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把书纳入到怀中的时候,正好听到了门口有动静,她从书房里探头一看,被吓了一跳,居然是身上撒了血的温汝晟。 见着儿子身上的血,柳素的脸上一白,被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柳素连忙迎了出来,急得不行,“你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 到了西厢房里,一阵兵荒马乱,检查过了温汝晟的身体以后,又连忙让人不用去请大夫了。 “那这血是怎么回事?不是今儿去族学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素的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一连串地发问。 温汝晟的小厮茗砚说道:“夫人,是贾世子用砚台扔荣小爷,把容小爷的头给打破了,少爷身上的血都是他给染上的。咱们今儿提前回来也是因为现在族学里乱着呢。” 此时温云沭听闻弟弟受了伤,也赶了过来。 听到了茗砚的话,温云沭的头皱成一团,表情是一言难尽,“你怎么和荣萧坐在一起?而且这个容萧也去了族学?” 容小爷的名字在整个京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荣小爷的真实名字是容萧,他是盛平伯的庶子,他的母亲是大名鼎鼎的宝月楼的花魁云娘子,盛平伯气死了自家老娘,坚持要把这位花魁纳入到伯爵府里,生下了幼子容萧。 容萧得了云娘子的花容月貌,生得也是唇红齿白,总是陪着不少男子说说笑笑的,京都的茶楼里许多段子都是绕着这个容小爷产生的,有人说他周旋于不少富贵人家身侧。 温云沭曾经在茶楼里见过这位容小爷 ,当时他噘着嘴去亲一个男人,实在让她记忆深刻。 温汝晟说道:“他能够进族学的原因我不知道,坐在一起是夫子安排的,我也不想和他坐啊,他那个人有那样的家世,私塾里因为他大打出手的人不少。” 其实容萧的同桌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温汝晟是翻画片得了第一,才得以坐在容萧的旁边。 他本来就到了知人事的年龄,见着唇红齿白的容萧,心里头痒痒的,尤其是容萧还被其他人拉着手,亲亲我我的,心想着他这是近水楼台,凭什么不行? 所以温汝晟才偷偷去拉容萧的手。 结果因为温汝晟拉了容萧的手,让贾世子看到了,才惹得贾世子勃然大怒,贾世子那砚台是对着他自己的,只是准头不好,才落到了容萧身上。 发现出事了以后,温汝晟连忙躲避,贾世子被人制住,发红的眼珠子落在温汝晟的身上,“温小贱,你敢动我的人!要是小荣有什么不好,我让你陪葬!” 想到了贾世子的做派,温汝晟的双腿颤颤,“娘,我不想去安平侯府的族学了,你看看容小爷也在里面读书,这里面乱着呢,上课不少人都在画画,传纸条,根本就没人听讲。我想去白鹤书院念书。” 白鹤书院四个字一出,柳素看向了女儿温云沭,没好气地说道:“我倒是想让你上白鹤书院,你姐姐不肯。” “什么叫做我不肯?”温云沭反驳,“白鹤书院就在哪里,又不会长腿跑掉,只要学问足够了,通过了考试就可以去念书。” “安平侯府的族学根本就不行,夫子就只会照本宣科,没看到安平侯府的族学里根本就没人通过秀才考试吗?”温汝晟理直气壮地说道,“白鹤书院要的人至少是有秀才的身份,还要考试,我要是在安平侯府的族学里念书,一万年都考不上秀才!” 柳素抱住了儿子,抹着泪对儿子说道,“你要是能上白鹤书院,其实就是你姨母一句话的功夫,只是你们姨母也不能一直帮着我们,只要你姐姐愿意解决了你玉晶妹妹的婚事,长青侯府就会愿意帮我们,但是你姐姐就是不肯。” 温汝晟被母亲搂着怪别扭的,挣脱开了母亲的怀抱,连忙看向了自家姐姐,急切地说道:“姐,那你赶紧替我表妹解决她的婚事。” “你知道是什么解决方法吗?解决方案就是我替代薛玉晶嫁给镇北侯世子!镇北侯世子是什么样子,你不清楚?”温云沭的声音尖锐,“你为了让自己上白鹤书院,就逼着你姐姐我去死?” 温汝晟看着姐姐温云沭,他这个姐姐生得是花容月貌,身材婀娜,才学也很好,族学里好几个权贵子弟笑嘻嘻地让他喊姐夫,说是早晚要把温云沭纳为妾室。 温汝晟小声咕囔着:“做镇北侯世子夫人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要做妾?我们族学里好几个人平时开玩笑让我喊他们做姐夫呢。” 温云沭的心宛若是被温汝晟给狠狠举起来,重重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她红着眼,绝望地说道:“你叫了?” 温汝晟心虚地别开了眼,长青侯府的庶子们都在安平侯府的族学里被人看不起,更何况是他?因为有个容貌绝美的姐姐,还有人奉承一二,他就顺口笑嘻嘻地靠着姐姐,打入了那帮勋贵的圈子。 叫一下姐夫又有什么?这世道又不像是前朝那样死守着男女大防。 “你追究这些做什么?”温汝晟说道,“要是咱们爹爹还活着,他自然可以护住你,说不定还会教导我,我爹爹的学问那么好,就算我没考上状元,也不至于连童生都考不上。姐,你自己去了白鹭书院,你被人说是饱读诗书,还不是因为白鹭书院的夫子教得好,我就是没在一个好环境里,我不能再去安平侯府的族学了,我得去白鹤书院,我要好好读书!” 柳素又抱住了温汝晟,泪水落在了温汝晟的身上,“是的是的,你爹爹的学问好,你又是你爹爹的孩子,怎么会读书不好?分明就是安平侯府的族学不好,生生耽误了你。” 柳素含泪对着温云沭说道,“你得为你爹爹的死负责,你就应该替薛玉晶嫁入到镇北侯府。” 泪水也晕染了温云沭的眼眶,刚刚母亲和她说的那些话,就让她身体有些闷痛,弹琴之后压了下来,而现在她忽然身体很疼,疼得像是梦里经历的那样,无形地罡风在她的身体里搅动。 温云沭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站住。 她忍耐着疼痛跑到了八仙桌前,上面搁置了一个书箱,她打开了书箱,把里面的书全部倒了出来。 一本书被翻开了,这是安平侯府制的《论语》,扉页上有一个红色小印。 温汝晟紧张起来,对着侍从使眼色,“你干嘛?别碰我的东西!” 茗砚要来抢夺这本书,温云沭已经翻开了,这本记载了圣人言论的《论语》里面都是各种画像,还有一些不同的字迹,显然是当做传纸条用的,里面写的话是不堪入目。 “安平侯府对族学的约束或许是不够,但是请来的父子肯定是没问题的,是中过举的。”温云沭的浑身都疼,这疼痛让她声音颤抖,“我早就看出来了,弟弟根本没有好好读书,上课的时候根本就是在画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有和人在传纸条。” 小桑上前扑住了茗砚,温云沭把这本书摊开,打开在母亲的面前。 温云沭跪下来,对着柳素说道:“娘,弟弟根本就不好好读书,他这样就算是去了白鹤书院又有什么用?他若是不愿意去安平侯府的族学,那就我来教他,只要娘愿意狠下心来,我来监督他读书,让他养成了好的读书习惯,自然就可以去白鹤书院。” 温云沭对着柳素磕头:“娘,你总是让我疼弟弟,你也怜惜怜惜我,我也是你的骨肉!” 而柳素的心中一颤,她的手往前伸,而这个时候,她的这只手被温汝晟狠狠抓住。 温汝晟觉得自己要被姐姐气死了,她凭什么翻自己的书?而且姐姐还想教自己读书?那简直就是笑话,只怕自己出门要被族学那几个笑掉大牙。 “娘,姐姐的学问好,但又不是能够考科举的的,我肯定得跟着正儿八经的夫子学仕途经济文章,姐姐哪儿懂这些东西?再说了,姨母姨夫帮了我们那么多,姐姐替嫁有什么不对?” 温云沭抬头,看着柳素坚定地点头,“晟哥儿说得对,你一定得替薛玉晶嫁人!替长青侯府解决他们的麻烦。” 温云沭清楚地意识到,母亲在自己和弟弟两人之中选择了弟弟,要她为全家牺牲。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听他们的话乖乖嫁人?就凭柳素给了她生命,但是柳素对她不公平!从小到大都不公平,那些不公平她可以忍,但是婚姻大事,她绝不忍! 还有弟弟,按照长幼有序,她的婚事更是轮不到弟弟来置喙!从来都是弟弟对不住她,她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弟弟。 温云沭的胸口猛地爆发出比刚刚疼痛还要大十倍的疼痛。 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不替嫁!” 她倒了下去,小桑注意到了小姐的不对,抱住了自家小姐,看着小姐的浑身肌肤泛红,表情更是狰狞痛苦,连忙说道:“夫人,小姐身体只怕不舒服,请大夫来看看吧。” 温汝晟小声咕囔,“就会来这一套,假装晕倒过去有什么用?” 柳素本来要请大夫的,听儿子的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开口说道:“尹嬷嬷,你找个粗壮的婆子把云沭抱回到房间里,大夫我是不会请的。我现在有事要出门一趟。” 温汝晟生怕安平侯府的人过来告状,他连忙说道:“娘,我陪你一起出门。” 柳素摸了摸怀中的《凝气正心》,对着儿子浅笑说道:“晟哥儿果然大了,懂事了。” 温云沭的浑身充斥着疼痛,她说不出话来,此时被婆子扛着出门,她看到了母亲绽开柔美的笑容,就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第3章 洗髓伐骨 温云沭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想着母亲最后的微笑。 弟弟做了什么事情?不过是陪着母亲出门,就得到了母亲的褒奖,母亲说他果然大了懂事了,而自己呢? 刚到了长青侯府,薛玉晶想要她的小兔子,那兔子是父亲雕琢的,母亲把兔子从她的手中夺去,讨好地对薛玉晶笑着说道:“这东西不值什么钱,难得玉晶喜欢,拿着玩吧。” 她哭着不愿,得到的是母亲含着泪水的一巴掌,母亲的声音宛若是淬着冰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玉晶是你的妹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到了长青侯府一年,因为薛玉晶喜欢缠着她,温云沭明明喜欢读书,在薛玉晶过来的时候,母亲总是会把她的书从手中夺走,用手推着她的背,把她推向薛玉晶方向:“总是这样闷在家里做什么?一点都不如你玉晶表妹活泼,像个老太太。” 那个时候她已经懂了了心中不愿,也要去做的道理,而母亲理了理她的衣衫领口,语气温和带着谆谆诱导:“这就对了,游玩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玉晶的需求,她身边那两个小丫鬟总是胡闹,不如你贴心。” 到了长青侯府三年,母亲不准她考白鹭书院,因为母亲担心薛玉晶考不上,所以不准她做出头鸟,最后证明母亲是对的,因为薛玉晶真的没考上,长青侯府给薛玉晶捐了银子,温云沭自己也不能自己去考白鹭书院,得用长青侯府的银子才行,母亲还会对着姨母说道:“妹妹,若是没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这丫头本来就不聪明,也就是仰仗着你,才能去白鹭书院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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