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恕握着球棒摆好姿势等了半晌,顾念仍杵在原地墨迹踟蹰。他懒得再浪费感情,一手的手腕拄着棒球棍,一手将脸上墨镜摘下插在西装马甲胸口的衣袋中,喊了顾念一声,“要不我先来发球吧。” 顾念赶紧将棒球烫手山芋一样丢在地上弹了过去,宗恕没用手去接,直接拎起棒球棍又将球击了回去。顾念吓了一跳,差点没反应过来被球打到。 第一个球算顾念丢了分,有了宗恕在前的示范,他的胆子也逐渐大了些,终于能顺利发了球,而且他发的每个球宗恕竟然都接住了。 顾念不信邪,随着丢分越来越多,也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宗恕的准头和力度都把握得很好,一场球结束,倒是没人蹭破了一点皮,但是顾家别墅宴会厅的落地玻璃整排都碎了,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碎了,连大理石背景墙,墙面都被打裂了。 帮佣阿姨和厨子躲在二楼窃窃私语。 “怎么办,要不咱们报警吧。” “报警?这不好吧,你去找老先生了吗。” “找了找了,老先生正睡着呢。” “这个点儿?这么大动静?算了算了,咱们也权当没看见吧,反正砸坏的又不是咱们的东西。” “可是,小念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们两个成年男人一起打球玩玩能有什么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话音未落,楼下又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两人极其同步地并肩蹲下紧紧抱头,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阿梨躲在宴会厅和正厅之间的石膏柱后面,用落地窗帘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只能听见声音的耳朵在外面。小白在外面焦虑地绕圈圈,似乎被周围不时响起的声音搞得有些混乱。 “差不多了,还继续打么?”宗恕用手腕抵着撑在地上的棒球棍,理了理手上戴着的皮手套。 顾念气喘吁吁,节节落败得有些上头,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盲人。 “打打打,宗先生,咱们接着打!” “这一地的玻璃碴子,先叫小白来清扫一下再继续吧。”宗恕不轻不重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 小白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被召唤,兴奋地转着圈圈向球场方向走去,正准备开始新的一天勤劳的工作,忽然一只棒球从天而降,“咚”的一声精准砸落在它身上。 小白挣扎着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彻底静止不动了。 “小白!” 顾念丢下球拍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白跑去,伤心极了,抱起小白就直奔回自己房间闷头修理去了。 “发生什么了?”宗恕转头问紧跟着从窗帘里跑出来的阿梨。 小白坏了,阿梨心里也怪难过的,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但又转念一想,宗恕的眼睛看不见,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宗叔叔......你不小心把小白打坏了......” “这真是抱歉。”宗恕皱了皱眉,随手抛下棒球棍,脱了手套牵起阿梨向餐厅方向走去:“放心,我会补偿他的。” 看样子小白的损坏程度有些难修,一直到饭菜上桌顾念都没从房间里出来,于是,就只有宗恕和阿梨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 院子里,宗恕打电话叫来的清运车已经到了,几名工人正在宴会厅里进进出出地收拾着。 “反正要赔他们一个洗手池,干脆一起重新装个修,加在一起还能打折。正好这房子的审美也过时了,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 宗恕淡淡说着,一边伸手帮阿梨面前的餐盘里夹了些菜。 阿梨突然发现,宗先生竟然也有这么毒舌的一面,说得就好像他亲眼见到过一样,忍不住凑过去,小声提醒。 “宗叔叔,讲别人家坏话的时候,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啊......” 站在两个瞎子旁边等着侍候的帮佣阿姨伸手堵住耳朵,默默转身溜了。 ...... 顾念一直独自在房间里待到下午临近傍晚,才终于垂头丧气地开门走出来。 阿梨和宗恕正并肩在花园里散步,听到佣人叫顾念的名字,忙撇开宗恕的手握着盲杖寻过去,去询问顾念小白的情况。 “顾念哥,小白修好了吗?” 顾念整个人眼冒金星,无精打采的:“还有几个精密零部件不容易找到,我托朋友帮我四处问问。不过你别担心,我肯定能把小白修好的,等修好了再送给你。” “嗯!顾念哥,你肯定可以的。”阿梨笑着冲他认真点头。 顾念看向阿梨脸上的笑容,终于提起了些精神头。 恰好别墅大门外的街道边有人推车经过,正在叫卖老式的三明治冰淇淋,这种三明治车现在已经不容易见到了,是小时候的味道。顾念兴冲冲地跑出去买了两个回来,跟阿梨一人一个。 等已经吃上了,顾念才忽然想起来宗恕也在,再一踮脚向大门外望,冰淇淋车已经走远了。 顾念挺不好意思地看向宗恕:“宗先生,您要吃吗,不如,我跟你一人一半?” 宗恕没理他,兀自牵过阿梨的一只手在掌心中握了握,“手这么凉还吃这么冰的东西,再说你刚做完手术,也不忌口。” 虽说两人算是勉强和好了,但阿梨心里仍然有气,气他这么多天都对自己不管不问,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她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时他不管她,现在却要来管她吃冰淇淋,就算她可以真的只把当叔叔,也没办法接受。 阿梨将自己那只手从宗恕掌心中挣扎出来,重新捏住冰淇淋,故意低头咬了一大口。 “顾念哥是学医的,他都说可以吃的,宗叔叔你怎么管得比医生还多。”
第27章 “阿梨眼睛还在恢复, 不能吃冰的东西,别让她跟着小念瞎胡闹。你去跟他们知会一声,就说是我说的。” 顾知挂了电话后看向宗恕:“满意了?” 宗恕不答,只随手拿起了书桌上一只核桃壳拼接雕刻而成的笔筒, 在指间粗略品鉴把玩, 很快便嫌弃地放下, 搁在了一旁。 顾知紧盯着他背影:“你之前不是说瞧着我那小孙子还不错,怎么又突然间不满意了?” “那孩子太具有欺骗性,不是个好人选。”宗恕淡淡道。 顾知疑惑不解。 “空长了张聪明面孔,却是副笨肚肠。” “就他那学历, 还能是笨肚肠?” “太老实,毫无魄力,一个海关盘问都能将他困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保护不了阿梨。你不该把他送出去那么久, 在国外呆太久人都变傻了。” 宗恕在顾知的丝绒靠椅对面坐下, 双腿优雅地交叠, 神情分明在说,看,都怪你, 白白让我损失了一个“侄女婿”的上佳人选。 顾知一眼便勘破他的心思,不禁调笑:“没钱的不行, 家世不好的也不行, 长得不够英俊的还不行。奸猾的你厌恶, 老实的你又看不上,幸好你最多也就还能再矫情个半年, 否则我看阿梨若是这辈子又落在你手里,就算是还能再活一千年也还是永远都嫁不了人了。” 宗恕微微低头, 整理着手上的黑皮手套,语气冷了下去:“你最近对我讲话不太客气。” 顾知打量他的脸色,默默偃旗息鼓,谁让欠债的才是大爷。 “我跟我哥这两天吵架了,心情不大好。” 见宗恕迟迟不搭腔,顾知便不问自答继续说下去,满脸幽怨哀叹。 “我哥醒来后把我的游戏给卸载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到百星!你不知道,重新下载要等好久的,我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等完了还要重新来过再玩一遍。” 宗恕不知怎的,莫名被他一番胡言乱语搅得心烦意乱,骤然起身立在顾知面前,面如沉水,心有波涛。 顾知干巴巴的整个人都陷入在那张宽大的丝绒靠椅中,此刻抬头仰视着身高体健的年轻男人,有如被泰山压顶。 “你上午刚差点把我家这房子给拆了,现在又来折腾我。那小子惹到你你就拿我撒气,他又不是我亲孙子!” 宗恕皱了皱眉,心脏狂跳,像是年少时住在山寺中的那段日子,时常被庙里那几个流匪野和尚闷在一鼎青铜巨钟内。他那时尚且年幼,被困在当中只晓得用蛮力,抓破了双手也不得出,也不知该喊谁求救。外面有人拿铁杵一下一下地用力撞钟,直撞到他五脏六腑都要爆裂跳出体外一般。 下一秒,他又忽然想起那天清晨,他醒来时看到阿梨像只乖巧的猫咪般安静伏于他床边地毯的情景,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实打实地抱在怀中时就像是抱着一捧刚出锅的小年糕,她刚一迷糊睁开眼便甜甜地喊他,同他撒娇,赖在他的床上不肯下去吃早餐。 宗恕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你记好了,无论是谁,但凡是试图接近她的人,我同意的才算数,我不同意的,就是造次冒犯。” 顾知身体向后,在丝绒靠椅中越陷越深:“哥,我受不这疯子了,还是你来对付他吧,你快出来啊哥!哥!哥!” 一个九十来岁的老头儿鬼哭狼嚎地仿若招魂,画面甚是诡异,不过他没喊来无形在场的第三个人,倒是无意喊来了宗恕的一通电话。 电话是司机小何打来的,说是经楼那边出了问题,在附近草丛中发现了一架摄像无人机,好在被经楼外围的干扰设备消了磁。 “对不起宗先生,我没忍住又私自进去经楼看了几眼,但我保证,真的就只有这一次!” 电话那头小何慌里慌张:“宗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您不知道现在的那些自媒体有多疯狂,我就是担心,万一真被哪个主播拍到了给做成视频发到网上,到时候招来漫山遍野的徒步游客,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知道了。”宗恕转身走出顾知书房:“现在就动身开车来接我们吧,我今天就带阿梨回去。” *** 突然要走,这个消息对于阿梨实在有些意外。 前些天刚搬来的侍候,每天晚上她都躺在陌生的床上偷偷掉眼泪,每一天都期盼着宗恕能来接自己回去。但现在她似乎对这里已经生出了些感情,舍不得帮佣阿姨和厨师大伯,舍不得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也舍不得顾爷爷和顾念。 宗恕并没说一定要带她走,一切全交给她自己做选择。 顾念积极热情地挽留,语气中满是憧憬期待:“阿梨,住在这吧,等你眼睛彻底恢复了再走。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划船登山,海市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你没体验过呢。” 宗恕不发一言,做出一副不会干预她任何选择的姿态。 阿梨只犹豫了几秒:“谢谢你顾念哥,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和招待,以后有机会我还和宗叔叔一起来海市找你玩。” 说完,阿梨又转向宗恕,坚定道:“宗叔叔,我想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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