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低头看着白妙,她从一只矮小的白猫,逐渐身形增高,短小的四肢不断抽长,圆形的手掌分化出五根纤指,幻化作一名如灿烂朝霞般风韵犹存的妇人。 颜笙怔了怔。不告而别被长辈撞个正着,这事陆析做得实在有些不妥贴。她尴尬得想打退堂鼓,转眸看向神闲气定的陆析。 白妙端量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假咳几声,一甩衣摆,对陆析说道:“昨夜藏宝阁丢失了一件宝物,可是你盗的?” 昨夜?颜笙猜想陆析深夜而归是去盗泄宝物。她紧张地扯拽陆析的袖口,暗示陆析说几句话。 陆析不慌不忙,回道:“异宝阁丢失何物?” 白妙看着若无其事的陆析,含笑道:“千灵珠。你们二人果然还是为千灵珠而来。我说你们两人怎会匆匆忙忙地离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多留一天?” 陆析目光平静,淡淡应对:“并非是我所盗。既然阿母不肯借,花费再多的时间也是徒劳枉费。” “既然你们不肯交出千灵珠,那就不要妄想离开千灵之地。”白妙望着岿然不动的陆析,语气渐渐变厉,抬手招几名侍从,把两人反手压制在身后。 颜笙无力挣脱束缚,况且就算一时挣脱,以寡敌众也难以脱身,她呼喊道:“你丢了千灵珠。可是圆胖橘还等着我们两人去救。” 白妙沉思了一会,说道:“其实千灵珠也并非是必需品。若你们能答应这件事,我就此不再追究。” 陆析点头道:“阿母这是以委托交换?” 白妙肃色认真道:“千灵珠庇佑千灵猫族的安宁。如今世道纷乱,具雉城新任国师到处追捕猫族,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片容身之处。若没有千灵珠,以全族上下的灵力,无法支撑这里的法阵。” 颜笙点了点头,“国师的事我听城中人说过,是有古怪,正巧要去查探一番。” 白妙在一旁细细打量颜笙,似乎看得愣神,等到颜笙说完后很久时间里都不发一言。突然间,她嘴角勾起不寻常的笑容,便差遣侧边侍奉的两只玄猫,放开束缚的颜笙和陆析。 “既然如此,早去早归,送客。” 慢半拍还浸在忐忑情绪里的颜笙才反应过来。 白妙对颜笙的眼神变化看在眼里,并无意外,反倒像司空见惯。 白妙盯着颜笙的面容,和她头上的那处簪花,突然说道:“千灵珠暂固神魂,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两人不妨值此机会去趟皇陵,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
第17章 解怨 “皇陵?” 颜笙听闻此话如绕进云里雾里,她想要求生,为何建议她去死地? 脑中存留源源不绝的困惑,颜笙与陆析两人动身离开千灵山。白妙没有多说一句挽留的话语,将两人送至结界出口,她才缓步离开。 圆胖橘拥有很大概率,是被新任国师盯上了。 至于这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脱离红尘多年的夫妻两人一点也不知道,仅凭白妙的一面之词而获得零散信息。 国师在城中的举动有别于过往城内聘请的玄师,听说他从不开坛祭雨。唯一惹人注目的事,他就任以来,大肆捕捉猫族,连家养的都不放过。 总之,国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息。 陆析探知到圆胖橘的生命力与初见时无异,此刻依旧是安全的。 他的指尖骤然点亮,正要驱动法力带着颜笙速行回到具雉城,就像他们来时那样。他表示自己毫无睡意,尽管满脸倦色,他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状况。 颜笙有些在意,忙拉住陆析的袖口,笑道:“我去叫一辆马车,我们乘着马车回去吧。” 见陆析执意继续施法,颜笙继续补充道:“你昨夜未曾有好好休息过,今日还要带着我一道空中疾行。我可不敢同你一道走,怕被你带着从空中摔下来呢。不如好好好休息。” 她下别鹤山住在山下黑店的时候,存了些许银钱。她有足够的银钱,在荒郊野岭调遣一辆马车。 两人在坐上马车后,在马匹身上施加了仙法。他们的仙力驱动马匹,从而拉动马车向前行进。颜笙怕山路崎岖而颠簸,影响马车中陆析的深眠。她在马车车厢的外部,施加了一个稳定咒和隔音咒。 在颜笙面前,陆析毫无防备地依靠在马车的边角处,他紧紧合着双目,很快就进入梦乡,睡得格外安详。 他就这样轻易把信任交给了她,真是令颜笙意外。 颜笙盯着陆析的睡颜,浓密纤长的睫毛掩住深邃墨眸,鼻梁虽高却自眉间起呈出一道温柔的弧线,嘴角不曾起过笑意,苍白的颈间…… 若是一刀砍断…… 想着想着,她的食指尖凝结出点点浅绯色的光泽,一柄短刃落在她掌心。她握着那柄短刃,刀尖正对安然熟睡的男子,在他颈间皮肤表面徘徊。 若她稍微向前挥动,陆析顷刻就能血溅当场,之后人首分离。 这段日子以来,颜笙总不自觉地产生杀戮的欲望。她说不清这种欲望源自哪里,这是过去千年里她从未有过的。 或许正如崔攸宁所言,颜笙她并非表象所见,潜意识里也认同自己属于幽暗的阵列,故而总是生出些非良善的心思。 她紧攥着刀柄,一门心思落夺去陆析的性命。她丝毫没有察觉周边的任何动静,包括腰间的乾坤袋,此时有微弱闪烁的金光透出布料。 在抬起刀柄的一瞬间,颜笙手腕却忽地泄了气力,只觉眼前恍然白茫茫的一片,双目微微闭起。 只一刻,她再次睁开双目。 颜笙望着面前处于弱势的陆析,抬头见到手中的利刃,她神色惊惶,瞳孔骤缩。刀刃晃晃张张被她化成烟雾,收入掌心。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缺乏前与后的联系,根据眼前的场景判断,她似乎是要杀害陆析。虽说陆析总想着把她圈养起来杀掉,可她做不到狠心去杀害眼前的人。 她到底是怎么了?说不清道不明这种邪恶的想法源于什么。 狭小的车厢内仅坐着他们两人,车厢外的空气还带着初春的寒气。 颜笙听着自己压抑不住的心跳声。怕吵醒陆析,也怕吵醒自己灵魂深处沉睡着的什么,亦是觉得车厢内有点憋闷。 在陆析身上再附加几道隔音咒和稳定咒之后,她掀起帘子坐在马车的前面。 拴在腰间的乾坤袋此时再度沉寂,与前时无异,静静而无异样的光芒渗透出来。 颜笙习惯性摸出乾坤袋,大敞着袋口。她想要查看八十位前辈灵力化作的小金人,借着八十位前辈的力量调理内里的灵脉。 却见到袋中竟然有一颗光润莹亮的球状物,似乎是一颗明珠,摸起来手感冰凉的,却未带令人不悦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把明珠贴上自己的脸颊,表明光滑没有一丝棱角。 她捧着灵珠,柔和舒适如同春风的灵气涌上心间,滋润她从下来以来就浑浊不堪的灵力,和一塌糊涂的灵脉,躁动不安的灵魂为这股灵气抚慰。 这是什么? 何时她曾在乾坤袋里收纳过一颗珠子? 她把这颗珠子捧到高处,对着白日朝阳细细打量。珠子将阳光分解成千余种不同光彩。那些光在宝珠里仿佛有生命似的,在宝珠内以不同方式跃动,像极了是世间万千种生灵。 这就是千灵珠?她不记得自己有拿过千灵珠。它失窃的夜里,自己明明沉沦睡梦,中途醒来时也只是和陆析…… 突然联想陆析罕见的困乏状态,难道说,是陆析说谎欺诈他母亲,是他亲自盗取千灵珠,还塞在她的袋子里。 不过,更重要的一件事摆在她面前。如果千灵珠是他放进去的,他会不会看到她乾坤袋中收藏的小金人。 记得派内弟子说过,飞笙阁是禁地,只陆析一人可进,外人闯入严惩不贷。况且,她还撞破陆析是杀妻证道和做标本的秘密。 颜笙盖上双目,掌心内的黑暗就像是一块天然的幕布。顷刻间,她幻想起自己表皮镀了一层金,变成盘腿打坐的小金人,和八十位前辈坐在飞笙阁楼梯尽头,静静等候下一个无畏的新人。 不对,她是最后一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眼前画面一转,她仿佛看见陆析怀里抱着一个面孔模糊的女子,两人一同掀开飞笙阁的门帘,嘲笑她碰瓷碰到一块铁板。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在心中事无巨细地筹划逃跑大计时。 马忽地停住马蹄,身下传来骏马的嘶吼,扬起前蹄抓挠着脚下,扬起一阵阵呛人的沙土,却不继续向前移动,并沿着前蹄坐下马身歇息。 虽说她是个不受宠的太师女儿,可终归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不会骑马,全然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颜笙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走到马的前蹄位置检查马匹是否是受到了损伤。可那匹马并不抱恙。她喂了马一点水和粮草,但马并不领情。 她颇为不解,在荒郊野岭也不打算贸然行动,毕竟她的修为只有筑基,离开陆析去到任何地方都无异于狼入虎口。 再次蹬上马鞍安坐在马背时,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人,身着红紫色便服,镶着金丝细线绣成的花纹。是个骨相奇特的老人,两道长长的白眉向斜上方生长着。 颜笙知道他是谁。 那是她本应该死去多年的亲爹,元太师。 她松开马鞭,朝着元太师的方向挥了挥手:“爹。” 可远处的元太师在她一声落下后,身影忽然变淡,一阵凌厉的风掠过,元太师被风彻彻底底地吹离颜笙的视野。 她也无法确定对面的元太师是真的元太师还是幻影。唯一肯定的是,那不是幻映墙妖,这附近没有下雨,风干燥而寒冷,太阳身边连道云雾都不存在。 这荒郊野岭的,该不会是撞邪了? 忧惧充斥颜笙整片心田,再加上方才吸入千灵珠的灵过量而使身体疲惫。眼前清晰的画面再次变得苍白,她坠入一片苍白的世界。 她坐在内心深处的小世界里,再次盘腿打坐。 “笙笙。”男子温和沉稳的嗓音传入耳中。 颜笙抬眼望去,纯白色世界里,身着鹅黄长袍的,与她同种打扮得男子,她的师父庞羿安,再次造访她的世界。 相比于过去,颜笙没有凑上去,这一件见到庞羿安时,颜笙依旧保持打坐的姿势,语气冷淡地唤一声“师父”。 庞羿安眯着双目,很快察觉到颜笙今日的异样,对颜笙问道:“可是在恼师父近段日子没能来探望你。” 自然不是如此,颜笙前不久内心深处还念叨着庞羿安。只是,崔攸宁说过,庞羿安想要她的灵魂和骨头…… 用灵魂和骨头能做什么?师父该不会是要把她炼成丹药吧。想到这里,颜笙因恐惧舌头直打颤,她无法张开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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