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六岁。 从此少年将才,名震列国。 那样惊才绝绝的人,年时的慕容淑丽自然也会仰慕、心动、喜欢。 虽是和亲,嫁的人是他,倒也不错。 本是一场她心中满意,礼国百姓也满意的和亲。 凤此青却在收兵回乐国时没有带走作为和亲的她。 宫人甚至听见乐国侍卫说,凤此青是嫌弃恶疾缠身的她晦气,才没有把自己带回乐国的。 这样的理由到底有几分伤人。 虽不知传言真假,但百姓都在指责慕容淑丽无能。 她害死了自己的父皇,贵为公主却没能为礼国换来强国一丝庇佑的价值。 最后还是她的母后以乐国体谅公主还在孝期,和亲之事待三年之后再议,才让百姓不再非议。 虽是三年后的渺茫婚期,礼国上下却把和亲一事当作第一大事,从不敢怠慢。 从挑选和亲的宫女,到置办嫁妆,甚至每三个月便会有顶极画师进宫给她画一幅画像,不远千里从礼国送到乐国。 目的都只是为了让凤此青知道,礼国的公主越长越漂亮,一直都配得上他,同时也在提醒乐国不要忘了这桩婚事。 可是现在,都作不得数了!
第6章 蝶 容音被两人搀扶着走在廊檐下,那阵沙沙如急雨的箭声让她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台阶上的慕容淑丽被扎成了刺花,在一堆箭矢的支撑下,硬是没有倒下去。 慕容淑丽嘴角渗着血丝,微微张合着,好像在说:“我...是...潇湘!” 而这时,人群里最先奔来的人不是她等了三年的凤此青,而一身华服却风尘仆仆的乐国太子。 他疾步狂奔,发冠甩出,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狼狈地奔向箭笼里的慕容淑丽。 “公主!”来到慕容淑丽面前的乐国太子,悲痛地嘶声长哮“......啊!”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无不肝肠寸断。 他疯狂地扒开那些支撑着慕容淑丽的箭支,折的折,丢的丢,像在荆棘丛里找寻自己心爱的宝物。直到他能抱住这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公主殿下时。 悲怮渲染了每一缕空气。 呼吸都如毒刺扎进五脏六腑,让人不由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他扶着慕容淑丽缓缓跪在了台阶上。 慕容淑丽的目光却一直在冷漠的凤此青身上,张了张嘴,却连口型都对不完整。 “潇...潇湘......” 凤此青来到她身边,看到慕容淑丽如此惨烈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 兴许是恨她,恨透了她盗走碧落天光盏,想到潇湘才会如此吧。 “碧落天光盏!”他伸出手,淡淡开口。 他只要碧落天光盏,那里面有潇湘的魂魄。 这位公主的生死,从来都与他无关。 慕容淑丽看着面前的人,他看着自己,不像看着潇湘那样温柔。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苦笑着问他:“我当真...比不得你心上人好看么?” 论身份,她是礼国公主,论才华,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怎么就入不了凤此青的眼? 凤此青没有说话,甚至别开她的目光,神情挂着几丝厌烦。 慕容淑丽当然不是在乞求凤此青一定要喜欢这样的她。她也没有因为输给了凤此青的‘心上人’而无理取闹。 总归都是她的魂魄,除了这张皮相不一样罢了。 幕容淑丽的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鲜血在每一个箭孔流出,生命一点点地流逝。 “可笑我...却喜欢过你。”那么可笑又荒唐,就像乐国给凤此青送去她的一幅幅画像...凤此青从未展开。即使她在凤此青眼前,也没能让他认真地看自己一眼。 甚至听到她说,她喜欢过他,那眼里淡漠的鄙夷都如此明目张狂。 慕容淑丽低下头苦涩一笑,握着胸口上的金钥匙吊坠,痴痴如迷。 她提起最后一口气,终是妥协道:“你要的东西……锁在一只金柜中,这是钥匙.....” 凤此青伸手取走了慕容瑜脖子上的金钥匙吊坠,起身就走。 慕容淑丽抓住了他衣角,盔甲真冷。 她说:“我只有一个愿望......放过我皇弟。” 凤此青没有回话,抽离自己的衣角,迫不及地去找碧落天光盏。 他走得那样决绝...... 根本不多停片刻,看她一眼,说一句话。 慕容淑丽苦涩地弯起唇角,当凤此青打开了金柜。 会不会疯? 会不会悔恨此刻? 她原是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伤他的,但为了皇弟,为了礼国,她不得不用这惨烈的结局碎裂凤此青所有的幻想。 来不及开口的真相,就让它一寸一寸腐蚀他心口。 比起拼尽全力都得不到想要的人,那么拼尽全力亲手毁掉自己想要的人,才是最窒息的惩罚。 至于搂着自己的乐国太子......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悲痛自责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慕容淑丽从来都不知道他对自己何时存了这样的妄想。 这没由来的深情和哀恸,对慕容淑丽来说只觉得无措和茫然。 她累了! 这世上的情爱本就荒唐任性,它该来时,便来了;该走时,也便走了。 礼国公主也随着这场荒唐的梦一起走了。 乐国太子紧紧地搂着怀中的人,悲伤无以加复。 他眼底一片漆黑,道:“常兰。” 就在他身边,从地里钻出一缕红烟,化作一个身着红衣广袖的年轻女子,声音柔柔道:“殿下。” 太子的脸贴着慕容淑丽的额头,神情恹恹,咬牙切齿道:“夺回碧落天光盏,神挡诛神,佛挡杀佛!” 被唤作常兰的红衣女子拢了拢衣袖,手指在胸前翻花结印,双手打开的时候,只见血色的蝴蝶从怀中形成的结界中蜂涌而出,就像抛洒的花瓣,瑰丽之极。 “这是...天蝶秘术!花下大人,快保护我们!”本是搀扶着容音的二人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把她推在前面。 “......” 容音看着扑面而来的血蝶,这东西会吸走血肉,但凡从活体之物飞去,就只剩一具白骨。 容音早该知道。 这二人为什么一个叫琅星一个叫苟费。 当四个字连起来念一遍就不难发现。人如其名,诚不欺我。 容音甩开背后的手,转头就往回跑。 …… 琅星苟费也没想到,他们最崇拜的花下大人居然临阵脱逃。 “花下大人,花下大人,等等我们啊!”琅星和苟费虽然也是秘术师,但眼下的实力还不能与天蝶宫的秘术师抗衡。 反正上穹最强秘术师都跑,他们这种不入流的秘术师紧跟其后,应该也不丢人。 容音拼命跑,膝下的箭却越磨越深。 因为她怕疼,当时就没让琅星给她拔,她原是想出去找个靠谱的郎中给自己拔箭,到时再上点止痛的药,忍忍也就过了。 现在,她发现这箭真的是个累赘,如果不尽快拔掉,她有可能捱不到找郎中,这条腿,或者这条命就没了。 容音躲在一处假山下,身体靠着石头,气喘吁吁,她弯下腰双手扶着箭杆。 咬着唇,一股作气,拔! 咝~ 容音疼得没了知觉,整个人靠着假山单膝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只血色的蝴蝶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发现了她这个活物便要扑下来。 容音手里抓着带血的箭直直地捅出去,那只蝴蝶穿在了箭头上,痛苦地振动翅膀。 容音嫌它晦气将箭扔掉,扶着假山慢慢站起来,疼痛的感觉终于又恢复过来,但她不能停在这里。 琅星苟费这样的秘术师都只能勉强自保,打死了靠近的天蝶后,便朝着一瘸一拐的容音奔过来:“花下大人。” 容音现在烦死她们。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忍着疼痛告诉身后的二人:“我不是你们的花下大人,也不能保护你们。” 苟费有些委屈:“花下大人,您不要我们了吗?” 容音疼得咬牙,吵死了。 她没有精力再与苟费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只见空中的天蝶越来越多。 长长的宫道上都是礼国的尸体,因这飘落的血色天蝶,放眼看去更是逼仄压抑。 琅星和苟费凝神结印,将靠近的蝴蝶暂时挡在薄弱的结界外。 容音盯着眼前那只嚣张的蝴蝶,它的眼睛像两团小火焰,熊熊地燃烧,好像下一刻就能将她吞噬。 她缓缓俯身拔出脚下尸体上的箭。 就在琅星和苟费的结界碎裂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箭刺破了那只蝶。 最后琅星和苟费都因为灵力不济,虚弱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来。 容音看着铺天盖地的天蝶扑向自己,她手中握着那只箭,一时竟不知道先灭哪一只。 她这一生何得何能,要经历如此惨烈的坎坷。 手上的箭忽然松了。 哐当跌在脚下。 而眼前的天蝶却在一道白光下纷纷震落在地,失去了它最可怕的攻击性。 容音眼睛不敢眨,直直地望着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地上的琅星苟费激动就喊道:“山已大人!” 山已高贵冷艳,纯白的狐裘在这纷纷落落的红蝶中,显得那样干净纯粹,与世无争。 容音这一生不长,但也见过几样美丽的东西。 唯有这一幕,让她好熟悉。 脑袋里竟响起一个天真的女声:“这狐毛是真的吗?热不热?…...你穿上怪好看的。” 此时的容音竟然也想有此一问。 但还来不及开口,常兰便自跌落的蝴蝶中拔地而起,那形容实在诡异可怕。 她抬起左手,纤纤玉指扶了扶发髻,红唇一掀,声音甜甜糯糯道:“奴家不识,阁下竟是上穹山已大人。” 她扭捏着身姿,递出右手,指尖轻轻摊开,语气虽柔和,但却拉满了杀气:“还望大人,留下碧落天光盏。” 山己握着碧落天光盏,缓缓递到身后的容音面前,说:“拿好你的东西。” 容音看着面前的青铜盏,碧色的珠子就像装了满天星河,星流变幻莫测,透着难以堪破的神秘。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接到手里了。 这下,常兰的目光凝在了她身上。 容音捧着碧落天光盏打了一个寒颤,她怎么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该不会是山已打不过常兰,于是就把这要命的玩意丢给自己吧。 常兰意外道:“莫非,你便是消失了三百年的上穹境主,花下大人!” 容音颤抖着双手,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 烫手的山芋她只能递给一旁从容淡漠的山已,着急道:“山已大人,你别拿我开玩笑了。东西你拿着,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不好。”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