跑什么,这么帅的脸,要是留疤,那多对不起老天爷啊。” 她说话的时候,那股热气暖烘烘地往周奉真身上扑,撩在脖颈上,那片皮肤一下子就羞得通红。 周奉真不敢动了。 他的脊背僵直地挺立着,手放在两人之间空隙里,掌心冒汗。宋枝香离他这么这么近——而且是清醒的接近,到处都是她身上洗发露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甜甜的气息,属于一个女人、他的未婚妻的味道……这就像是一道无形的笼子,哐叽一声把他关了进去,周奉真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从笼子里钻出来,无论碰到哪儿,他都会立刻感到很羞耻,任何的身体反应,都让他惭愧自己原来这么放荡。 宋枝香可不知道周公子在想什么,她一边擦着药,一边开始走神,在心里回忆着家里是不是还有两罐奶没喝完,再不喝好像要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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