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于锦芒打断他,嘟囔,“我知道你的意思,嗯,我的确也不想你死啦……” 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惆怅,深深叹口气。 片刻后,又抬起头,看路世安。 “那我们做完这一切后,会回到现实世界吗?”于锦芒提问,“我会回去吗?” “会,”路世安说,“你会有美好的未来。” 于锦芒吐槽:“你只会讲这一句吗?美好未来,听起来像高三老师说的’上了大学后就轻松了’,大学时候想的’毕业后就自由了’,家长劝的’结婚后就幸福了’。” 路世安不说话。 这是安安静静的、学校中的林荫小路,于锦芒拎着一个馅饼儿,嘴巴里还嚼着一个。 她说:“但你看,高三老师的大学也不轻松,毕业后的大学生也不自由,家长结婚后也不幸福——由这个论点推测,你所说的、属于我的’美好未来’,也并不一定美好。” “一定美好,”路世安说,“想想你的新工作,能帮你安排北京落户,还有单人宿舍可以申请,这两项就已经是很大的优势了吧?” 于锦芒啃热乎乎的馅饼儿,纸袋里装着的,她现在吃的是青椒丝火腿肠馅儿的,表层被热气烘得软软的,不费牙,椒盐五香味儿,热乎乎,就差再来一瓶可乐。 她含糊不清:“算是吧。” “或许不能大富大贵,但胜在稳定,也不会像体制内,加班也拿不到加班费……而且应该不怎么用加班,逢年过节也有福利,”路世安说,“毕竟是老牌国企——” 热乎乎的馅饼儿含在嘴巴里。 风吹过小树林,树与树之间的叶子互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于锦芒停止咀嚼,她硬生生地全部咽下。 她转脸,盯着路世安。 于锦芒说:“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路世安……我记得一开始,你和我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路世安不动。 他安静站在树影下,神态从容。 清风过,碧草摇。 “但是,”于锦芒缓慢地说,“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那份工作,公司是’老牌国企’?……不对,从济南,从大明湖,从我把初中生小小路踹进水里之前,你就提到过一次,说是’老牌国企’,我那时候还觉得可能是你猜的,或者我无意间提到过——虽然我对此毫无印象——”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于锦芒看路世安,“‘小芒果’这个称呼,是谁告诉你的?” “截止到现在,小路对我的称呼,始终是‘小鱼’。”
第22章 平行 改变的机会 于锦芒才不是傻子。 一个月,她能将数学成绩,从班级排名第三十五(共五十人)提升到第一。 她只记得姥姥经常教她,要知足常乐,遇到事情不要太计较得失;后来男友也教她,不涉及利益相关,尽量不要同人为一点小事而争执。 之前的她过于敏感,而这种特质更多的时候会伤害到自己。无论是姥姥,还是男友,都希望她能变得“迟钝”一些,学会忽视,学会遗忘,学会放弃。 于锦芒自认自己做得不错,她现在是天天开心的于锦芒,不是敏感又容易伤神的于胜楠。 路世安站在她面前,他早早将馅饼吃完,现在仔细看着于锦芒的脸——大学时期、青葱年少的于锦芒,或者说,于胜楠。 “你呢?”路世安说,“你想起了什么?” “现在是我在问你,”于锦芒纠正,她想了想,坦诚,“不过,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这时候的阳光刚好,瞧着是九月末的光景,太阳不那么晒,气温不那么高。青岛是个极为动人的城市,就是风有点大,刮得人脸疼。 现在不疼,树木林立。于锦芒的专业,大一在东院,大二就搬到了中心校区,其实也没有离得太远,在她心中差距也不大。 她毕业后再未回过母校,如今站在这里,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我的确记起你了,”于锦芒慢慢地说,“不过不太多。” ——的的确确。 不是很多。 她记得高考毕业后,一群人去吃饭,去KTV里狂欢,去唱歌。不知道是谁点了《同桌的你》,班上的人默契地将话筒递给于锦芒和路世安,起哄,让他们唱。于锦芒唱歌不算好听,脸红心热,耳侧好似雷鼓鸣,磕磕绊绊地唱,声音极小,都被路世安的声音压下去。 路世安面不改色,对着她唱:“……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跟我在一起……” KTV的光线不亮,于锦芒手掌心出了潮潮湿湿的汗水,感觉路世安的眼睛超级亮,比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要亮。周围都是起哄的同学,她尴尬得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嘴唇干,声音也干,她都要唱不出了,只能小声哼,小声跟着路世安的声音。 糟糕透了,窘透了,她的脸也要被热透了,心跳也乱透了。 周围的同学也在唱,渐渐地变成合唱,大家都清楚,今天过后,大家再也不会聚得如此齐。无论毕业时怎样讲今后再见……其实,对于这个高中班级里很多学生来说,这或许就是他们这辈子见得最后一面了。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于锦芒唱不下去了,她大口大口呼吸,手也在抖,慌乱地递给旁边的人。她太紧张了,紧张得有些过呼吸。路世安也不唱了,拿着话筒,笑着说自己忘词了,把话筒递给旁边的男生。 聚会热热闹闹地结束,路世安送于锦芒回家,昏黄的路灯,俩人不敢走太近,也不敢触碰彼此,只有地上影子,偶尔融在一起,又刻意避开。 于锦芒说:“你记忆力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会背下整首歌歌词呢。” 路世安摇头:“记不住了。” 周围没有人了,于锦芒小声哼:“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会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 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朦胧中,她听身后路世安说了句:“我。” 于锦芒听不清,站定看他:“什么?” 月光下,路世安双手放口袋中,望她:“我……我想问问你,你大学想报哪个学校?” 于锦芒说:“成绩还没出来呢,我觉得自己这次发挥失常,考得不太行……其实我目标是中石油来着。” 路世安问:“还有呢?” 于锦芒想了想:“要是中石油报不上,就青岛理工,青岛科技,青岛大学……” 路世安忍俊不禁:“怎么都是青岛的学校?” “我爸妈不让我报山东之外的学校,”于锦芒说,“我又觉得济南夏天太热了,受不了。我挺喜欢沿海城市的,青岛啊,烟台啊,或者威海,都挺好。你呢?” 路世安说:“我也觉得青岛挺好。” 于锦芒心里一动,悄悄抬头看他。 路世安也正看她。 恰好抓包。 俩人触电般齐刷刷移开视线,看风看灯看不圆满的尖尖小月牙。 回家的路很长,俩人都希望路能更长。 再后来,路世安上了于锦芒第一志愿的大学,于锦芒成绩不够,去了青岛的另一个大学。 两个学校离得并不近,虽然在同一所城市,却也隔了很远。于锦芒有个晕车的老毛病,又没什么耐心,两个人从淄博去青岛上大学那天,下了高铁,路世安拖着行李箱先送于锦芒去她的学校——刚下出租车,于锦芒就吐得昏天暗地,差点把胃都呕出。 也因为这个,在社区医院正式表白之后,也多是路世安来她的学校看她。 两个人从大一谈到大二,闹过无数次分手,尤其是在刚谈恋爱的时候,简直是一周一次小吵架,一个月一次大吵。每每闹得两个人都气得声音发抖,噼里啪啦你来我往,打字打到手机屏幕都要发烫,讲电话也是动辄两小时——不是你侬我侬深情款款,说不完的话,就是你吵我闹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路世安气得压低声音,抖着声音问小祖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于锦芒也气到抹泪花偏偏梗着声音说我才不要怎样我最大的错处就是和你谈恋爱,不和你谈恋爱就只有单身这一个烦恼,和你谈恋爱就有无数个烦恼。 路世安声音都在抖,说你先别哭,先别哭,你让我冷静冷静,我现在不太清醒。 于锦芒边哭边哼,说我现在超级冷静路世安你就是个大混账!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唯一的好处是俩人很少冷战,冷战时间连12个小时都过不了。双方气一消,上头的劲儿过去,只要一个人暗搓搓发一句“在吗”,另一个人就能很快接过话茬,开始真诚地道歉——检讨——和好如初。 这样的磨合期长达半年,才正式过渡到热恋期。 饶是热恋期,两个人也没有打破最后一步。 直到—— 直到昨天,两人差点擦枪走火,路世安穿上裤子下去买东西,上来后,于锦芒回来了。 啪。 她精准无误地掐灭了这青涩又涩忄青的少年少女之火焰。 于锦芒记得自己和路世安的初回,并不是现在,而是一个月后,十一月的青岛,天气凉爽适宜,艳阳高照却不晒,晴空碧海万里,八大关的银杏叶金黄金黄,好像洒了一地的金子。 路世安拿出他攒了很久的钱,订了昂贵的酒店。 也是在那天,玻璃窗外是湛蓝的海,于锦芒搂着路世安的肩膀,半是期待半是恐慌地看着吊灯上透明的水晶装饰,那灿烂的光好像把她也慢慢地打开了,一点一点,温柔而不容质疑地透开黑暗。 在此之前,于锦芒对其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p网,她紧张到不知该做什么,虽然知道具体的步骤,但当真实的、书上不会描写、也无法通过想象来感受到的的扌斯列衣还是令她哽咽。 如何形容呢? 不是打破泥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是一种容纳。 曾有作者将它形容为侵略,或者入侵,这用词一点儿也不假。从未孕育过珍珠的珍珠蚌被放入巨大的沙砾,蚌肉无法拒绝这一切,也不是蚌努力就能排出的东西,蚌只能努力去感化这异物,努力分泌出珍珠质,来尝试把沙砾艰难地裹成珍珠,把痛苦变成珍贵。 路世安唯一能做的,就是令珍珠质更多地包裹那不适应的沙砾。 他小心翼翼的,生怕真弄伤,轻声的安抚,温柔的语调,笨拙的克制,压抑的力道。 那时候两个人对彼此都充满了爱,爱到路世安会甘愿攒钱来住昂贵的酒店,只为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和体验;爱到于锦芒忍着怕到发抖和裂开的恐慌,也要紧紧抱着他小声问路世安你怎么还没好呀。她以为会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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