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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笙抬头看向避在远处的崔攸宁，见他正向这边瞭望，抬手弹出一道光球，并高音量喊了一声：“过来。” 那道光球以凡胎肉眼不可察的速度击出，在接近崔攸宁七寸距离时，倏地泄了劲儿，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被挡在崔攸宁支起的空气墙上。 崔攸宁一扬宽袖，那道停驻在空中的灵光转向。他低吟道：“恭喜。竟是毫发未伤。” 颜笙伸手收回灵光，合拢在掌心。 她冷声道：“我没料到，元太师体内的修为非但没有消耗，反倒增长了几分。回头把我爹娘的灰烬葬在小木屋后面吧。” 这大概是她父亲为他的子女们唯一留下的遗产。 崔攸宁唇角微微勾起，不着声色地打量颜笙，忽摸摸下巴，“已经决议要去天勤境？不若随我回临渊宫。” 颜笙一言不发，略微感到为难。 崔攸宁见颜笙露出尴尬不已的表情，自我解围道：“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担心我们之间的约定无法兑现。” 颜笙松了一口气。 回眸望向崔攸宁，颜笙淡着语气说道：“把我的筑基躯壳拿过来吧。” 崔攸宁快步向前，走到盘坐在地上的颜笙，身后是被他的灵力驮着的颜笙的另一具躯壳。 那具躯壳降落在颜笙旁边。崔攸宁怕砂石太硬，会割破她脆弱不堪的皮肤，便在她的身下还垫了一层丝绸铺盖。 颜笙闭上眼睛，一小会的工夫，一道粉色的光束自真身飞出，从筑基者颜笙的头顶飞入。 少了内在支撑，真身倾倒。崔攸宁一把手托起倒下的躯壳，靠在他的腿侧。 筑基者颜笙的双目突然睁开，拽着柔婉穿着的绯色锦袍，使她的头自然靠到自己肩膀，胳膊揽住那具躯壳，抬起头：“你放心，既然我们定下契约，自然不会毁约。” 说着，她把真身放平在原先待过得那片轻柔的丝绸之上，心情略微有些放松，似乎在天勤境来临前，已经万事俱备。 颜笙一直有个隐患始终悬而未决，那就是颜笙丢失的记忆所连接的灵魂碎片，他们始终寻找不到。 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将颜笙的魂魄补全，但她需要的东西太难获得：她需要杀一个人，取走他的心尖血。那个人是世间最爱她的人。 用刺破爱人的怜悯之心而流淌的血，补足她灵魂缺失，才能将她灵魂的所有缝隙可以填满。 颜笙回想起过去，世间最爱她的人大概是陆析？ 但是，颜笙无从下手。陆析有十世善人的光环庇佑。她给自己孱弱的另一个魂魄无数次灌输杀他的意念，总被意外回避。 颜笙虽是这样想着，却觉得造化有些弄人，为避免自己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愧疚，她当即打断沉思，把思绪投入到当下。 “我的本体就交给你保存。” 崔攸宁笑了笑，为打消颜笙的疑虑，端起上神的架子，对她承诺道：“本座一向守诺。既然答应就会做到。” 颜笙亦是对他承诺。 她并非背信弃义之人。崔攸宁无非是想借助她的力量夺得天界那座椅子，颜笙对此无意，她不甘做鱼肉，不代表她想做刀俎。 正说着，还没看到崔攸宁的反应，突然天空中传来隆隆巨响。两人眺望见远方悬浮着渺小的陀螺，朝着他们一寸一寸的接近。 颜笙尽管换过身躯，脚下依旧沉重。随着天勤境的逼近，她的下肢像灌入了铅，手臂也是一样。她除了静坐在原地漫长等待别无选择，只等着天勤境将她纳入境界内。 忽看见眼前黑茫茫一片，见到上面的四爪蟒的花纹，她知这是崔攸宁的衣袍。嘴边有冰凉的触感，是崔攸宁的手重重压在她的头顶。 颜笙难以置信，柳叶秀眉没有力气抬起，眼睛直勾勾且茫然地看向前方。 “为什么？” ---- 今天加更
明天还是照常晚10
第25章 入境 崔攸宁的临时倒戈令颜笙猝不及防。 她百思不得其解崔攸宁为何临时变卦，前一秒与她相谈甚欢，后一秒趁她束手缚脚，强硬喂她吞下扶胥丸。 体内占据主导的很快就是毫无生存意识，也缺乏凡间历练的主魂。倘若她真的进入天勤境，能够活着从天勤境里走出来吗？ 颜笙偏侧视线，避免与他对视，问道：“你想杀死我？” 崔攸宁蹲下半身，与颜笙视线平齐，上挑的眼尾与下沉的内睑形成一道温柔的弧线。他托着颜笙的半边脸颊，有薄茧的指尖在上面蹭出薄红。 “只是不想让你进去。天勤境的秘密于你无益。不妨走个捷径……” 崔攸宁的掌心灵力流转，四周的灵气为之吸引，聚拢到他的掌内。颜笙眼见那团气逐渐膨胀，化成乌黑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缠绕颜笙的周身。 崔攸宁指尖向上微微抬起，颜笙的魂魄感受到强烈的拉扯感。尽管她已感知不到灵魂的撕扯疼痛，可是崔攸宁拉扯她的灵魂时，亦牵动紧贴灵魂的皮肉。 她痛得想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四肢僵直无力，仍无法动弹分毫。她只得紧咬嘴唇。痛苦令她不禁呼泄出一口浊气。 崔攸宁见她痛苦难堪，一改狠厉地拖拽，稍松一点力量。 颜笙的眉头微舒，嘴唇上明显看出一小排牙印，她反驳道： “为何无益？你曾说过不愿看天庭的乱象，才愿与我联手。你说你为的是重整天庭秩序。” 崔攸宁眉心攒动，摇了摇头，直言：“笙笙，这个秘密足以动摇天庭秩序。唯有把你锁在身边，才能守护住这个秘密。” 颜笙不相信崔攸宁的说辞，忆起当日另一个自己与他的对话。 莫不是他当真筹谋，要把她的灵魂从体内抽出来，再分成两半？她竭尽心力拼合两个灵魂，为了飞升她谋划了千年。 她不甘心。 就这样宣告失败了。她想逃跑，却始终动不了，或许已是注定难逃一劫。 记载着他们两人契约的棕褐色大石钻出地面，横亘在两人之间。崔攸宁把他的贴身宝刀凝缩为一支毛笔。蘸着朱砂的笔尖迫不及待地在契约末尾处打了一小条横线。 一颗璀璨透亮的明珠跃然而出。它自远地飞来，重重撞击崔攸宁的手腕，碰掉他手中的笔杆。功成后，那颗浑圆的珠子滚落到地面，再次回到对面那行来人的脚下，被站在最后面的小孩捡起。 崔攸宁动作骤然凝滞，攥着颜笙魂魄的手松开，不悦地偏转头，“鹤冲派出了那样的事，还以为陆掌门不会回来了。” 颜笙魂魄随即滑回体躯，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切尽收在陆析眼里，他冷着眉头，说道：“若我走了，她恐怕再也找不回了。” 陆析的指尖点亮一缕光芒，笔直射向崔攸宁，被崔攸宁斜身避过。 崔攸宁见光芒转向，随即一甩宽袖，判笔、碑石瞬然如烟飘散于空中。 颜笙的眼皮一下一下呼扇，始终抬不起眼皮循声看向来人，更没有气力大声呼喊。 方才那段时间里，她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在那片空白之前的记忆，还是她和陆析一行人在父亲的木屋里。之后，她陷入空白的梦境，再次睁开双目，就变成了这里。 她的脑海中回想不出其中的片段，分辨不清是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忽一转念，她不会做梦，那便是现实。 看到崔攸宁与陆析，两人剑拔弩张分列在她的两侧，行云流水向对面掷去术法，并敏捷地闪躲对面来势汹汹的袭击。 山坡崩裂的声环绕耳畔，寂静的唯有她，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废墟里，还有一具气色红润的绯衣女尸。 女尸的脸孔与她一模一样——大抵是她二姐斐颜。 她瞪圆杏目，有气无力地喊道：“喂，你们二人打归打。不要伤及二姐。缺胳膊少腿的，二姐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你们。” 尽管声音微弱到细不可察，崔攸宁与陆析两人的修为境界高深，若他们想要听见的声音，哪怕是飞虫振翅，依旧可以听得真切。 崔攸宁抬起眉眼，初见狰狞，扬起乖戾的笑容，对陆析道：“她本该早早飞升，被你下了迷魂汤，到现在命都要失去了。” 陆析站在原处一声不吭，圆胖橘躲在他身后，仅露出半张脸，怀里抱紧那颗假千灵珠。 一时场面寂静得鸦雀无声，混乱后沙尘漫天，遮蔽整片上空，看不清旖旎的晨光或是浓稠的落日余晖。 圆胖橘怀里的那颗明珠中钻出半缕烟雾：“你哪里来的二姐？” 颜笙正要反驳，暗淡无光的天空比之前更加晦暗。突然间，有一道光柱打在她的身上。身上的沉重随着光的到来而减轻。 紧接着，颜笙腾空而起，升上天空。 颜笙喃喃自语道：“我飞升了？” 陆析深深地看了颜笙一眼，“是天勤境。” 颜笙听罢心底沉着纳闷：千年前被吸入天勤境之中，是因为当时有修行者飞升。难道说附近的谁飞升了？她环顾四周打量在场众人，唯一可能飞升的人，大约只有渡劫期的陆析。 回想起世间法则，其中有一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因为她与陆析是结发夫妻的缘故，被拉动一起飞升？ 可是她向下俯视，却发现陆析依旧停在地面，丝毫没有飞升的迹象。 颜笙撅起嘴，感慨一声：“怎么又是我？” 一回生二回熟，颜笙眉头舒展，没有展露忧惧神色，疲惫地打哈欠，静静闭上了双眼。对她而言，前次被纳入天勤境时，睡了一觉醒来就回到蝉鸣山，她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她看不见天勤境下方的人急躁不安。 陆析的右掌心凝结一道剑光刺向崔攸宁，电掣风驰。 崔攸宁双目一片茫然，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刺痛直击心间，他低头照见胸口处缓慢流淌血液，沾满他触碰伤口的手，很快浸染了平躺在他脚下女人衣领，与她衣着的红融为一体。 望着沉睡女人的面孔， 崔攸宁弯腰扶起地上的女子尸首，又是一道光灼烧手背。他冷然一笑，不顾疼痛，继续抱起她的身体。 崔攸宁是上神，凡人术法对他造成的损伤，传递不到他的元神，只是伤及他的虚壳。陆析发泄无用的怒火，却阻止不了崔攸宁的任何动作。 他要把颜笙的真身带走。 陆析不肯就此罢休，誓要阻拦崔攸宁的离去，奈何崔攸宁瞬息间抱着柔婉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一片寡静。 圆胖橘为了安慰陆析，竖起鼻子在废墟里寻找颜笙的气息。他摸到那具破烂的棺椁，尸体虽被崔攸宁盗去，整个棺木却也并非空空如也。 圆胖橘在其中取出一本密封完整的书籍，侧边写着“金蝉脱壳神功”，他不禁眼前一亮。 这本秘籍中所写的就是颜笙每日修炼的金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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