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胖橘的修炼境界连筑基都不到,连字都还没来得及学写,他除了膝盖软了点,没有半点求生手段。 颜笙静静站在那扇门外,听见门内两人竟由最初的恐惧转为互相指责,随后发生争吵。 “我要对元大人自首。” “不行,不可以说。” “不说我良心不安,被这恶鬼缠上。” 那黑影膨胀得更加庞大,影子的中心处有那张白色大嘴,嘴的上下两端露出尖锐的牙齿倒影,仿佛要将整间屋子一并吞下。稍等片刻,门纸上竟有红色液体自纸窗渗出。 随后两个雍容妇人的女子夺门而出,直冲冲穿过颜笙的身子,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触感,也没有察觉颜笙的存在。 她把手慢慢探进乾坤袋里,斜望着围拢在房间四周惨白潮湿的墙壁,耳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动。那是不规则的树叶摩擦声,来自瓦楞之上。 房间的旁边有一排枝繁叶茂的树木,其中有一棵树高得格外的突兀,既遮蔽着二层小楼的窗子,另一端的枝条又延伸向墙外。 两个幻影藏在高树的上方,露出红白两色,像是两个人的衣襟。不久之后,一个幻影扶着另一幻影从高树跃下。 幻影女子,和颜笙长得很像。大概十五六的模样,身披红色精致繁花褙子,内衬鹅黄襦裙,头上绑着红色的缎带。幻影男子,头戴四方帽,儒生打扮,和崔攸宁长得很像。 颜笙不记得自己曾经出现在这一场景里,这个幻影不是她的。 也许是她姐? 幻影颜笙手中攥着两副皮影,剪成青面獠牙的鬼脸模样。崔攸宁手中握着一面棱镜,大概是聚光的法器。那时候斐颜和她还没有拜入金蝉派,崔攸宁早已无师自通会一些法术,还会自造一些法器。 颜笙噗嗤一笑,原来这鬼怪的背后竟是她姐与崔攸宁。 崔攸宁的目光落在斐颜的发间,一片片摘下上面的花草:“笙笙,这样就算了?太便宜她了。” 他叫她姐……叫做……笙笙? 颜笙困惑填满她的脑海。 难道和崔攸宁站在一起戏弄续弦夫人的是她?可是她分明不记得了。而且,这并非是她会做出的事。估计是她听错了。 斐颜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并非出于她本意。是她家人指使的”她边说着边拉开崔攸宁身上的口袋,把皮影塞在里面。 在这个时候,斐颜仍没有随她上山拜入金蝉派,也还没有把乾坤袋做出来。之前,她们姐妹两人习惯把重要之物都交给崔攸宁保管。 崔攸宁落落大方地整理衣装,用认真而冷冽的眼神与斐颜对视,道:“她是间接受益者,也同样可恨。” 斐颜漠然地看了一眼崔攸宁,转身离去,连一瞬的回头都没有,身影就消失在颜笙的视野里。连崔攸宁也不知所措,怔愣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 颜笙看了直摇头,她姐分明是恼了,崔攸宁却还傻站在这里,不知道追上去。 愣神的时间太久,乃至雨水打在纸伞上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都没能第一时间觉察。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天空已然放晴。 她拍拍脑袋,懊恼万分,幻映妖墙竟逃之夭夭。 她继续沿着小路到处寻找幻映墙妖的影子,忽而她看向原先所居住的那间院子,那棵瞩目的参天大树,正被大片乌云笼罩着。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幻映墙妖行动轨迹有点怪异,大概是故意想要让她看到一些往事。究竟它目的是什么? 她抱着满腹的疑惑,捷步走到乌云下方,来到自己曾居住过的院子。她撑伞踏入进去后,找遍院内四处却不见斐颜的身影。 这个时候如果不在这里的话,大概是在祠堂。 她记得童年时,每当她们姐妹与他人发生冲突时,父亲都罚她们在祠堂抄圣贤书。她们的父亲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偏向她们姐妹。 正当颜笙暗骂自己来晚了的时候,身后忽而响起缓慢而来的脚步声。她转过身子,看见她的父亲元太师在前面走了进来。 这是幻影还是真实? 颜笙小心翼翼地绕道元太师的身后,去触碰宽阔的袖子后方,发现手指能自由穿过前方的人。 大概也还是幻影。 这间小院是颜笙母亲住过的院子,颜笙他们兄妹三人后来也住在这里 颜笙对此有些鄙夷,她父亲总是如此,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却从不知道怜惜眼前的人。 这时候,她看见崔攸宁从苍天大树的后面缓缓走了出来,黑洞洞的眸子瞪视着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元太师。 颜笙也不知道崔攸宁站在树后面有多久了,但唯独可以肯定的是,崔攸宁比她来到这里还要早。 元太师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问道:“虽说你是客人,可也不能带着二姑娘胡闹。” 崔攸宁兴师问罪地问了一句,“您想把笙笙嫁给陆守慈?” 元太师颔首回应。 崔攸宁神色黯然道:“还以为您是开明的长辈,没想到和外界传言的一样是附翼攀鳞之辈。他们不曾见过一面。” 元太师摇头,语气似是肯定:“笙儿会喜欢他。” ----
第19章 荷包 崔攸宁摇头,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区区凡胎,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颜笙胳膊举伞举得有些乏了,站到大片的树荫下,半倚靠着旁边的粗壮的树干,手拍掉被厉风拂到头顶的叶子,絮叨道:“巧了,还真是。” 忽而,一阵不合规律的凉风吹过,颜笙撩起额前拂乱的碎发。 崔攸宁的袖口有黯淡的荧光透出,一只淡黄色绣着细碎小花的荷包摔落。 颜笙逐步走近崔攸宁,审视着荷包。 总觉得怪眼熟的,隐约间夹带着淡淡的女子香气,花纹是繁复的百种花团,底色是淡蓝色。有点像二姐和她当初在游春会时展出来的绣样——但不是她们所做。 颜笙姐妹两人自小在外散养,哪里会做针线活?无论家宴还是宫宴,她们两人都是从城外的村落里买一个应付差事。这个她记得是蝉鸣山的村妇做的,里面不少花在具雉城中不曾有过。 崔攸宁惊慌失措地把他的荷包迅速揣入怀中。猛地站起身时,里面夹着的一张纸却涌出荷包,元太师一伸手就拿稳那张纸条,细细打量纸条上的字。 竟是一首藏头诗,约见他二更天相会。字迹方方正正,像是颜笙的字迹。 崔攸宁看起来动作和神态都充满心虚,似乎怕元太师发现一样,不顾长幼礼节,竟想要从元太师手中抽走纸条。 但崔攸宁用的力道却连他平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少顷,崔攸宁收拢纸条于袋中。 正如所料,元太师静悄悄打量崔攸宁的动作,面上风平浪静,印堂上方皱起几道细纹暴露他的不安。 “多久了?” 崔攸宁眉宇微皱,收敛惊惶神色,眸中泛起涟漪,道:“她及笄后十日。” 颜笙猜出她爹是误会两人的关系,呼道:“爹,我和二姐没送过他荷包,更不可能给他寄这种信。” 这根本不是她的杰作。崔攸宁有意描摹过颜笙的字,如果想的话,他们两人的字可以有九成相似,但她却还能认出两者区别。觉得崔攸宁的笔画比她多些巧劲儿。 这里的元太师是幻影,颜笙的呼喊传不到元太师耳中。 元太师轻咳两声,崔攸宁上前搀扶,却被拂袖屏退。元太师兀地一展不含愉悦的笑容,缓缓道: “若你们两人是真心相恋,老夫也不会棒打鸳鸯。可你如今无功名傍身,她嫁过去恐怕会连累她,乃至元家饱受非议。若你本次科考考中状元,老夫自会向圣上秉明,与陆守慈解除婚约。” 崔攸宁笑着应谢。 一旁静静倾听的颜笙内心五味杂陈,这两人未通知过她,就擅自定下这等约定。 难怪二姐说想要接近陆守慈的时候,崔攸宁会憔悴到浸在酒巷里。朝着一个目标不断跃进,目标半路告知他此路不通,另行他处亦是不通。 但是,崔攸宁是真的喜欢二姐吗?为何从头到尾提到的名字都是“笙”,这不太对劲。难道说她是斐颜,二姐是斐笙?她实在不想再想下去,近千年的日子过去,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 脑海中蓦地浮现陆析的面容。无论她是不是蝴蝶,怎么觉得她都像飞不出陆析的五指山。 “呸呸呸”她偏头恶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只觉得有点晦气,回去了就和他提和离。 过往种种越思越恼,颜笙更没有心思袖手旁观。 颜笙以血为引,诱导捆仙绳从她的乾坤袋里爬出。捆仙绳就像是一条敏捷的小蛇,贪婪地吮吸着颜笙的血液,不到一小会绳子的颜色便有些发红。 颜笙食指前伸指向幻映墙妖的中心位置。她刚刚观察很长时间,幻映妖墙的位置在那棵巨树的正东位置。 “把幻映妖墙擒住。” 随着一声令下,捆仙绳不舍地离开颜笙的臂膀。颜笙的灵力还不如自由驾驭强大神力的捆仙绳,只能付出鲜红的血液,以换得捆仙绳的服从。 颜笙也有些纳闷,这血究竟是有何种魔力使捆仙绳对她俯首帖耳。 年少时总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千年过去,她发现自己泯然众人。或者,是个倒霉蛋。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几个金桔吞了下去,酸酸甜甜的果肉和汁液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那头捆仙绳很快就把幻映墙妖束缚起来。毕竟这捆仙绳连陆析这等渡劫期的修士都能手到擒来,何况是境界低不少的幻映墙妖。 幻映墙妖的本体就是四四方方的墙,且因为修行境界低,至今还没有化成人形。还好她使用捆仙绳来束缚。 “二姑娘饶命。” 幻映墙妖的声音如指甲摩擦光滑的石板,声音格外刺耳,听得颜笙有点难受。 “是三姑娘。”颜笙双手从耳边慢慢落下,皱眉看着幻映墙妖,“你不是一直等着我把你抓到吗?” 幻映墙妖还要再说话,却被颜笙加了个噤声咒在身上的每一处角落。幻映墙妖不是生灵所化,身上每一道岁月的沟壑都可以发出声响。 他主人布给它的任务都还没有放映完呢,它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口,却有口难言,只好安安静静地倾听颜笙发号施令。 “走,带我去见圆胖橘?或者,带我见我爹元太师。” 幻映墙妖上下扭了扭,颜笙正要再加一道咒语,微微转头只觉得脖颈间有点发凉,稍微移动身子,尖锐的疼痛感隐隐而来。她摸向脖颈处,指尖触碰到金属质地的硬物,还有…… 这是她的血…… 颜笙看到幻映墙妖身上的绳子蠢蠢欲动地抬起绳头。 “姑娘,跟咱走一道。咱也是奉公办事。”身后传来粗犷而陌生的男子声音,“可不要轻举妄动,休怪刀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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