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曦眼下便是在利用这一特性,来判定那处祭河阵的方位和走势。 半刻钟之后,丁曦睁开眼,简短开口道:“乾位。” 游泽应声颔首,抬手结印,在船上落下一道驱行符,二人落回船上,乘着船朝着西北方向急速掠去。 经过法阵时,一簇猩红的光亮在船的西侧隐约亮起,堪堪与他们擦肩而过。 丁符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姐姐的探灵术练成了,要不然我就要喂龙了!” 丁曦忍不住挑了下眉,道:“无妨,蛟龙吃人吐骨,只嚼皮肉,想来不喜硬物。若你真的被它吞下,想必不出半日便能被放出来。” “天啊好恶心!”丁符悚然大叫,“姐你快闭嘴!” 二人便就这般说笑起来,丁曦背对着船首,因此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游泽神色有些异样—— 他站在那里,低垂着眸,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但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抖。 在他雪白的广袖之中,一条长链若隐若现,像是伺机而动的蛇,死死缠着他的手腕,不出半刻,那苍白瘦长的手腕便勒出了殷红的血迹。 ———— 在远处的苍鳞山之下,游青涯站在六道客栈的芙蓉阁里,微低着头,面色阴冷。 他的目光落在他眼前的窗台上,那里摆着一只青花瓷瓶,瓶中插着一束枯死的梨花枝,而在瓶口上,淌着一圈浅淡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在他身后的店小二被他的手下拎到半空中,一只手正死死地掐着他得脖子,力气极大,使他逐渐面露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快要窒息。 店小二挣扎着,不断发出骇人的、类似濒死兽类一样的尖细声音,瞪着逐渐涣散的双眼看向游青涯,青紫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终于,在他咽气的前一刻,游青涯转过身来,阴沉沉地开了口。 “蠢货。”他低声道。 他话音落下,挣扎的声音戛然而止,店小二垂下头,死不瞑目的眼睛大睁着,里面还带着不甘的疑惑,似乎在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说完,游青涯突然抬腿,一脚踢向那扇画满了芙蓉花的窗格。 轰的一声,窗格应声而碎,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女出现在窗格之后,抬起清秀的脸,满脸惊恐地望向游青涯。 游青涯抬起手,一把掐住少女的下巴,看着少女逐渐显出痛苦的眼睛,他勾着唇,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好,很好。”游青涯低声笑起来,“没想到你如今这般有长进,连血阵都困不住你。” 少女蹙起眉,脸色煞白一片,单薄瘦弱的肩膀逐渐开始发起抖。 游青涯看了她片刻,见她不说话,他阴笑着勾唇,接着忽然抬起手,猛地一下刺穿了少女胸膛。 只一下,那单薄的胸膛便被手掌彻底贯|穿。 滚烫的血从中渗下来,少女猛地睁眼,几乎疼得魂飞魄散。 她柔软的发尖亮起一点荧光,跟着两只小小的猫耳从中显现出来,渗着血,映衬得少女的面色愈发青白,又照出了她背后的蝴蝶骨上,那双巨大的、满是血迹的羽翅。 良久,少女从巨大的痛苦中挣扎着清醒过来,眼底浮起骇人的恨意,对着游青涯张开口,吐出细若游丝的一句话。 哪怕她的每个字都在抖,仍然掩不住这话里淬毒的恨意,只一字一顿地道: “我梦幽……” “……以穷奇一族祈愿……祝你早入地狱,永不超生……”
第10章 截神 宁河,午后。 日光已经不甚晃眼,丁曦结束冥想,从静坐中睁眼,抬眸远望。 此时他们已然从混沌之地到了西境,随着不断往西走,小舟从长宁河主流进入到了靠南一侧的支流,身下的河道也从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宽阔变得狭窄许多,再行舟数里,差不多便能看见一些低矮绵延的山脉,远看去,如同落在两岸的青丘。 又过了一会,便可时而碰见几条零星划过的渔船,渔船远远掠过,顺着那边看去,两岸的人烟味也渐渐浓厚起来,出现了一些分布稀疏的村落。 最后,恰好在下申时的前一刻,他们便真正到了一处繁华喧嚣之处。 小舟泊入码头,丁曦站起身,跟着游泽下船,满街热闹的人声就朝着他们扑面袭来。 丁符在一片嘈杂中抬头向上看去,瞧见头顶的高大城门上,用古篆文写了巨大的“南宁镇”三字,随即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南宁?这里不是西境么?” 游泽在热闹的人群里微微顿步,回首望向她,浅淡的笑意浮在他那双桃花眼底,显得格外好看。 周围喧嚣一片,而他温和轻缓的声音却仿佛清泉,清晰地落入丁符耳中:“是西境不错,但因此镇位于长宁河南侧支流的上游,又与这支流同名,所以叫做‘南宁’。” “原来如此。”丁符恍然,接着又道,“我瞧这街头热闹的样子,倒是与乾阳镇一样。”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丁曦却冷然打断了他,朝着游泽喊道:“游公子。” 闻声,游泽从玉佩上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她,看着她蹙着眉继续道:“你气息不稳,需要调息。” 游泽闻言一顿,二人视线相撞,只在片刻间,游泽便在她冷然的眼底看出些莫名的东西,随即他移开视线,朝着丁曦勾唇笑了笑:“姑娘好眼力。” 他语气温和,但说出的话却莫名比平常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有劳姑娘关心,只是伤势不大,休息就不必了。” 言毕他浅笑着回过身,依旧独自走在丁曦的前面。 等他走了几步,一旁的丁符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点莫名,便小声朝着丁曦嘀咕道:“姐,游公子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你怪怪的?” 丁曦看着他神色如常的走在前面,没有答话,只是略蹙着眉在原地顿了片刻,随即又沉默地跟了上去。 ———— 二人一路穿过热闹拥挤的街巷,走了莫约六七百里的路程才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走出来,周身重新恢复了寂静,便从镇中到了郊区。 跟着再往几步,眼前赫然又是一道河。 但好在这条河很窄,无需乘船,依靠轻功便可直接飞过去。于是他们没管两侧船上正高声揽客的年轻船夫,径直朝着河岸走去。 然而这时,一个头戴蓑笠的、船夫打扮的老翁突然走到他们身前,瞪着浑浊的眼睛,一言不发地抬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处人烟稀少,那老翁突然出现,冷不防吓了丁符一跳,他下意识地啊了一下,接着有些愕然地开口道:“这是干什么……您是?” 然而不知是耳朵不好还是怎地,那老翁没有回答他,反而伸出了枯瘦如柴的双手,慢吞吞地用手给他们比划起来。 丁符看得懵了。 那老翁比划得又快又乱,末了终于停了下来,却居然又朝着他们伸出了一只手,摆出了一副索要什么的姿势。 丁符呆愣愣地看着他,正疑惑间,突然听得丁曦开口道:“您是说,要想过这条河,须得有信物,是么?” “信物?”丁符听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疑惑地看向丁曦,“什么信物?” 然而丁曦没有答话,只是微蹙着眉,显然也不知道信物是什么。 这时,一旁的游泽忽然无声地笑了笑,朝着丁曦道:“丁掌门,可否借你浮游剑一用?” 丁曦被他突然改变的称呼喊得怔了怔,随即蹙着眉,依言解下了身后的浮游剑,递到游泽手上。 游泽轻笑着道了声多谢,转眼又将浮游剑转交给了老翁,朝他欠身一礼,肃声开口道: “在下游泽,这位姑娘是北境凌云阁的掌门丁曦,她师叔的夫人便是贵派掌门的妹妹,也就是孟二小姐。前几日,孟二小姐听闻贵派的孟老夫人身患重病,于是亲自赶来照料,但老夫人的身体久治不好,于是丁掌门今日亲自前来,想要亲自为老夫人诊治。这柄剑就是能证明我二人身份的信物。” 说着,他顿了顿,又指着剑道:“此剑曾经名动天下,想必老伯应当能认得——如若不然,也当听说过医仙潇湘子。”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丁曦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抬眸看向他,眼里露出满是愕然的诧异。 然而游泽仿佛没有察觉,只依旧浅笑着看着老翁。过了好半天,那老翁动了动,颤巍巍地伸出手从游泽手中接过了浮游剑,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老翁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来,接着转过身,居然朝着丁曦跪了下去! 丁曦愕然一顿,随即下意识地伸手要扶起他,却听得那老翁在此时突然张开口,用一种极为沙哑难听的声音喊出两个字:“医神!” 他语气激动,沙哑的嗓子像是含着砂砾,冲着丁曦大声道,“您是医神的徒弟!” “不——”丁曦闻言惊愕地退了一步,开口道,“您认错人了,我师父是秦兹——” 然而那老伯浑然不顾她的反驳,朝着她轰然一拜,接着竟然磕着头行了九扣大礼。 他一边拜,一边神色激动地大喊:“救命之恩!救命之恩!老身无以为报,只能叩首为谢!” 丁符显然也被吓得不清,向那老翁开口劝道:“老爷爷!您快起来!您真的认错人了,我姐姐她师父叫秦兹,并不是什么医神——您快起来,别再拜了!” 然而他一说完,老伯突然顿住了动作,转着浑浊的眼珠朝着他看了过来。 好一会儿,丁曦正试着把他搀扶起来,却看到老翁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道:“方才说话的,可是丁符公子?” 丁曦又是一惊,说着,那老翁不等丁符回答,便忽然从大喊转为恸哭,老泪纵横地看着那玉佩道:“公子啊——您……您怎地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眼见他哭得声泪俱下,一旁的游泽走了过来,帮着丁曦一同搀着他从地上站起来。 见老人仍在痛苦着念叨些什么,游泽轻轻弯下身,在他眼前轻声喊道:“老伯。” 他轻柔的声音落下,老翁的哭声戛然而止,有些愣愣地看向他,听得游泽用温和的语气道:“老伯,过哀伤身,您保重身体。” 说着,见老人呆愣地止住了激动的情绪,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疑惑着问道:“您是……” 游泽轻声笑了笑,却并不答话,只转而道:“老夫人病重,我等不便在此拖延,还望老伯允我们过河。” 老翁闻言一怔,接着像是从游泽浅笑着的眼里领悟出了些什么,他立马露出恍然的神色,忙道朝着丁曦:“失敬失敬,老身方才失礼了!二位既然有急事,这便请吧!” 说着他恭敬地将浮游剑交还到丁曦手里,侧身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丁曦蹙着眉,直到他们在那老翁的注视下飞过了南宁河,落到了河的另一侧,她的眉尖还是紧紧地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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