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老师焦急地抓着他的手,“这里危险,快跟老师离开……” 但她此刻竟然抓不住一个五岁孩童的手。宋知宁的瞳孔放大,怔了一秒,然后猛地甩开老师的手跑了过去。 妈妈…… 他能认出那是谁,哪怕只一秒。 在火灾蔓延燃烧的时刻,周围的火光映照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如同命运的鲜血倒错漫流。 在沙砾废墟里,妈妈像一只旧了的、开线的布偶。她的腿断了,身上血迹斑斑。她抬起手,震颤的指尖碰到了小儿子的手背。 “去……找你姐姐……” “妈妈……”宋知宁喃喃地唤。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头痛到快要崩裂开。在他的身后,响起那辆卡车刹停后、脚步接近的声音。 “这小孩儿哪儿来的。”“谁知道……喂,你去看看这执行者死了没?”“……怎么又是我……” 在他周围,一个无形的领域扩张开,宋知宁疼痛地弯下腰,埋在母亲的肩膀上掉眼泪,这初次觉醒的异能根本不受控制,它肆意地蔓延出去,将所有能碰到的生物都囊括在内,包括袭击者、护卫者,还有……他紧紧抓着的亲人。 领域内的人形物体,从骨缝之间生长出一条条丝线。他们的动作顿在原地,生命力快速流失,那一根根操控傀儡的透明丝线隐没在空气当中。 火光仍然在燃烧。 可是他紧紧握着的,妈妈的手,却在迅速失温。 领域慢慢消失后,一双整洁的皮鞋停在面前,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小朋友。你一个人,怎么要玩这么多玩具?” 他穿着古板的大衣,伸手碰了碰宋知宁的肩膀,但小朋友却立刻躲开了。他抓着母亲的手,像一具一动不动的人偶。 “她已经死了。”男人说。 “不是的。”宋知宁回答。 “她确实已经死了。”男人把他的手扯到她的胸前,里面没有心跳声,“她变成了你的傀儡,如果你愿意,可以让她动起来……她是因为你才死的。” “不是、不是……” “你杀了你的母亲。”他说,“我带你走吧。其他人知道会恨你的。” “不会。”宋知宁像是被摸炸了毛的奶猫,他突然抓着男人的手狠狠咬下去。对着这个讨厌的陌生□□打脚踢,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红着眼睛,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我没有!姐姐不会怪我的!” 男人把他抱了起来,死死地扣进怀里。 他趴在陌生人的肩膀上,用力地挣扎。但男人还是转过身走向了一辆黑色的车,他听到宋枝香的声音从幼儿园的方向传过来。 “小宁!” 他的手伸向了半空中,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你的姐姐?”男人捂住了他的嘴,充满赞赏地评价,“她可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把异能用得这么好。多亏你姐姐,不然刚刚那个幼儿园护送学生的校车,就要被暗河那群疯子给炸了。” “唔……呜呜……” “可惜,”他说,“她来得太晚了。” 男人抱着他上车。 这也是宋枝香看到的……最后一眼。 她追不上了。在那辆车后,她几次因为动用了极限速度,身体无法承受而跪倒在地。最后一丝残阳没入山峦当中,霞光鲜红,血一般地落在她身前,她用力锤向地面,手中伤痕累累。 那辆车消失了,带着宋知宁十几年的音讯全无。 那夜之后,宋枝香再一次见到家人,是为了辨认尸体。 她也才只有十岁出头,在周围哭嚎的声音当中,宋枝香背着书包,还穿着小学校服。在两具拼凑完整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位忙碌的法医,还有执行者。 “家里只剩下这么个孩子了吗?”法医皱紧了眉,“叫你家大……” “只有我了。”宋枝香说。 “她是宋枝香。”执行者低声跟法医说,“他们家……那个队,全部牺牲了。何队在准备收养手续。” “那也不应该让她来——” 两人说话间,宋枝香已经走了过来,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到母亲肩膀旁边一根断裂的、半透明的傀儡线。 “别碰。”执行者连忙制止,“你这孩子——这不能碰,这很危险。” 宋枝香茫然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她怎么不会哭啊?”跟随的记录员悄悄问。 在其他家属的哭声当中,他们这间屋子显得尤其得格格不入。执行者安慰道:“孩子,想哭就哭吧,别憋坏了自己。” 宋枝香摇了摇头,她伸手捂了一下额头,执行者见状也伸手摸了过去——她的体温滚烫,眼神时而失焦,是非常典型的异能过度使用的副作用发作。 “你怎么……”执行者震惊不已,“你怎么难受还不说,等一下,我给何队打电话,你坚持住——”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了。宋枝香成了何忘川的养女,她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她到底有哪里不同。 在病房外面,两道身影影影绰绰地在走廊交谈,其中一道是何叔的声音,在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这种情况我们也没太见过。异能者的大脑结构本来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她在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异能使用过度,可能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就没什么解决办法吗……” “……这是对自我的保护机制。发生这样的事……有时候,孩子愿意回避,不去频繁地想起,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可终究是副作用,她最后会不会……” “会不会失去人类的感情?这我没办法推断。但是,何队长,恕我直言。她有最超群的天赋,有S级的领域类异能,如果我们最终能拥有一个只要下达指令、就能绝对完成任务的兵器,对安全局来说不是更有利吗?” 何忘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两人的声音不算大,宋枝香还处在副作用的眩晕当中,她听到的内容非常破碎,甚至都没办法理解两人说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盖到眼前,非常非常平静地睡着了。 这种平静在很多时刻都拯救了她,让她变得快乐、活泼,让她不为太深层次的爱和恨去内耗自己、折磨自己。 但在眼下,在宋知宁揪着她的领子质问的这一刻,这种平静,只是让宋知宁崩溃的催化剂。 “如果不去管别人的话,”他说,“你来得及救我的。你来得及在别人前一步把我带回去……你也算过的对吧?姐姐,你也在心里算过!” 宋枝香抓着他揪着衣领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扯下来。 但他不肯。他的理智已经全盘崩溃。人偶用力地再次攀附上去,他抱住宋枝香的腰,几乎把自己埋进她怀里。 他们才从水池里上来,宋枝香的身上冷飕飕的,湿衣服冰凉一片,现在又贴上了他没有温度的身躯,他一样狼狈落魄、一样的冰冷失温。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像风雪中互相取暖的幼兽。 可是,从对方的身体上,也得不到一丝暖意。 “你为什么……”他不是人类,流不出眼泪,只有眼睫上滴落的水迹,落在宋枝香的锁骨上。“姐姐,你为什么不爱我了。那不是……那不是我的错。” 宋枝香的手凝固在半空,她知道是小宁的异能爆发最后带走了父母的性命,她知道有一部分伤亡宋知宁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她也知道,如果没去管那辆幼儿园校车,她可以早点赶到,挽回这么多年的至亲分离。 但是,没有如果。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说:“你以为,我不想问你吗?” 宋知宁抬起头,对上她漆黑的眼。 “你为什么不在车上。”她说,“我一直、一直都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在那辆车上?”
第55章 “你是为了……”宋知宁望着她的眼睛, “为了我吗?” 她吐出一口气,正要说话,沉寂到现在的通讯器里响起王广默的轻声咳嗽。 “现在打断你似乎不太好, ”他说,“但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贴得很紧, 这声音连宋知宁也感觉到了, 他虽然听不清,但却发觉她身上戴着通讯设备。人偶立刻松开手,从她怀里钻出来, 略显焦躁地把地上的陈旧道具踢得破破烂烂。 “王哥,”宋枝香揉了揉太阳穴, 试图描述,“守密者的异能改变了我们的位置,我和人偶在一起,我会盯着他的。但这地方好像是一间密室,有一个水池, 请你联系园区,问问这到底是哪里,最好能派人来接应我。” “好。”王广默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听到的内容, “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出来。” “我在研究了。”宋枝香沿着墙壁摸过去, 寻找可能存在的门,但像这种特殊场景, 门都不在表面上, 而是有一定的机关, “金属后面都是砖墙, 但我分不出哪里是承重墙,如果用暴力手段出去的话, 有塌陷的风险。” “我知道了。”王广默回答,又问,“人偶怎么样?” 宋枝香转头看了一眼他。人类的眼睛在一段时间后会逐渐适应黑暗,她道:“你是问他在干什么吗?踢地上的玻璃弹珠玩。” “……你们没动手?” “你想让我杀了他。”宋枝香道,“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第一选择是把他带回安全局,接受审判。” 王广默沉默了两秒,说:“局里不会审判他。” “这是什么意思?”宋枝香有点不解了,“他是密语的首领,局里怎么可能会——” “因为他不算是人。”王广默淡淡地道,“他是封印物的集合体。假如真能俘虏他,更大的可能性是将他当作003一样进行收容,把他关在地下陵寝,进行研究、剖析、利用,也可能会拆分他。” 宋枝香寻找机关的动作停住了,她舔了舔口腔内壁的伤口,腥甜一片,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咬的,连她本人当时都没注意到。 “那你的意思呢?”她问。 通讯器里响起细微的电流音,通讯频道进行了加密,这是指挥官的私人频道,是他单独拥有的权限。 王广默说:“你们在一个没有录像、没有旁观者的密室。事急从权,你随时可以处死人偶,这是你作为守墓人,拥有维护秩序、控制封印物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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