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金渐层一脸纠结,“你可别跟我说你从‘平平无奇’的人变成了妖,这种事情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总会有人去做那‘第一个’的嘛。”阮苏苏很是坦然。 岑翊魔君的目光凝在了阮苏苏身上。 阮苏苏不甚在意:“最后就如你们所见,我又入了魔,所以只能算是‘三分之一’妖吧。” “……” 这小小的花轿里,妖、半妖、三分之一妖,齐聚一堂。 金渐层猫妖自顾自地纠结着,阮苏苏却已然不欲多言了。 她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转过身子,澄澈无瑕的眼睛望向了阿瑶师妹左肩上的神鸟。相比之下,她更在意的是,性情孤僻冷淡的岑翊魔君为何会一路跟来? 回溯之前阮苏苏在魔宫也见过岑翊魔君和阿瑶师妹,当时岑翊魔君可是一点多管闲事的意思都没有,丢下了人就直接走了,根本懒得去理会后续的事。 而这一次,先是把人送到了距离魔宫不算近的雾城,又默认加入了他们一起前往山神庙,一路上不动声色地关照了阿瑶师妹很多,甚至最后开口阻拦阿瑶师妹去做花轿中的“诱饵”,还变回本体跟了进来——实在是“细节大师”才有的操作。 察觉到阮苏苏的目光,岑翊魔君目光平静地回视,毫无波澜。 阮苏苏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一股骤然飘来的阴冷气息打断,像是走到了水边,紧接着,湿冷的气息从花轿底部开始升起,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无端浮现在了脑海中—— 那似乎也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夜黑风高,月色惨淡。村口停着一具棺材、一顶花轿,哭声不绝。 视角有些矮,似乎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的高度,隔了不短的距离,躲在角落里,视野有些模糊,像是被氤氲的泪水遮挡。 在那绵延不绝的哭声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穿嫁衣,被人群强行塞进了轿子里,而后起轿、吹乐。 唢呐声盖过了哭声,刺得人心口纠葛难言,少女的母亲追在后面,徒劳地伸手想要挽回什么,却被打倒在地。 人群中,巫师模样的老者眼神一沉,吐出了冰冷的两个字:“镇棺。” 于是,长钉穿过了女人的肩、腿各个关节,女人无声呐喊,在最后失去意识前,本能地朝角落处的“这里”望了一眼,无比眷恋、无比遗憾。 阴冷的气息漫过了胸膛,阮苏苏倏然睁开眼,神色一片清明,没有半点被魇住的模样。 那是谁的记忆?阮苏苏下意识看向阿瑶师妹,却见她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 最黑暗的记忆在眼前重映,阿瑶师妹在记忆中徒劳地哭泣,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和母亲成为愚昧的“祭品”,可那时的她还不满七岁,什么都做不到,也正是因为未满七岁,才得以逃过一劫。 她本姓“时”,可从那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认过这个“姓”。甚至后来的她在山崖边遇见了一尘不染的仙君时,被问及姓名,也只答了“阿瑶”。 未来的前路还有很长,她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可实际却只是将过往深深埋在了心底,不经意间便会被勾起那些过往——尤其是当她再次看见那顶与记忆中相似的、停在村口的、血一般鲜艳的花轿时。 可这一次,她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选择“以身为饵”,直面过往的噩梦。 画面开始扭曲,她坐在花轿里,河水仿佛正从轿底往上蔓延,浸透了脚踝。 姐姐的身影模糊地浮现在身前,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见了在耳畔回响的焦急声音:“别去!快走!快回去!” 那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意识到已经晚了,焦急之中又带上了哀婉的叹息:“……别靠近水。” 赤红的火光倏然之间在眼前闪过,“记忆”和“幻象”都在那耀眼的火焰中瞬间消散,而那火焰的形状乍一看上去宛若一只翱翔的神鸟,金色的碎光从尾羽处散落漫天。 火光堪称温柔地指引着阿瑶师妹意识回笼,心神回归落定的那一刻,阿瑶师妹呜咽着伸手抓住了左肩上的神鸟。 神鸟:“……” 神鸟下意识收回了身上燃起的火焰。 而阿瑶师妹惊魂未定,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惊天动地”“大逆不道”的事情,下意识地顺着鸟羽揉搓了起来——暖暖的,顺滑的,奇妙的触感。 岑翊魔君:“…………………………” ----
第87章 山神庙(六) ===== 灼热的火光驱散了压抑的寒气,神鸟从阿瑶师妹手中挣脱开来,停在了窗上。窗上的帘子被掀起了一条缝,可以看得见外面浓郁的水汽。 花轿不知何时偏离了山路,走在了桥上。两边都是浑浊的河水,看不见底,被雾气遮挡了视线,也看不见尽头。 阿瑶师妹渐渐地从“噩梦”中回过神来,有些无措地攥住了衣角。 抬轿的纸人稳稳地一步步向前,自始至终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这雾气里有致幻成分,稳住灵台,不要胡思乱想。”阮苏苏沉凝的目光看向心魂不定的阿瑶师妹。 阿瑶师妹闻言点了点头,凝神静气,勉强放松了一点。可思绪还是不由地飘向了方才的“噩梦”——幻觉……会提醒她不要靠近水吗? 没等她再多想,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周遭的湿气散去,扭曲的空间恢复如初,可以隐约往外看见山峦的轮廓。 这是……到山神庙了吗? 阿瑶师妹没敢动,她不太清楚民间婚嫁的规矩,更不清楚献祭山神的流程,求助的目光下意识望向了阮苏苏:“现、现在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阮苏苏眉梢一挑,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了一丝丝莫名其妙,“都已经混到目的地来了,还走那些流程做什么?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阿瑶师妹:“……” 好、好像说的很有道理。 阮苏苏正打算掀起轿帘出去看看,外面传来了一道悠远的声音:“终于来了。” 随后轿帘无风自动,先一步被外力掀了开来。 “山神”站在数米之外,面容被若有若无的雾气遮挡,有些模糊,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 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身穿红嫁衣的“新娘”身上,还没来得及思考那贫穷的小山村怎么会有如此华贵精致、一看就不便宜的嫁衣,就看见了坐在“新娘”身上的小白猫。 “新娘”身上没有一点超出凡人范畴的灵气,小白猫身上也没有一丝外显的妖气,似乎只是误闯进来的宠物,柔弱可爱。 山神虽然心里有点微妙的奇怪感觉,但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然后,他的目光落向了踩在窗框上、孤傲冷峻的、赤红色的……鸟? 山神被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蛰了一下,心头大惊,那尾羽上的火焰甚至让他有种畏惧的感觉。 怎么回事? 不等山神再仔细观察,缩在“新娘”右手边的金渐层纯血猫妖睁开了眼,与此同时,“新娘”脚下也忽然有了动静,一只肥得惊人、油光水滑的兔子驮着一只气息诡异的“乌龟”,正在舒展僵硬的四肢。 “……” 山神的目光由最初的高深莫测,一点点转变为了惊吓和茫然。 这花轿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一句话概括不出来的东西? 阮苏苏很理解他的心情:“其实本来计划中只有三个‘人’的。” ——她自己,加上裴轩燃和金渐层猫妖。 然而“世事无常”,刚到城门口,队伍里就莫名加入了阿瑶师妹和岑翊魔君,这两人后来还在山里增添了肥兔和雾鬼两个新成员,构成了这么庞大的阵容。 “不过反正是婚礼现场,热闹热闹也挺应景。”阮苏苏无辜地眨了眨眼。 山神:“……” —— 阮苏苏从轿中一跃而出,变回了少女的模样,长剑别在腰间,锋芒毕露。 山神这时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几人的来意,就算枉活这么多年了。他一抬手,阴影处走出来无数纸人,与抬轿的几个如出一辙。 纸人胸膛处都亮着一小团鬼火一般的光,没有神智的面孔上唇角上扬,勾起一个像是幼童涂鸦般的诡异笑容,配合上机械性转动的眼珠,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不协调感。 然而,抬轿的几个纸人却无论他如何操控都一动不动,仿佛断开了连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山神面上露出讶然之色,退至庙中,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裴轩燃缓缓从轿后走了出来,八个抬轿纸人的眉心显出一点浓郁的暗光,像是浓墨点在了眉心,又在纸上晕染开来。 晕染开来的“墨迹”盖过了山神的“鬼火”,纸人失去控制,像是泄了气,干瘪着倒下,化为纸片,融在了土地里。 山神终于面色大变,等不及地操控着其余的纸人一拥而上。 两道明暗相间的火光同时亮起,裴轩燃的赤焰如燎原之火,将纸人一扫而空。神鸟清越一鸣变回人形,漫天的火焰驱散了纸人胸膛中阴森的鬼火。 阮苏苏长身玉立于火光之中,眸中沉静,她一手扶着剑,神色漠然,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人是妖是魔。 山神大喝一声,山顶的土地裂开,露出其下的滚滚暗河。花轿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地面裂开的中心,刚走出来一步的阿瑶师妹一声惊呼,身形直坠。 混杂着妖气的魔气瞬息之间揽住她的腰身,不合身的嫁衣被风刃划开,变成了风格奇妙的“披风”。阿瑶师妹落在了地面上,心有余悸似的连忙退后了几步,离水面远了一些。 可她仿佛成为了“目标”,山川、河流、脚下的土地、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雾和风都成了“武器”,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朝她袭击。 装死了一路的雾鬼化为轻烟,将阿瑶师妹撞了个踉跄,险险地躲过一道风刃,又紧接着裹挟她浮起,躲过了脚下“土地”的缠绕。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形下,对气息感知敏锐的雾鬼还真挺好用。 阮苏苏见状不再逗留,径直朝山神庙中走去——擒贼先擒王,把外面一切乱象的源头制住才是关键。 迈过门槛,像是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外面的动静都仿佛被隔绝在空间之外。 裴轩燃紧随其后地跟了上来,阮苏苏望着面前的山神像,眉头微微皱起:“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 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但直觉上总有种静不下来的疏漏感。 山神庙从外面看上去不大,内里却是别有乾坤。除了正面对门的“山神像”和常规的香案蒲团,两侧和顶上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暗色的雾,是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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