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想了想,明白过来望望这是在为她考虑,怕她总是从宗恕那里拿钱,会被宗恕看轻为难。 但她要怎么跟望望解释呢?她与宗恕之间全然无法用俗世的标准衡量,若说亏欠,那他们相互亏欠的也是心血,是命,是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害,你别那么想,要是认真算起来,咱们从小到大都在宗先生的福利院里长大、吃穿用度都是花的宗先生的钱,这算要怎么算得清,还又怎么还得清呢?” 望望看着她茫然点点头:“是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 “所以呀,你就不用总想着还的事清,从今往后呢,咱们对坏人冷酷,对好人友善,在过好自己的日子前提下,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些绝境里需要有人拉一把的人、把这份善意扩散出去就好啦,我相信宗先生也是这样希望的。” 见望望仍在犹豫,阿梨笑着拍拍胸脯:“那这样好了,那笔钱就当是你欠我的,我入了股,等今后花店赚了钱你要按时给我分红。” 望望眼睛终于又重新亮了起来,笑着说:“好,那就这么定了,为了你的分红,为了我自己,我一定会好好认真经营的。” 晚上,两个小姐妹难得又像从前一样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夜话闲聊,宗恕十分大度地另择了海市的一处房产“独守空闺”。 从前在她是怛梨的时候,他恨不得占据她全部的视线和时间空间,连有人与他共同呼吸着她身边的空气都感到不悦;现在她是阿梨,他则真切地期盼,未来她能有越来越多的朋友,拥有许多除他之外的,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姐妹夜聊难免会聊到感情的事,阿梨和望望都默契地谁都没提起那个讨人厌的人的名字,于是话题都集中在了宗恕身上。 “阿梨,话说宗先生虽然非常非常好,但是他的年纪比起你会不会太大了一点啊?你现在才十八岁,再过十年也才不到三十,可宗先生都快成老头子了......” 阿梨在脑海中想象着宗恕五六十岁时会是什么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倒是希望他的年纪能再大一点呢。” 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可惜宗恕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三十三岁,他们之间也将永远存在时差。 “啊?”望望没太听明白,抱着枕头愣了愣。 阿梨回过神:“没什么,我是说老男人,比较会疼人。” “咿~说这些,你脸不脸红啊?” “我说什么了嘛,我反正没有脸红,你脸红了?让我仔细看看!”阿梨跟望望笑着打闹成一团。 或许是睡前聊天聊得太兴奋了,凌晨一点多阿梨还全无睡意。望望已经实在熬不住睡着了,阿梨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然后起身拿着手机去客厅外的露台给宗恕发了一条语音。 这个时间宗恕应该已经睡下了,她原本没寄希望于能收到他的回复,没想到下一秒便收到了宗恕的视频通话请求。 宗恕正身披一件黑色真丝睡衣、端着浅浅的半杯酒靠在丝绒沙发中,睡衣的腰带也没好好系上,就松松落落地垂在手旁。 阿梨盯着屏幕中那一片诱人的画面目不转睛:“宗叔叔,你是不是故意的?” 宗恕挑了挑眉:“详细说说?” “你看不见我,我却能看到你,你占我便宜。” 宗恕听着她的歪理不禁笑起来:“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你明知道我想你了......” “好,那么现在抬起头,不要看我,去看向别处。”安静的夜里,宗恕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平和:“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阿梨安静看了一会儿:“万家灯火,宇宙闪烁。” “你喜欢它们吗?”宗恕问。 “喜欢。”阿梨收回目光,重新垂眸认真看向宗恕:“不过,是因为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我才更加喜欢它们。” 画面中,昏暗的灯光下,宗恕似乎眼眶微微红了,喉结深深地上下滚动,再开口,声音却仍清润如常。他冲着手机屏幕那头的她笑起来:“我也喜欢它们,因为你喜欢,因为喜欢你。” “真让人不敢相信啊,世界这么美好,可不到区区一百年我们就要死了。”阿梨望着宗恕的脸也一同笑起来:“宗叔叔,明天我们就回山上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时间宝贵,春天有限,我要好好榨干你,春雨贵如油。”
第65章 翌日清晨, 小何顶着个鸡窝头开车接阿梨和宗恕回山上,阿梨见他这幅样子好笑道,“小何哥,你这是昨天晚上在梦里被拉去打了场仗吗?” 小何拿衣角擦了擦眼镜片上密密麻麻的指纹, 然后重新将厚得像啤酒瓶底似的眼镜端端正正架在鼻梁上, “也大差不差了, 这两天忙着写论文,确实跟打仗一样。对了,宗先生告诉你没,今天过后我就要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的事了, 之后会有别人来接替我的工作。” 阿梨意外“啊”了一声,瞬间看着小何的鸡窝头都觉得依依不舍的。虽然她和小何总共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已经有了感情,突然间要道别心里还有些伤感。 “那等你毕业之后, 你还会回来吗?” 小何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鸡窝头, 从后视镜里看向宗恕:“要是到时候我找不着工作, 要是宗先生不嫌弃我开车龟速,我就回来继续给宗先生开车。” “嫌弃。”宗恕在后排淡淡出声。 小何愣了下,正自尊心备受打击, 又听宗恕继续说,“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发光发亮吧, 作为一个盲人, 我并不太需要一个电灯泡。” 跟了宗恕这么久, 小何还是第一次见宗恕开玩笑调侃人的样子,从前的宗先生虽然待人温和, 却远比现在沉默疏离,是阿梨的出现改变了他, 他真希望这个年轻的女孩能永远陪伴着宗先生、能让宗先生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 不过当然,小何希望的事,还有别的。 打从车子驶上盘山公路那一刻起,小何便在心里盘算着,或许能用“最后一次”这张感情牌令宗先生松口允许他再进去经楼参观一次,然而结果很遗憾,宗先生半秒钟都没犹豫就断然拒绝了。 在听见小何说想要去经楼里面“学习观摩”时,阿梨心砰砰狂跳到险些从胸口里飞出来。 她与宗恕自然每次都不曾在经楼中留下什么痕迹,但一想到私密的场景被除她与宗恕之外的第三人进入参观,她就脸热到连耳朵都红了。 好在小何是个不会留意到这些蛛丝马迹的大直男,要是叫他知道被他奉为艺术圣殿的“古迹”竟然被她用来和宗恕做那种事,恐怕连眼镜都要气到当场裂开来。 “宗先生,这是您之前叫我去公证处取的文件,都在这里了。”小何将一叠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交给宗恕:“车子还有车钥匙,我原路放回您在海市的车库。” “不用了。”宗恕淡淡道。 小何愣了愣:“那,我就把车子停在院子外面?山上常下雨,车子停在外面要弄脏的,我帮您把防雨布找出来罩上吧。” “这辆车送你了,就当是你为我工作这段时间的报答。” 小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好的车子,许多人奋斗一辈子也存不下钱买一辆,宗先生竟然要送给他,这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可是,您已经有每个月开工资给我了......” 宗恕笑笑:“收下吧,将东西交给更需要它的人才是物尽其用,你会用到的。” 阿梨看着小何涨红了一张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也笑着说,“小何哥,你别不好意思啦,这个时候就只需要开心说‘谢谢’就可以了哟。” 小何不是个汲汲营营的人,这么一份天降厚礼突然掉到眼前,也只会觉得无功不受禄,“有辱斯文”,抹不开读书人的面子。 宗恕并未催促,只是握起阿梨的手转身向院中走去,“无情”地将小何和那辆车关在了门外。 小何眼眶红了,默默对着小园的柴扉深深鞠了一躬。 下一秒,阿梨毛茸茸的脑袋从院墙上方露出来,努力攀着墙沿笑着冲小何挥手道别,“小何哥,再见啦,祝你得偿所愿,前程似锦!” 人生好奇妙,她来时的那个雨天,是小何陪宗恕一同接她上山的;而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则是她陪伴宗恕一同送小何下山。 时光轮回,翠□□滴的山中,如今又只剩下了她与宗恕两人。 哦不对,屋顶上还趴着一个呢。 阿梨突然想起了那只狻猊的存在,拎着小水桶爬上了屋顶。 如果醒来的是弟弟,她就和它聊一会儿天,如果醒来的是哥哥,她就堵住耳朵果断把水桶扣到它脑门儿上! 蓝天白云,刚好一只雀鸟从头顶飞过,啪嗒一声,鸟屎正好精准无误掉进了狻猊张着的嘴巴里。阿梨坐在屋脊上笑得前仰后合,那只狻猊檐兽却毫无反应。 阿梨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瓜,转头问站在檐下的宗恕,“顾爷爷该不会是死了吧?” 这么说似乎不太对,顾知早就已经死了,可又没完全死......阿梨词不达意,但她相信宗恕能够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宗恕说:“花开之后就是花败,这蔷薇种子下的花泥少得可怜,大概只能开这一季,他们兄弟两去寻找新的宿主了。” 阿梨听了,重新低头看向在狻猊石像的缝隙间抽枝而出的纤细花茎,以及少女脸颊般娇艳欲滴的花朵。这颗被风偶然吹入了绝境的花种,在夹缝中顽强求生,生命虽短暂却也曾热烈盛放过,已经是不枉此生。 她瞧着那朵蔷薇花若有所思,下一秒,眼睛忽然亮了,然后飞快从梯子上爬下去扑到宗恕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仰头冲宗恕撒娇,“那现在,我岂不是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 宗恕抚着她的头发笑:“在那之前,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梨歪头不解:“重要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先斋戒,沐浴,更衣?” 宗恕牵着她步入正厅,将桌子上的那叠牛皮纸文件袋推到她面前:“这些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阿梨听他语气不同寻常,不由得打量了片刻宗恕的神情,然后才随手拿起其中一只文件袋打开来,里面厚厚一摞文件竟然都是财产赠与的公证文件。 “宗叔叔,这是做什么?”阿梨再抬头看向他时,声音里已带了哭腔:“你别这样,我不要你这样,就好像在向我交代后事。” 宗恕听她这样,又好笑又心疼地将她拉到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背,就像在哄小孩子,“我又不是立刻就要死了,你可别提前为我哭丧。但人总归是要死的,早些天晚些天的区别罢了,我只是先将这些难应付的琐事处理好,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怛梨离开后,宗恕将大部分财产捐赠了,希望以此能换回神明对他的宽恕,庇佑阿梨顺遂长大,余下的部分可以保证阿梨一生衣食无忧。现在他将全部财产尽数过户到阿梨名下,终于完成了这许多年里,他为她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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