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停不下来。 咕咕嘎嘎,鸟儿仍然在叫着,似乎带有某种规律。明明远处没有一丝光,他清晰地看见白烟的走向。那么白,仿佛把空气割开一条缝,像一块碎裂的玻璃。 从上到下,从疏星朗月的天际到被大山切段的地平线,再到他面前。 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狐狸。 火红色的皮毛,泛白的肚皮,强有力的四肢支撑着充满肌肉的身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怕人。 “会说话不?”狐狸开口了。 徐毅笨拙地点头:“会说点人话。”狐狸向前跑去,徐毅跟在后边追,边追边想家里门没锁,里头还有他的身份证银行卡,和那外国旅游团送给他的24K金奖章。 顾不上了!狐狸的速度越来越快,徐毅在后头追得也吃力,不过,他就是不放弃!即使感到腿部的刺痛和胳膊的酸痛也不减一点速,就这样跑着跑着,四周的景物移动,头顶的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他似乎要跑到月亮上去。 前方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离近了才发现是一处山谷。他停下来喘气,这回是再也不能向前了。 狐狸也停下脚步。 他冲着月亮叫了一声,让人联想到月圆夜变身的狼人。接着,背着月光,四面八方飞了无数只大鸟,头顶一抹同样的火红色,他们大叫着: “猜对啦~你猜对啦~” 用宽大的背组成了一座桥! 狐狸扭着猫步从桥上走过,徐毅不知哪里来的胆量,跟在后面也踏了上去。那鸟儿再大,对于人类来讲也还算小,桥身并不宽阔,两面都是不见底的深渊。鸟儿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巨大的音响,奏着心颤的入阵乐。 前方,月亮那么近了。 一片光明,皎皎的光明,洒遍辽阔的黑土地。鸟儿从他身后飞走,狐狸在他身前狂奔。四周,白雪皑皑的山,枯冻如霜的水,鱼儿棒槌型的身躯涌动在河底,那高大的松柏尖头,启明星冉冉升起,把高天映得月白。这大面积的色彩斑斓混在一起,交织在他的黄皮肤上。 这是他生活了三十余年的家乡啊! 一滴冰凉的泪从脸颊滑过,徐毅蓦然发现自己在哭,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心底太过震撼。 “人类,你的心灵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狐狸轻声感叹,他默默等着男人拭去泪水,剩下的虚妄之情在夜色中点点风干。 他们接着跑。 …… “啊——嚏!” 早上起来,一名穿着工作服的队员打了个清脆的喷嚏,忽然被两个冒出的人头吓了一跳。 只见铁轨旁边的草棵子中,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衣服凌乱,灰头土脸,形容疲惫。他以为是偷情的男女,骂道:“不能去旁边开个青年旅馆?”之后他发现女人穿的是警服。 “同志,你在执勤呢?”他挠头问。 柳蓼也挺不好意思的,自己一睁眼睛就在这里,身边还有个盛开。不过这是哪里?好像和昨晚旅馆周围的环境完全不同呢。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啊?我们……迷路了。” “秦皇岛103段铁路啊,”那人说,“我们是应急救援队的,奉命搜寻沿线K203列车的踪迹。你们是?” 柳蓼:“……” 刚睡醒的盛开:“……” “啥?秦皇岛?” 队员看向不远处,怎么还有个人呐?这位更可怜,外套都没穿,看着要冻僵了,鞋子也破破烂烂的,可能是流浪汉吧。 “你又是谁?说清楚身份,出示证件,四周都有警示牌和警戒线,你是怎么躲掉搜查进来的?交代清楚。”队员严肃道。 “流浪汉”一掏兜,真干净啊,连根毛都没有。队员叹了口气,对着对讲机道:“队长,这里有三个可疑人员,你看是谁给送去派出所……” 从一个晚上跑马拉松,竟然从安图县跑到了秦皇岛的徐毅:“……” 作者有话要说: π日快乐!
第43章 白无常与法术 16日是个周一,“关塔那摩亚”家族送葬的日子,当众人踏进陵园的那一刻,关家宝终于潸然泪下。 “人终有一死,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能记得他们的只有活着的人。让这些人开心,他们就多记你些日子。我们的生命唱着歌来,也唱着歌走。” 关蕴梅的这套理论向来说服不了他,他相信死后的阴间世界,经商这么多年,更相信了一报还一报。正因此,他低声跟儿子说: “把你妈的墓挪去沈阳吧。” 关强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前面,赵乐善他们还在问殡葬服务员接下来的工作。 “待会儿就那只公鸡,把盒子放下去,盖上之后用白酒盛三碗,磕头,把公鸡放了往外飞,越高越好。这是引魂,让她魂魄升天早登极乐。” “往哪边飞?”赵乐善在寻摸,“这边宽敞一点,在过道弄吧。” “我听说有些地方会放鞭炮,挂白帛,不需要吗?”白桃提前查好了一大堆东西放在文件夹里,昨天她刚回家就发烧了,喝了两袋感冒冲剂,今天穿得厚厚的。 “还是坟前,要不谁知道这是谁的魂儿啊?”那服务员笑了,“哎呀,意思意思得了,咱铁岭这么多家搞殡葬的,每家的礼仪都不一样。这玩意,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是这么个理。”赵乐善看了眼白桃,“辛苦你。” “这算什么呀,都是……最后一程了。” 她眼眶有点红,赵乐善看出来了,如果她在自己面前哭出来估计得记一辈子,记到她下葬,还是赶紧离开……她招呼侄子:“邈啊,多多找你。”其实多多在谢广芬那儿。 赵邈跑过来给爱人做心理安慰,其他人忙活着,赵乐诚捧着骨灰盒。他是长子,大部分事情都要他做。 “儿子摔盆,女儿买花。”这是习俗,赵乐善酒捧着一束鲜花,有百合,玫瑰,满天星,还有最近韩剧里很流行的幽灵兰花的复刻版,这个是关蕴梅点名要求。幽蓝色的小花,滴着新鲜的露水,一点都不诡异,大大方方的美。 赵乐毅就问:“我干什么呢?” 最后他负责发烟。由于葬礼只留了亲属参加,很多同事和朋友都没能来吊唁,在这些人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来看下葬,也算尽尽心意。陵园防火,不能抽烟,拿到烟的同志有的习惯性放在嘴边一叼,被赵乐毅咧着大嘴程式化警告:“保护山林,人人有责。”之后在这些人“不能抽烟你发什么,诱惑我吗?”的疑问中扬长而去。 毕氏兄妹拎着酒,毕德夕的身影摇摇欲坠,看得人胆战心惊。毕德朝试图用“大姨在天上看着呢”吓唬她,这个前几天管用,今天已经没用了。赵乐善跟赵邈悄悄说别让多多离小夕太近,怕她触景生情,实际上毕德夕一看见多多就露出怀念的表情,还要伸手抱,早给白桃吓得完完的了,巴不得离她远点。 仪式终于开始了。众人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钟梦茜觉得自己似乎在参加什么大典,姥姥这排面满分。 司仪喊词儿:“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关蕴梅老人,老人一生善良,对儿女慈爱养育,对弟妹关爱有加,对工作尽心尽力,对排球热爱一生。如今她去了,我们在这里团结地送别她,希望她来世幸福!” 司仪一声“孝子摔盆!”然后跟赵乐诚说:“跟着我念——妈!” 赵乐诚跪在地上大喊:“妈!” “西方大道,来世再相见!” “西方大道,来世再……” 赵乐诚念到一半,心里怪怪的,犹豫了一下:“……相见!” 司仪心里也怪怪的,这儿子是不想和妈相见吗?怎么如此不情愿。再看一旁,女儿的脸上也怪怪的,外孙女跪在后头趴在她背上哭。 钟梦茜上气不接下气。 “姥姥根本不相信来世啊……”她的眼泪不要钱一样滑落,她知道所有台词都是姥姥亲自准备的。 在临终前的最后日子,癌细胞慢慢侵蚀整个身体,每天都在疼痛中入睡的关蕴梅,她忽然想抛弃自己的所有信仰,求得一个来世。在少有光照的小屋里,那张不属于自己的床上,她听着门外家人的喧闹,用笔一个一个字地写下自己的告别致辞。 “我们来世再相见。” …… 摔盆,磕头,一束花——真好看! “一个,两个,三个……咦~她来干什么,烦死了。这个事儿精。老彭上哪去了?哦对,他上个月没了。这老小子。叮咚和隋风呢?” 关蕴梅坐在墓碑上边数人头,怎么数怎么差俩,她怀疑自己老糊涂了,但身体都变回年轻时的样子了,脑袋也该变了吧?她可不想在阴曹地府里还当个老太太。 她重新认认真真数了一遍,绝对差他们俩。这俩人呢?看着小夕的脸色跟哭丧似的,哦,对对,他们就是在哭丧。 可能是叮咚太小了没抱来,那隋风总不能不来吧,德朝德夕俩人的媳妇,那是特殊情况,人家不爱掺合,隋风可挺爱参与他们家这点子事的,每次都借口照顾孩子在一旁偷听。 大家站起来了,开始飞公鸡。这大公鸡威风凛凛,头冠真漂亮,她记得刚结婚时,他们家新房门口种了一片鸡冠花,她把那花摘下来戴头上,说自己也是大公鸡,还叨人,小伙伴在前头跑,她在后头追,那时候她的弹跳能力就好,怪不得日后会打球。 公鸡飞得不太高,大伙儿都有的沮丧。关蕴梅想跟他们讲,其实和鸡没关系。刚要张嘴,公鸡就瞪着她“咯咯咯”叫了起来,她心道,这玩意真有阴阳眼啊? 她摸了摸鸡头。如果她活着可不敢摸,现在是灵魂体,摸了不怕啄。公鸡听话地不叫了,于是流程顺利进行……大家鞠躬,她站在最高处说“爱卿平身”,可算过了把瘾。 墓碑是新做的,不过墓穴是老的,和她老伴合葬。赵老头的名字已经蒙了一层灰,她的还是新的。这就是岁月,岁月是开往死亡的甩站车。 她听见乐善的声音:“……说是抓了三个小流氓,他们自称见过火车,还在顿顿的开呢,速度贼快,上面的牌子正是K203。”德夕道“车上的人呢?”乐善说“开得太快了嘛,没有看到人。” K203是什么啊?她完全不清楚,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头条新闻了,听到这里就准备去找一找,一搜,嘿,手机给她埋墓坑里了。 她只能接着听乐善说,说是隋风和叮咚都在车上,车是10号上的,人是10号下午丢的,今天16号了…… 今天16号了? 这几天她都干了什么呀?关蕴梅悔死了!她刚一咽气,就看见面前站着两个人,一黑一白,一胖一瘦,她问你们是谁?这俩说: “黑白无常,你不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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