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劈不劈的,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大白天咒谁呢?”赵大娘年纪大了,很避讳这些死不死的话,额头上的皱纹深深聚在一起,像是能夹死两只苍蝇,“我告诉你,你们家煤票办不成是你们活该。这事,它就该办不成。” “赵大娘,我喊您一声大娘,您该不会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吧?”江芝甩了甩手上的布袋子,“你看这栋楼有两层,怎么着也得有十间屋子吧。我到时候就是一间一间的敲门,我也得能敲出一个会开介绍信的吧?真以为,就非您不可了?” 赵大娘轻蔑一笑,似在嘲笑江芝的不自量力。 江芝也笑,闲适自然,不疾不徐:“就算他们都不行,那您这身后还有几栋小洋楼,我一家一家的拜访,总得有能人能听我们说话,跟我们讲理的人。您也知道,各位也都知道,我这个人什么没有,也就胆子特别多。这世上,还真没有我不敢办的事。” “反正,我们乡下的房子都还在,大不了,我们就回去继续种地。光脚的从来都不怕穿鞋的。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什么都能没有。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我们这样的心。” 赵大娘脸色瞬间变得很难堪,跟她在一起的女人眼里瞬间出现几分慌张神色。 戏耍作弄都是可以的,谁也没想到有人往天去捅娄子。 赵大娘整个心像是漏了个口子,冷风只往里吹,吹得她心头发凉。 她稳住面色,冷哼一声:“丫头,我告诉一句,凡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我们姑且试试。”江芝语气平淡,像是十拿九稳,“不就是个供应证么?且等好吧。” “等我办成了,离你们回家也就不远了。” 江芝深深看赵大娘及身边人一眼,眼里扫过窗户后的几双眼睛,最后,对上刚跟她们说话的年轻女人,直把人看的眼神躲避。 而后,她轻轻一笑,手指弹了下布袋子。 “咱们,以后日子都长着呢。” 江芝在她们的眼神不自觉的注视下,硬生生走出了三米八的气场。 高昂着头,每一步都走的沉稳有气势,步步生威。 等走出后面几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抿抿唇,小声问身旁闻禾。 “嫂子,后面有人追咱们吗?” 闻禾回头看了眼:“是有两个人在追,我们要停一下吗?” “不停。” 江芝眨眨眼,迈着做作的步子,继续往前走。而此时,身后带着粗喘的脚步声却越走越近。 “江同志,江同志。” 身后人叠声喊她:“等等我们,麻烦等等我们。” 闻禾看她一眼,江芝不理,开始加快步子。 直到被后面的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人,追着拦了下来。 “江、江同志,介、介绍信,”一开始跟她们说话的年轻女人挡在她们面前,久坐办公室,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开,开好了。” 江芝看都没看一眼,还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微冷:“不需要。” “江、江同志,实在抱歉,刚刚是我们记错了文件要求。对不住,对不住。”另一个短发女人接话开口,“介绍信我们都开好了,你们拿着就能去办供应证。供应证一开好,我这就能给你们开煤票。要不我们现在给你们特事特办,先把煤票给你们?” “不用。我说过了,不用你们我也能办好。”江芝绕过她们,轻飘飘给了她们一个眼神,“不稀的特事特办,安心等着吧。” “不不不,江同志,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毕竟以后都还是邻居。”年轻女人开口,“是我们一开始做的不对,但我们也有我们为难之处,麻烦江同志体谅一下。” “对对对,”短发女人接话,“咱们都是邻居,以后都得互帮互助,是我们之前想的狭窄了。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对不住江同志。” “我们体谅你们,谁体谅我们家这两天的奔波辛苦。你们介绍信也好,特事特办也好,都给自己留着。最好,多留几张。” 江芝态度越稳,她们心里越慌。 “江同志,可别这样说,净伤了咱们之间的邻居情分。”短发女人比江芝想的还要舍得下脸,“不如这样,你们先去办供应证,我们这边给你们提前准备好煤票。咱们都是自己人肯定办事都方便。” 这事说到底也是他们做的不厚道,原本是给赵大娘出气。气出的差不多也就行了,没必要冒着被举报批评的风险再往下继续。 又不是她们家的事,谁愿意担这个丢工作被人上门闹的风险。 来之前,她们都商量好了,愿意给江芝点补偿。 “江同志,你看你们家人口也挺多的,不少都是没有户口的。其实咱们大院还有一向规定,没有户口的也能领一半儿的煤票,我这回去就能跟你们开煤票。” 江芝不为所动。 “不需要。” “你们家没户口的人都还能领一半煤票。”年轻女人沉不住气强调了下。 “麻烦让让。”江芝不跟她们废话,往旁边侧侧就准备走。 短发女人心里越发没底,手握成拳,咬咬牙,又追了上去。 “江同志,你也知道咱们这煤票都是在第四季度发一整年的,你们家搬来的晚,按理说只能发三个季度的,甚至是两个半季度的。但咱们都是自己人,刚搬来的新邻居,你们家人还多,我们这能向上面打个审批报告,给你们补发一整年的。行不?” 这是能给出来的最大诚意了。 报告可不是这么好打的,她们那算是超用,都得从他们大院年度煤票总量里扣。 短发女人说完心都在滴血,但她也知道不出血是抚平不了江芝。 都是干家属院工作的,还都是家属院的邻居,她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做他们这一行久了,就怕碰见难缠的,尤其是还是有文化、有本事、又不怕事的。 江芝敢一大早上祝家门,逼得大院出了名难缠的祝婆子都出不来家门,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事? 尤其又是她这一身无所畏惧的轻松模样,要是背后再真有人了,那可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本来都是她们该办的事情,她们也不想冒这个险。 江芝暗戳戳跟闻禾使了个眼神,闻禾心领神会劝她。 “芝芝,要不就这样吧。” “是啊,江同志,真对不住,我们下次不会了。” “就是啊,江同志,我们已经很有诚意了,给我们个面子吧,看在都是邻居的份上。” 江芝端过了姿态,才让闻禾收下了介绍信。 两人见状忙松了口气。 —— 等真正走出大院的时候,闻禾才笑着问她。 “你刚刚是故意吓她们的啊?表情也太像了吧,我都被人骗到了,还真以为你要自己去开供应证。” 介绍信到手,闻禾轻松不少,没把刚才的插曲当回事。 江芝摇头:“还真不是。” 闻禾些微惊讶:“不是?” “嗯。她们要是不追上来,我是真准备自己去办。”江芝伸手盖着自己额前,挡着已经有些晒人的太阳,“后来,是我说完话,视线跟那个年轻女人对上,才心里隐隐觉得他们可能会追上来。” 都有户口、有单位,该有的基本都有了,江芝也真不觉得缺个介绍信就办不成了。 “要是她们没追上来,你打算怎么做?” 闻禾忍不住开口,她从未见过像江芝这样的女生,聪慧坚韧,无所畏惧。 她从不怕世上突如其来的恶意,也从不随波逐流,更不惧与人为敌。 有时候,她都能在江芝身上看到邝深的影子。 “找人,砸钱。”江芝财大气粗,言简意赅。 闻禾愣了下,而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像了。 江芝就是江芝,也只会是江芝。 她浅笑:“大繁至简,很厉害。” 江芝却没有笑,眼睛转着,像是有什么想法。 “在想什么?” 两人同行一路,闻禾轻声问她。 “我再想...这事不能就这么结束。” “啊?” 江芝没再说话,只抬头看了下,近在眼前的办公大楼。 “到了。” 闻禾敛声,匆匆走进办公大楼。手续彻底齐全,供应证很快办下来。 可供应证真办到手里了,闻禾却没想象中的松快。 她还有些担心江芝刚刚说的话。 “芝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供应证办好了,有些人离回家也就不远了。” 江芝没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有的也仅仅只是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环境再宜居一些,日子每天都阳光而有奔头,不必为了怕得罪什么人而整日惶恐不安,提心吊胆。 那样的生活跟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她要活的舒心,也要活的有尊严。不必看别人脸色,苟延残喘。 仅此而已。 闻禾拉着她,一脸郑重:“你认真的?” “当然。” 赵大娘态度端的很明显,新仇加旧恨,两家关系不可能变好。 江芝也不可能每年办煤票或是什么东西都来闹一场。 那么,现在解决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他们搬家;另一个就是赵家搬走,或者至少大娘换个地方呆。 他们家刚搬来,走是不可能走了。 那只能辛苦赵大娘换个地方了。 江芝看着路上偶尔过去的几辆自行车,暗自琢磨:“就是得有个契机。” 本是随口的一句话,她们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契机能来的这么快。
第99章 举报信 家里煤票办下来的当天下午, 邝深回到家就借了个小推车把煤运了回来。 邝庭专门腾出一个地方,搭上板子建了个小煤房。里面满满当当堆得都是煤。 “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用煤了。”邝如许松了口气, 神情很是欢快。 过惯了苦日子,她最怕就是再跟之前一样挨饿受冻。 尤其是当了妈之后,她自己倒无所谓,就是怕苦了孩子。 江芝最近忙的厉害, 回来的时候都将近半夜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到家的时候, 闻禾还没睡, 正坐在客厅等她。 闻禾手里拿着针线给糯宝做花裙子, 邝庭在一边翻书陪她。 “大哥, 大嫂,你们怎么还没睡啊?”江芝把包随手挂起来, 有些意外。 “煤票都领回来, 家里煤也都放好了,都在厨房堆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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