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宫叹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下不去神界是好的,万一不小心碰上某个神品低下的小神,他再一念之间兴起,还指不定遭受怎样的委屈。 南江汜似乎是时常混迹于人间的,过来没几天就混开了。他的医术很高明,来的第二天就成了坐镇馆中的大夫。少宫坐在门档上抱着一坨冰一边啃、一边看着裹满风雪排着长队的人。 众人都以狐疑的眼光看着她,这严寒地区这瘦弱的小女子穿的单薄也就罢了,竟然还抱着冰坨啃得起劲,真乃神人也! 少宫懒得理这些肉眼凡胎,啃完以后在身上擦了擦手,撂下一句,“我去山上打只兔子,两个时辰后回来,记得做饭。” “诶”,南江汜一边搭着脉一边应声。 众人震惊的看着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就这么出去了,馆主忍不住对南江汜说:“江大夫,少宫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一点不怕冷的?” “越冷她的伤口好的越快”,南江汜说,“馆主不必担心了,记得去给她准备点吃的,要不然我会挨揍。” 馆主应下了。 南江汜来这里半年,给他赚得盆满锅满,是他医馆的顶梁柱,馆主自然是尊敬他的。只是他身边的这位女子,行为举止却实在诡异的吓人。 少宫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法力依旧没有恢复,她的耐心已经告罄。眼下她只能耍耍剑、打打鸟来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如今肉/体凡胎,爬一座雪山都费劲起来。 憋屈! 少宫扔出长鞭挂着雪松,踩着石块攀爬起来。她找罪受似的,专挑最陡的一面上山。等一步步爬上去,已经落了满身的汗,再被山上的冷风一吹——爽! 在山上野人似的耍两个时辰,打两只兔子荡着雪松下来,天色也就黑了。 医馆为他们准备了住房和吃食,日日如此,这就是她这半年的生活。 除了多了点人、没了一身法力,似乎和以前也没什么分别,过得都很平淡。 晚饭上,南江汜给她带来一支糖葫芦,说:“病人送的,那小娃娃说是来感谢我医好了他,喏,送给你。” 人间纵有千般不好,但有一点好,那就是零食真的是多。 少宫啃了一口,吃到一半就开始觉得倒牙,插在了门外的雪人头上。一根糖葫芦她能吃好几天,不是个贪吃挑嘴的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南江汜正在里面换衣服,少宫开了门。 “江大夫在吗?” 是馆主。 “麻烦告诉江大夫一声,外面有人找,须得现在过去。” 馆主有点紧张,似乎来得是个什么大人物。 ----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三万字的魔咒又要生效了。
第4章 木渎小镇四季严寒,烛光跳跃在雪地上,反射出一小片明亮,无际的黑暗里多了一点暖光。 馆主脸色沉重,但南江汜并没有问什么,少宫如今没有法力,算不到等在那头的是什么人。 等进了门堂,少宫看了看候着的一群人,眉梢一挑:道士? 仙界来的。 领头的那个人彬彬有礼,“江大夫”。 南江汜回礼,同坐在雕花木椅上。少宫看他的脸色,他分明已经猜出这些人来的意图了。虽然法力拉跨,但好歹也是个神嘛! 只听那道士说:“听闻大夫神医圣手、妙手回春,有起死回生之能,实不相瞒,我等此次前来,是想邀请公子救一个人。我太师祖重伤多年、缠绵床褥,神魂尽散却气数未尽,多年来寻医问药走遍千山,大小偏方也用了无数个,却仍未见丝毫转机……” 南江汜颔首低笑,“道长过誉了,南江汜自幼起誓一生行医不求回报,既然是身患顽疾,又身份尊贵,自然是应该走一趟的。只是才疏学浅,怕辜负了道长的期待。” 那道长赶紧说:“江公子若肯走这一趟,不胜荣幸。” 少宫心道:好个咬文嚼字的两个人,说话不嫌累么? 他们又互相寒暄问候了一些,聊身世、聊背景,聊得颇投机。少宫听着这些咬文嚼字满嘴胡编乱造的两个人,无聊的蜷缩在红椅上打哈切,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南江汜可终于有点良心记起她来了。 他看了一眼困得满眼泪水的少宫,起身与道长道别,“天色已晚,今日道长先早些休息,明早待我收拾行装,再跟随道长而去。” 少宫困倦的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又听见那道长说了什么,下一刻她就困得睡过去了。 南江汜去拍她的肩,动作太轻,没把人叫醒。他想着,要么把人抱回去得了,但若是她半途醒了,那自己保准会挨揍,少宫揍人挺疼的。 “少宫……回去睡……” 见她没反应,南江汜去扒她的眼皮。 少宫被迫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惊了一下,站起身,揉着眼皮离开了,“你们可真无聊,早知道我不跟来了。” 南江汜在后面跟着。 馆主吩咐人将这几个道人安排下去休息,然后又提着灯笼送南江汜与少宫回房。 馆主有话要说,但他这一路上小心翼翼并不敢说出口,只是心事凝重的将灯笼提得稳当。 临近门口拜别,馆主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有几句话要与公子交代。” 南江汜邀他进来,少宫已经睡下了。 “我匆匆说几句,不必倒茶”,馆主抬手阻止了南江汜的动作,“公子有所不知,那几位是仙人,我们得罪不得。只是他的那位太师祖,缠绵病榻已经五十多年了,这五十几年里他们寻医问药不见丝毫起效,想必公子也该知道,什么病能一病不起五十年的?病了五十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呢?” 南江汜没有说话,五十年对于神族的万万年寿命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他又是懂得,懂这种时间的可贵。 “公子此去,是祸非福”,馆主眉头皱的紧,将话说的委婉。 “既已答应,又怎能回绝呢?”南江汜说。 说的正是如此,馆主抬头看他,“我只是可惜公子的一身才学,那些仙人……唉。” 南江汜笑,“多谢馆主厚爱,我此去若是还能活着回来,定会给馆主报平安。” 馆主看他的眼神,明亮、惋惜,甚至还有些心疼,就像看着莽撞年轻、只身赴死的后辈。 “少宫姑娘……” “我自然是要带她去的,她重伤初愈,留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馆主起身拜别,踌躇良久,“祝公子一路顺遂。” 馆主走后,南江汜自己喝完了一壶茶,几个仙人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的,只是那位太师祖的病,却不是人界、仙界的法子能治得了的。 他在想,他有必要不远万里去救一个一身求死的情殇之人吗? 少宫睡觉很轻微,呼吸像小猫似的,南江汜给她搭脉,见她身体已经大好,不,应该说是活力十足,只是不知为何,法力依旧没有恢复。 少宫不与他说她的过去,南江汜也将自己的身世藏得严实,他自然也没什么理由能去追问她的了,于是只当她是个渡天劫重伤的神族人。二人在这方面上,倒是非常有默契的互相不闻不问。 第二日一大早,少宫啃着剩下的糖葫芦,看着南江汜在那里收拾他的瓶瓶罐罐,她不明白,明明是个神,为什么要随身带着厚重的药箱,直接化空不就得了?怎么,练臂力么? 等她吃完,南江汜也收拾好了,“走吧。” 少宫拍拍手,与他一同走。 南江汜嘱咐道:“他们可都是仙界修道之人,规矩多得很,说话可不能如此轻漫了。” 少宫问:“我何时轻漫过?” 南江汜就笑了,“至少不能喊他们老头子或者是小崽子。” 少宫心道:这算轻漫吗? “行吧,我记得了。” 南江汜觉得没谱,但也没再说什么。 从人界到仙山,要过三山六川,少宫忍了一路,但仍然感觉他们几个都有病。 仙人嘛,修行到一定程度也会飞,神就更不用说,天生就会,所以他们互相瞒着身份乘马车是个什么鬼?直接飞过去不行吗? “我们都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们飞过去?”少宫坐在马车里,小声问南江汜。 南江汜说:“仙人飞不了那么久那么远的路程,何况这几个一看修行程度就不高,能不能飞上山还是一码事。” 少宫就无话可说了——一群蝼蚁。 终于紧赶慢赶了三个月,到得这些人管理的山脚下时,却突然被人拦下了马车,少宫疑惑的掀开门帘,问道:“那人手里拿根棒槌做什么?” 南江汜从她身后露出头来看,“应该是他们这些人的什么法器吧。” 南江汜说:“每个部族之间都是有斗争的,神族一样,魔族一样,人间更不用说,仙人自然也一样。” “唯有收纳六界幽魂所在的幽冥界,还能维持点清净”,少宫说。这也是她能与冥王交好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冥王活的时间长,也不只是因为冥王通晓着六界轮回,对她的身世来处一定会存疑,而是他那个地方很清静。 南江汜突然偏头看了她一眼,这一刻,突然想开头问她的身世。他衬夺着尺度,话在嘴里打了几个旋儿,“少宫,你是神族人吗?” 少宫转头看他,“若我说不是呢?” “那你是魔族的?” 每一界都有每一界的气晕,这是无法突破的身为族类的特点和界限,少宫最像神族人,但又有某些地方不太像,魔族?也不太像,但总归不是神魔以下的族类。别的不说,神魔之下的族类没有在零下六七十度的严寒里穿单衣的体魄。 少宫说:“看你以后有没有命知道了。” 他们说话的这一点功夫,那拦路人和他们这边的几个道人已经打起来了。 怎么就打起来了?少宫皱着眉头没看明白。 “他们打什么?”少宫疑惑道。 “可能是为了争你说的那根棒槌”,南江汜漫不经心随口说。 二人合上帘子,南江汜煮了一壶茶,“没有冷的,喝点热的凑合凑合。” 少宫接过茶盏,“只问我,你却还没有说过你的来路。” 抿了一口茶,再抬头时,隐约看见南江汜头顶上一股黑气,再一眨眼,又不见了。想必是她的身体大好,法力也该要慢慢恢复了,刚刚看到的应该是南江汜的神气。 “我说你是得罪了什么人,你身上怎么还有死劫呢?” 南江汜手一抖,滚烫的茶汤盖了他一手。他抬头面容沉重的看了她一眼,嘴唇嗫喏,没说出来什么。 好不容易,南江汜打算开口了,马车外突然刺.进来一刃寒光,少宫迅速推了他一把,两指捏着剑尖,剑光映在她冷峻起来的脸上,“我看他们是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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