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兔僵硬地回头,正好对上岑翊魔君淡淡的目光。 岑翊魔君看了眼缩在树下呜咽着自闭的瑶师妹,身上万年不变的疏离感像是裂开了一道罅隙,露出了似是嫌弃似是无奈的神色。 他思索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了一根淡金色的绳索,套在了肥兔身上,将绳索的另一头递给了阿瑶。 阮苏苏:“……” 还有这种哄小孩的方式吗? 瑶师妹愣愣地抬头看着岑翊魔君,从他手中接过了绳索,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看向了绳索另一头的肥兔。 “好肥的兔子。”瑶师妹下意识感叹。 肥兔:“……” 肥兔看着套在自己身上的、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浅金色光芒的绳索,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地上——你们开心就好。 肥兔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不仅体型肥硕,毛发锃亮,眼中还有些灵智的光泽。瑶师妹手中握着绳索,它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地趴在地上任由小姑娘好奇地上手揉搓。 “好软,好顺滑!”瑶师妹惊叹着肥兔的手感,眼里又恢复了亮晶晶的光彩。 小孩子还真是好哄啊。 阮苏苏感叹着,不由地看向了一旁的流晖剑灵,正好看见流晖剑灵低头沉思,目光先是落在了肥兔身上,而后又望向了被阮苏苏放在地上的小乌龟。 噢!阮苏苏脑中灵光一闪,从芥子空间中翻出了一根细绳,在雾鬼震惊的目光下,套在了小乌龟的脑袋上,细绳的另一端塞在了流晖剑灵手上。 一人遛兔,一人遛龟,正好。阮苏苏满意地点了点头。 流晖剑灵:“……” —— 于是山上就出现了一副从未有过的诡异画面。并且鉴于造成这诡异画面的“始作俑者”是阮苏苏,就算有人有意见也敢怒不敢言。 流晖剑灵强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最终被阮苏苏一句“帮我看管好它,别让它跑了”给安抚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山路平静,没有了吸食“欧气”的雾鬼作祟,瑶师妹也没有再触发什么倒霉事项,安安稳稳地遛着肥兔,走在阮苏苏身边。 相比之下,雾鬼则是没有那么轻松了,在阮苏苏的“压榨”下,不得不出卖自己最后一点价值,在前方引路。 这不就一条上山的大路?有什么好“引路”的?雾鬼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加快了脚步——乌龟虽小,但只要加快四肢迈动的频率,还是可以跑得很快的。 然而,山路两侧的景象一成不变,前方又始终望不见尽头。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强撑着忍耐的肥兔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彻底走不动了,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绳索扯着自己。 瑶师妹到底心软,把肥兔抱在了怀里,但看她的动作,这肥兔的体重恐怕比阮苏苏想象的还要夸张。 好在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终于,走在最前面“引路”的雾鬼停下了脚步——前方的景色变了。 “咦,这不是我之前掉下去了的陷阱吗?”瑶师妹疑惑地张望,然后指向了陷阱边上的那棵树,低头看向怀中的肥兔,“那就是你不小心撞上的树,对吧?” 肥兔:“……” “确实是走过的路。”刻意避开岑翊、远远跟在最后的金渐层猫妖少年皱眉道,“难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怎么也找不到去山神庙的路?” 阮苏苏闭眼,神识悄然散出,整座山里都感知不到任何“阵法”的气息,她一路上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腕间的破幻镯也自始至终没有反应。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忽然之间,一抹玄妙的气息被阮苏苏的神识攥住,阮苏苏倏然睁开眼,“规则性”的光泽在眼前浮现。 眼前的空间骤然开始扭曲,光线也被莫名的力量吸引,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有人借助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这座山上设下了一个“规则”。 ——所有未经允许的道路都无法触及山神庙所在的位置。 在这道“规则”下,整座山的空间扭曲了。 “规则”的力量极为强横,几乎是不可抗的。 就像在雾城时,城主乌馗借助了魔种的强大力量,在万人血祭阵中设下了一道“规则”——破阵即反噬。也正是这道“规则”,将阮苏苏困在了血月的空间中,直面两难的选择,外力不可干扰。 然而,“几乎”终究不是“完全”。 世上很少有人能接触到“规则”这个领域,更少有人知道,规则能否打破,只在于试图打破规则的力量是否足够强大。 阮苏苏连“时空法则”那样最为深刻、最不可撼动的“规则”都能够打破,何况一个小小的“山神庙”呢? 长剑入手,牵着龟的流晖剑灵眸中倏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剑意,剑身华光流转,他身形一晃,没入长剑。 山路开始震颤,草木之间发出窸窣的声响,地面不堪重负地皲裂出一道道皱褶,碎石散落。 剑身上的灵气和阮苏苏手中的魔气糅杂在一起,一明一暗竟毫无违和、毫无障碍地契合在了一起,由锋芒毕露逐渐转为深沉内敛。 阮苏苏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不可琢磨起来,无害散漫的表象被深不可测所取代,她眉眼间依旧淡淡的,仿佛漫不经心。 走在她身边的瑶师妹被她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本能地退远了几步,直到这时才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为何她自始至终游刃有余、泰然自若,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为何师尊每每提起她,眸中都是悠远的笑意。 如此耀眼,如此让人心向往之。 剑气划破了层层叠叠相连的空间,笼罩着整座山的“规则”光芒在阮苏苏的剑下黯淡,缓缓收敛自己的“领域”。 山路尽头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山村的轮廓,一顶如血般殷红的花轿停在村口,扑面而来的怨气让雾鬼不禁打了个冷战。 ----
第84章 山神庙(三) ===== 雾鬼虽是生于魇阵的精怪,却向来只喜欢“正面”的气息,比如灵气、精气、甚至运势的气息,相反,“负面”的气息则会让它避之唯恐不及。 而眼前小山村中的怨气堪称铺天盖地,几乎要化为实质。小乌龟的脚步停了下来,不愿再往前走。 阮苏苏自然也察觉到了盘桓在小山村之上的阴沉怨气,她眉梢微微一挑,伸手将把自己钉在地上了的小乌龟捞了起来。 小乌龟徒劳地挥舞了一下四肢,一脸哀怨地放弃挣扎。 “乖一点,等会儿喂你灵石吃。”阮苏苏安抚了一句,顺手把它放在了一旁肥兔的背上。 肥兔:“……” 肥兔心有余悸,立刻僵硬住了不敢动弹。 阮苏苏却是懒得管那么多,反正有绳子拴着雾鬼也跑不掉,而且他们这几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谅它也不敢随意附身。 相比之下,阮苏苏更在意的是道路尽头的小山村——这得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有如此浓稠的怨气? 是因为那顶花轿?可就算是村里涉及到某些封建迷信、不良习俗,也不至于会有这样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冲天怨气啊。阮苏苏平生第一次在想象力上甘拜下风。 “这种偏僻的小山村往往人心封闭,去的人多了容易惊动到他们,我进去探一探,很快就回来。你们在外面休息休息,顺便留意一下那顶花轿。”阮苏苏看了眼身后。 ——两个一看就是一方大佬的男人,一个抱着肥兔和乌龟的小姑娘,还有一个远远跟在旁边,发色瞳色都明晃晃地表明了“非人”的金渐层少年。 这队伍实在太壮观了,还是一个人去比较方便。 正说着,村口忽然传来了哭声。 那哭声先是压抑的,而后愈演愈烈,由绝望化为痛恨,刺得人心里沉闷。 “哭什么哭?滚远点别挡路!”似是被哭声扰得烦躁,一道男声不耐烦地怒斥道。 “那也是你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痛哭的女声恨道。 男人被当众如此“质疑”,顿觉脸面尽失,彻底破防,一巴掌把女人打倒在地,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声音更是超级加倍:“滚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女人跌坐在地上,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肿起了半边高,头发散乱地披头了下来,挡住了半张脸。 她眼神绝望到了极点,情绪压抑到极致之后,平时不敢说的话也再没有了顾忌:“丢人现眼?到底是谁丢人现眼!你这个!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男人!连亲生女儿的命都可以卖了换钱!还有脸在这喊丢人现眼!?” 男人狠狠一脚踹了上去,女人的“忤逆”对他而言仿佛是天大的“羞辱”:“老子还没权力管一个女人了?你要是不想活,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目睹了这一场“闹剧”的村民们见怪不怪,甚至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见男人下手越来越狠,才意思意思上前拦了一嘴:“行了行了,要打回去打,在这闹算个什么事?别惊扰了巫师大人。” “巫师大人”这四个字仿佛是一个开关,男人一听就停了手,变脸比翻书还快,暴怒的脸上立刻堆上了谄媚的笑容:“是是是,不能让愚蠢妇人耽误了巫师大人的事。” 站在“闹剧”之外闭目无言的巫师大人闻言缓缓睁开了眼,不置可否地看了男人一眼:“不可误了时辰。” “是是是,时辰误不得,等新娘去小祠堂拜了牌位,再由巫师大人作法加持,一切就大成了。”男人躬身低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巫师高高在上地冷笑一声,懒得看面前低声下气的男人,又闭上了眼,一副置身事外的高人模样。 男人脸色一僵,顿时又把火撒在了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就是你在这添乱!要是误了巫师大人的大事,你这条命赔得起吗?!” 女人蜷缩在地上,脸上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裹上了地上的尘土,蛰得她眼睛生疼,她绝望地恸哭着,即将失去女儿却无力阻拦的痛苦让她的世界都灰暗了下来。 忽然,闭目无言的巫师倏然睁眼,锐利的目光朝山路上看去,沉声道:“来者何人?” 阮苏苏从浅浅的山雾中走出,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最终落在了倒在地上痛哭的女人身上。正午的阳光照在女人打满了补丁的破旧衣衫上,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阮苏苏没有理会巫师不客气的质问,而是轻声问道:“是他们选中的?还是他主动的?” 女人的哭声一顿,像是溺水的濒死者看见了水面漂浮的稻草,已经无暇用理智去分辨是希望还是徒劳,颤不成声道:“是他,是他主动的。儿子要看病,家里养不起一个小女儿了。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女儿!” “你!你这臭……”男人正打算破口大骂,阮苏苏轻描淡写地一抬手,“禁言”的符文无声无息地落在了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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