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怜儿才被长虹君收为弟子,她突然开始发愁:“太阳都没落山,师父怎能如此懈怠,我还想多学一些呢。” 墨心竹每日佩服她三百遍,自己却没有这样高的觉悟,浑身松快地往回走,时不时朝清闲居士远去方向望一望,这些峰主的目标出奇一致——圈兽所。 他们对外宣称是加固阵法,以免凶兽外逃。这在苍云宗是惯例,寻常弟子自然不会多想,但墨心竹是谁,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表面说的那般简单。于是去那边晃悠过几回,每次都能听到铁链撞击之声,刚开始的动静十分微弱,后来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剧烈,就好像某个东西正在逐渐苏醒,试图挣脱束缚。 墨心竹大胆猜测:我要找的魔族会不会就在里面,和凶兽关在一起? 与兽同穴,待遇可真够差的。假若真是这样,圈兽所外守卫森严,里面还有阵法加持,救人的难度可太大了。 还是先修炼吧,变强最要紧。 * 清闲居士最后一个进入圈兽所,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越往里走,所见凶兽被怨气侵蚀越深,数量不多,但脾气异常凶狠,就算有兽笼隔离,喂养时也必须小心翼翼。 整个圈兽所并没有排满,最深处安静无比,砖石厚而隔音,繁杂的阵法之上有一个巨大牢笼,铁栏如利齿,根根紧密,再凶残的庞然大物也难以逃脱,可里面却是空的,平时负责看管凶兽的弟子不会来此处。 锯齿般的笼门大开,触发其中机关,地面微微震动,砖石挪动的闷响结束,一条甬道呈现眼前。 清闲居士踏入其中,这条暗道不知目的地向下延伸,两侧石壁越来越冷,不断有水渍渗出,可若是凑近了细瞧,就会发现这些水珠并不透明,它们被墨染过一般,颜色漆黑,把原本灰暗的空间衬托得更加沉闷。 继续往里,地面像湖一般,已经积了半指高的水。清闲居士从其中走过,所经之处的黑水被无形之力推开,鞋底没有染上半点湿润。 甬道尽头,狭窄的视野陡然变得开阔,前方居然是一片深潭。 其余众人已经在此等待,他们站在高台之上,戚庭身为苍云弟子,混在掌门与峰主之列,尤显突兀。所有人全部面向深潭中央,只见水面上方,一个厚厚的铁茧悬浮于空,它被四周岩壁上的锁链牢牢禁锢住,此刻正在不断抖动。 剧颤之下,铁链松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双紧闭的眼。茧中束缚的是三年前扫荡怨魂坡时从废墟中捡回的魔族,他身上的气息与那时怨灵极像,经判断,他是“它”的载体。 之后,这个魔族被转移到了苍云宗。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各大宗门和世家里名号响亮的修士,他们自觉地闭了嘴。然而清剿怨魂坡那天场面混乱,后来参与对抗怨灵的人中似乎混入几个胆大散修,瘴气模糊了众人的感知和面容,无人知晓他们是否知道此事,他们逃得飞快,也许根本顾不上多看一眼,加上各大宗门结束之后忙着救助伤患,一时间无法顾及太多。 好在目前修真界的传闻异常统一,没有消息走漏。 …… 众人在巨茧前方站定。 戚庭道:“那日,我朝怨灵挥剑,乍看之下它确实被我打败。” 所有修士都在为胜利欢呼,戚庭除外,他被那身不同寻常的凶恶怨气缭绕,心头掠过种种猜测,可是无处求证。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魔族,他没死,或许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可他沉睡了整整三年,几天前,头一次有苏醒迹象。于是众人每日都来此处查看。 清闲居士到场后,巨茧的动静更大。 逍遥掌门怪哉:“你们两个和这个魔族有什么关系,怎么每次都能刺激他?” 清闲居士想了片刻:“我徒儿身上的灵力乱溢,根本控制不住,这不,染到我身上了。至于他——”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戚庭。 戚庭:“……” 巧了,他身上也有。 长虹君直言道:“你那个徒弟又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 他忽地噤声,茧中,那位魔族缓缓睁开双目,看到众人的刹那,他眼中赤红闪过,汹涌而强大的威压顿时从他身上释放出来,逍遥掌门抬手去挡,两股力道蛮横相撞,整个地下洞穴晃动不已,头顶碎石砸到水面,水花飞溅,怨气和魔气肆溢而出,阵法阻拦不住,惊得地表凶兽开始咆哮。 清闲居士忙去补阵。 逍遥叹道:“看来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我们还要陪他耗上一段时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新试 新试前夜, 清风园灯火通明。 明日笔试,真是要了新弟子们半条命,其中九成修士试图在一夜之间将之前落下的功课补齐熟记。没办法, 谁让他们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放到提升修为上,打心底觉得拳头才是硬道理,什么修真大事、经验策论,通通靠后。 偏偏苍云宗强硬地要求弟子们学习这些, 有威望的修真宗门都是如此, 说不能埋头蛮干,要继往开来,再创辉煌。 从前懈怠功课的修士撑起眼皮, 摇头晃脑,摇摇欲坠,囫囵吞枣猛背书—— “不能睡,我还能学。修真新历六百一十三年,苍云初立……” “歧川有祸妖,形似凤凰, 然漆黑如焰, 孟氏先祖举全族之力灭之……” “红叶城哈哈哈, 名人好多,事件好多,考点好多, 我要死在红叶城, 对,以后把我埋在红叶城!我在那里住下了, 看他们还要做什么!” 翻书背书声不绝于耳, 其中夹杂着几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胡言乱语, 最后那人大概已经疯魔了,正因记不下红叶城大事,满脸崩溃地挠墙。 嘎吱——嘎吱—— * 墨心竹神色迷惘地坐在床上,她双手牵着被子,把身体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脑袋。 床上摊了一卷书,墨心竹目光涣散盯着它发呆:我是谁,我在哪。 怎么说呢,考试内容都是以往学过的,师父督促得紧,每日抽查,墨心竹夜夜挑灯,熬了好多天,被迫将这些内容熟记。今夜她本想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可周遭的氛围实在太恐怖,那些人背书像在念咒法,句句都在逼问她“你真的会了吗”“这么早睡你安心吗”“快,拿起书,还能再战两个时辰”。 墨心竹害怕极了,赶紧把书翻出来看,查漏补缺。 山楂劝她:“那么拼做什么,考差了又不会被赶出去。” 墨心竹翻了一页:“你不懂,我是奔着头筹去的,不能输给他们。决定了,今夜不睡,我要奋战到天明。” 然后又翻两页,和往常一样,看进眼里的每个字都像催眠符咒,今天尤其厉害,墨心竹眼皮打架,那些熟悉的内容在她脑海里迅速掠过,好像真没什么东西值得她继续熬,于是松懈下来,放弃通宵准备睡觉。 正要入梦,环境嘈杂,毫无起伏的念经声也就罢了,远处的男修院落居然开始鬼哭狼嚎,听得人十分闹心,时不时有巡查弟子上前制止,但他们的动静更大,因为不发力无法震慑这群人。墨心竹倒在床上,下定决心要学会隔音术法。她闭上眼,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我要睡觉,让我睡觉。 直到将她魂魄抽离体外的那道力量如常出现,灵识脱离身躯远去。 很快,主峰深处,墨心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轻飘飘落下,睡眼朦胧地说:“师兄啊,我好困,明天考试呢,你就不要团我了,上次不是说要给我搭个窝,搭好了吗?” 灵宠就灵宠吧,凑合一下,在这里过一夜得了。 “咦,是不是那个?” 墨心竹脑子犯浑,梦游似的飘向一个地方,如今无需借助他力,她可以自由地从虚无缥缈的灵识转化为实体团子,自然也能触碰其他物件。 戚庭盯着床头裹着他被子进入梦乡的灵团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她。 墨心竹今天的状况有些奇怪,戚庭靠近了端详,他从没给谁搭过窝,上次纯粹就是想逗她,真正动手操作起来,只能小心翼翼、技法生疏地将棉被团成一个圈,顺道动作轻柔地给她掖好——尽管这团灵物并不能感受冷暖。 在这过程中,戚庭发现,墨心竹古怪的困意并不是毫无缘由地产生,平常看书困倦不假,但远远没到这个地步。戚庭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头顶刚长出的嫩尖儿,期待已久的第二片竹叶终于开始萌发,灵团形态进一步发生改变,也许不久之后,她的灵识就能以本体样貌站在自己面前。 她本体是个姑娘,如今是个灵团。 那么问题来了,戚庭看着被灵团姑娘霸占的床铺发出疑问:“我今晚睡哪儿?” * 墨心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无形无相,身体轻盈地在空中飘荡,四周灵气比她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浓郁,只是除了白再没其他颜色,除了她再无其他人迹。 空寂苍茫,好像连续下了几百年大雪,本来存在的东西被厚厚的雪衣遮去,寻不到,挖不开。 她在白茫中游荡,分不清方向,只能到处乱晃。晃着晃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来到边际。 之所以说是边际,墨心竹额头一痛,她撞到一处屏障。 “什么东西。”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所以无所畏惧,马上“伸手”去触摸,眼前这东西敲上去很硬。 “努力一把,不知能不能打碎?” 说干就干,墨心竹运劲去打,触碰到屏障的瞬间,这东西哐一下碎裂,就像一面镜子,密密麻麻裂出蛛网一样的痕迹。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数碎片从空中剥落,透露出黯淡的灰。墨心竹退后一步,静静等待屏障散尽,等了好久,她觉得速度太慢,于狠狠往前又出一击,这次用了全部力气。 她太厉害了,来不及撤退,屏障轰然倒塌,前方就像一个漩涡,她被那团景象吸进去,身体瞬间下坠。 “哇——” 婴孩的啼哭划破天际,混乱中,墨心竹看见枯榕惊讶的面容。她张了张口,发现哭声居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她变回了婴儿,怎会这样! 她被人从地上抱起。 “不是说好几处结界动荡,这里看上去没有异常。居然有一个女婴,从……”枯榕看了看混沌的结界,疑惑道,“里面出来的?” 墨心竹努力地想开口说话,可她只会哭。 “我若将你带出去,糊弄不了,那些人肯定会发觉异样。”枯榕抱着婴孩轻哄,熟练地拍着幼小的后背,“不带又不行,你会死。” 墨心竹惊讶地忘记了哭,她不知自己还有这样一段记忆,更不知道枯榕还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混杂庄严和淡漠之中,转瞬即逝。墨心竹记事很早,只要努力,几乎能回忆起三岁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再往前就不行了,太小,完全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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