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宗恕欣然应允,起身坐到阿梨旁边的位置,解开衬衫的袖扣。 帮佣阿姨为宗恕上了一套餐具,又恭敬端来加热过的湿毛巾给他擦手:“您把手套脱了吧,我帮您收起来。” 顾念曾听他父亲顾显提起过,说宗先生从不在外人面前轻易摘手套,于是半开玩笑地打起圆场。 “阿姨,您是不知道宗先生这双手有多贵,您可别害我啊,万一宗先生的手在咱们家磕了碰了,就是把这套房子卖了也赔不起。” “我的天,那可不敢。”帮佣阿姨被吓到了,端着小托盘躲避炸.弹似的一溜烟走开了,离宗恕六七步远的距离站着。 顾念正乐不可支,阿梨忽然放下碗筷淡淡道,“顾念哥,宗叔叔,我吃好先回房间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今天这么早吗。”顾念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宗恕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刚要去餐碟中夹菜,听她脚步声轻轻绕过自己身后远去,又将筷子重新搁回了桌上。 顾念看他撂了筷子,也不好当没看见自己继续闷头吃,只好跟着放下,一顿晚饭吃得九曲十八弯。 “宗先生,是饭菜不合胃口?我让厨房按您的口味再做几道来——” 宗恕打断他的话,问道:“家里还有空余的客房吗?” 顾念愣了愣,然后赶紧招呼帮佣阿姨:“去把二楼的客房收拾出来给宗先生住下吧。” “不用,我住一楼就好。” “一楼?那怎么行呢?您是贵客,要是让我爸知道我安排您住一楼,回来非得骂我不可。” “没关系,我就住阿梨隔壁的房间。” 顾念见宗恕执意坚持,只好叫阿姨去收拾。见宗恕面色不善,纵然他想提前开溜,但此时面前坐着的这位是和他爸有雇佣关系的老板,作为东道主的顾念也只好格尽职守地在餐桌前陪着。 好在宗恕谈兴不高,全程也没说几句话,待阿姨收拾好房间后便起身离了席,这才终于放了他一条生路,让他踏下心来好好把已经有些放凉了的饭给吃了。 *** 阿梨的房间门像从前每晚一样,没完全合上,留了道空隙。 宗恕敲了敲门走进去时,她正侧卧在床上想事情。宗恕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一听见他进来,默不作声地装睡。 宗恕走到阿梨床边,弯腰打开了台灯开关。 她眼上蒙着厚厚纱布,他已然成为一个真正的盲人,但他却还是亮了盏灯,一盏他与她两个人都看不见的灯。 宗恕脱了手上的皮手套轻轻放在她枕边,又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丝绒小匣子,打开,搁在他脱下来的手套上面。 小匣子里面是一只钻石小发卡,天鹅形状的。 “阿梨,我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宗恕垂手,温柔抚摸她的头发。 阿梨仿佛闻到了他手套上面的皮革气味,回忆涌来,她整个人顿时被他身上“华灯”的冰冷气息所笼罩,却仍硬.挺着,卧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继续装睡。 宗恕也没再叫她,忽然俯身伸了只手臂进她被窝里,寻觅到她冰凉的脚,牢牢包裹在掌心中。 她还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手脚发凉,冰到他手指都隐隐发痛。 阿梨再也没办法装作睡着,瞬间惊恐地蹬腿,试图逃离开他掌心温热的禁锢。 宗恕握着她的脚,无论她如何踢踹都不曾放手,直到她放弃了挣扎,呼吸声哽咽,眼看就要落泪,他又忽然间主动松开了手,直起腰背,安静坐在她床边,伸手调高了些台灯亮度。 阿梨从床上爬起来,抱膝坐在床头,刻意同他离远了些。 宗恕拿起手套上的丝绒小匣子,转头问她:“我帮你把发卡戴上。” 他伸手转身的动作间,西装下摆的面料无意间碰触到她裹在身上的羽绒被,于静夜里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身下的床垫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阿梨吓了一跳,又下意识离他挪远了些,语气里也尽是疏离:“谢谢宗叔叔,不过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出差还特意给我带礼物。” 宗恕听她这话的语气就知道阿梨还在生他的气,也不勉强,只笑笑说:“你是不是嫌弃我的手刚摸完你的脚,又要摸你的头发?” 阿梨差点被他逗乐,拼命绷住不笑,又听见他在一旁说,“等着,我去洗洗。” 然后,她真听见宗恕的脚步声朝着房间的卫生间方向去了,紧接着,从里面传来水龙头的哗哗流水声。 没一会儿,宗恕又折返回来,一把掀了她身上的被子,俯身抱起来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阿梨“啊”地惊叫了一声,搂紧他的脖子,然后被宗恕放在了卫生间的洗手台上,身下垫着他的西装外套。 宗恕一只手揽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捉住她的双足缓缓放入水中。 冷热水他是在心中读秒计时分开来放的,听她的反应,应该水温适中,但于他而言,这个温度的热水已有如滚水般灼手。 宗恕手在水池中帮她轻轻揉捏着双脚和小腿,阿梨十个圆润的小脚趾尽数紧张地蜷缩起来,害羞不愿让他碰,最后终于敌不过,只得将他那只手从水中捞起来,十指牢牢合握住他的手腕,才终于勉强将他制住。 宗恕撑着洗手台半坐在水池边,一只手被她抓着,手上的水弄了她一身,蔓延浸湿了她身上绵软的睡裙。 他抬手想去扯毛巾帮她擦拭干净,阿梨却草木皆兵,吓得身体一抖。 “宗叔叔,拿别人家的洗手池泡脚,这不太好吧......” 宗恕笑笑,手不动了,安分由她握着:“等咱们走时赔他个新的。 阿梨听见“咱们”两个字,耳朵竖了起来。 这是要带她一块儿走的意思——宗恕真的并不是要把她一个人永远丢在这。 她心情顿时好转了些,再开口跟宗恕说话时,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虽然他只能做她的“宗叔叔”,但至少他从没想过就这样彻底甩开她。她不想像陈亮那样,被领养家庭带回去,然后又被避之唯恐不及地抛弃。 就算未来和宗先生只是亲人的关系,阿梨也是知足的,至少证明,他还是喜欢她的。 “宗叔叔。” 撇开了心里的别扭,这一声宗叔叔,阿梨也叫得实心实意起来。 “我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上小白一块儿走吗?”她顿了顿,满心期待和欢喜地同宗恕解释:“小白是顾念哥送给我的一只扫地机器人,它是顾念哥的宠物,也是我的宠物。” 宗恕宠溺地冲她笑笑,手指在她注意力跑掉时重新攀爬上她的小腿:“当然可以了。”
第26章 宗恕“回国”的第二天, 海市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气温回升,柳枝抽芽。 吃过早餐后,阿梨和顾念在宴客厅里打羽毛球, 小白在一旁追逐着无人机转圈圈, 宗恕则捧一本盲文书在宴客厅外的阳伞下悠然地喝茶。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几局过后, 阿梨险胜,两个年轻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到阳伞下的藤椅落座。 佣人阿姨送了两瓶汽水过来,阿梨运动后脸颊红扑扑的,正要拧开瓶盖, 宗恕倒了杯热红茶,两指捏着轻薄的茶碟轻轻移送到她面前的桌前。 “喝茶。” 宗恕说完,继续安静读书。 阿梨“哦”了声,偷偷抱着汽水饮料瓶转头朝顾念做了个“嘘”的手势, 汽水瓶盖却在被拧开的瞬间发出了“呲”的一声。 宗恕勾了勾唇角, 手指翻动书页, 当作没有听到。 阿梨缩了下脖子,乖乖将那瓶饮料慢吞吞放回桌上,捧起宗恕倒给她的那杯热红茶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 顾念在一边偷笑, 清了清嗓,适时出声帮她缓解尴尬:“宗先生, 您今天怎么忽然戴起墨镜来了?” “防晒。”宗恕淡淡道。 闻言, 顾念认真打量起宗恕今日的穿着。 一件白色衬衫搭配浅灰色的西装马甲和同色长裤, 两条长腿优雅交叠,脚上的黑皮鞋锃光瓦亮。 他膝上捧一本纸张雪白的盲文书籍, 与紧贴双手的那副黑色牛皮手套颜色相冲却又意外地呼应,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鬓角发际线均整齐浓密,鼻梁上驾着的那副纯黑色墨镜让他整张脸的骨相线条看上去更加立体锐利。 不得不说,这老男人确实有腔调的很,丝毫不输给他在国外留学时见识过的那些old money. 顾念心里想着,嘴上笑嘻嘻地和宗恕套近乎打趣,“宗先生,您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有什么秘诀传授传授我呗。” 宗恕翻动书页:“少喝汽水,多戴墨镜。” 阿梨捧着茶杯一声不敢吭地喝茶,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杯口里,顿时感到尴尬加倍。 顾念闲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于是又提议道:“宗先生,您想不想和我一起打一局?” 这一次,宗恕终于合上了膝上的那本盲文书,抬起头转向他,“可以。” 顾念兴冲冲地起身,正要为宗恕介绍由他设计的那副智能球拍的操作方法,忽听宗恕又道,“打真球吧。” 顾念愣了愣,然后叫人去取了副正常的羽毛球拍来,将其中一只双手递与宗恕。 宗恕仍双腿交叠着坐在藤椅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掂了掂手中轻飘飘的羽毛球拍,“你在国外经常打羽毛球吗?” “不怎么打的。”顾念老实回答。 “棒球,你们在大学里应该是经常打的吧。” 顾念震惊在原地,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在头顶打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问号。 “啊?” *** 要打棒球,衣服不换就算了,就连鞋子也不换,宗恕坐在藤椅上慢条斯理拆下袖扣挽起衬衫袖口的时候,顾念脑子里在不停上演着一桩桩极其糟糕的悲剧惨祸。 他们学校的棒球队曾经发生过运动员鼻梁不慎被棒球击打骨折的意外,还有牙齿被打断的,甚至新闻里还有人被棒球打中头部当场毙命的,更何况,现在站在他对面的对手还是个盲人。 顾念倒不是怕自己胜之不武,就是担心万一宗先生躲避不及、再被迎面而来的棒球打出个好歹,自己没法跟爷爷还有顾显交代,奈何宗恕已经提起了兴致、十分坚持,再说打球这事本来也是他自己提起的,于是推脱了数次都没法脱身成功。 宴客厅刚好满足內野三垒的面积,开始比赛前,宗恕叫阿梨躲出去离远些,以免被球误伤。 宗恕作为“长辈”,绅士地将宴客厅毗邻庭院的那一面让给了顾念,这样就算是球打歪了也会飞出去,不会乱弹在室内四壁上伤了他,还将发球权也一并交给了顾念。 顾念站在原地握着球抬手又放下,重复了数次,犹犹豫豫的,始终也不知道这球到底应该怎么发出去,拼命给躲在二楼楼梯上偷看的帮佣阿姨使眼色赶紧去找爷爷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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