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灾祸不少,不多这一件。” 这时,门口的小厮走来了,说道:“老爷,又来了几位骑马的公子哥,说是什么启城宣家的。” 古坊主望望叶寒川,叶寒川言尽至此,不再多言。古坊主长吁一声,教那小厮:“请他们进来罢。”又转向叶寒川二人道:“两位跟我来罢。” 二人跟着古坊主走进一间陈列室,里面高高低低摆满各色陶器瓷器。最里面的架子上摆着一只锦盒。 古坊主说:“这盒子里就是那只药陶,你们拿走罢。” 叶寒川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安放着一只白色的陶罐,这陶罐模样平平,只是散出一丝淡淡的药材气味来。 叶寒川合上盖子,提了在手,说:“多谢古坊主。” “莫言谢,”古坊主却道,“该是老夫谢谢你。” 千娆看他脸上全无留恋神色,连瞄也不再瞄那锦盒一眼,心想:这古老坊主倒是豁达得很。 几人再次回到堂屋,宣家兄弟正好踏进门槛,见了叶寒川个个脸上变色,纷纷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惟宣湛满不在乎目不斜视,但当他瞥到叶寒川手中提着的锦盒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千娆想起那日在双绝山庄的听闻,心想:川哥哥腿上的毒伤,似乎就是这宣湛所为,真是个极恶毒的人,不知川哥哥是如何与他结怨。 叶寒川望宣湛一眼,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两人经过宣湛身旁时,宣湛开口了,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你手里拿着什么?” “何必多问,”叶寒川说,“左右是你拿不到的东西。” 宣湛的眼角突地一抽,棱角分明的脸上爆出分明的憎恶与恼恨,他绷紧全身,握紧拳头,同时飞快计算着胜算。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 “宣湛,你从来不自量力,现在功力进益,这自知之明倒是一并长进了。”叶寒川说道,意有所指,“如今你已是武林中的强人,我奉劝一句:适可而止。” “如果不呢?” “那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杀了你。”叶寒川口吻平淡,却又偏偏教人无法怀疑。千娆在旁听见,都不由暗抽一口凉气。 宣湛的脸瞬间因为惊怒而扭曲起来。后面的宣沖按耐不住就要拔剑,被宣源按了回去。 这时,在一片惊愤的脸庞中,千娆注意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脸。这张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恐,唯有满面狂喜。这张脸上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千娆看。 叶寒川拉住千娆,出门而去。 两人离开古月坊,屋外已是满天繁星。一个人影从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白衣翩翩,风度卓然。 “好一手釜底抽薪啊。”那人看看叶寒川手中的锦盒,说。 “宣家狂妄自大也就算了,”叶寒川说,“没想到你端木不尘也想来送死。” “金眼这么大的热闹,我怎么说也要来凑凑。”端木不尘说着,玩世不恭的脸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妫氏呢?”他问。 “死了。” 端木不尘闻言,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在妫姑子的份上,”叶寒川说,“我提醒你别去招惹金眼,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永远销声匿迹。” 端木不尘心中一凛,这两年来,金眼一直都是武林中最大的谜团,对于金眼的来历江湖上不曾有哪怕只言片语的讯息,但叶寒川这话听起来竟似乎对金眼的来历有所知情。“为什么?”他问,“金眼到底是什么人?” “像他这样的行迹,”叶寒川的声音阴冷得可怖,“——你觉得他是人吗?” 端木不尘皱眉又问:“他究竟是谁?” 叶寒川却不再多言,带着千娆转身离开,独留端木不尘在暗夜之中困惑不已。 两人离开古月坊,走出德水镇,叶寒川忽然说:“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千娆吃一惊,跟着叶寒川回过身,只见一位少年从一棵树后露出身形,笑嘻嘻地走来。 “师父,千娆,”他说,“还认得我吗?” 千娆仔细看看,这少年十八九岁年纪,长着颇具宣家人特色的端正的脸孔,只是脸上多着几分顽皮与清朗。 千娆认出来,这是宣沛,是她腰间玉佩的主人。 宣沛看见千娆腰间挂着他送的玉佩,开心得几乎要蹦跳起来,说:“千娆,没想到竟然在古家见到你。那年启城的武林峰会,你怎么没有来?” 千娆看他莫名的热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叶寒川问:“你来做什么?宣湛呢?” “我偷跑来的,我大哥不知道。师父,你们要去哪里?我跟你们一道。” “为什么?”叶寒川眯起了眼。 “我就——想跟你们一块儿走。” 千娆暗暗好笑,心想:这宣沛,六年前死乞白赖跪在地上要川哥哥收他做徒弟,现在更好,没来由的就要赖上来。 “不行。”叶寒川说着拉了千娆掉头就走。宣沛遭了拒绝倒也不灰心,满不在乎地跟在后面。 突然,叶寒川反手朝宣沛脖颈劈去,宣沛慌忙格挡,还没抬起胳膊,颈侧已吃了一掌。他眼前一黑,便往地上倒。昏懵中他本能地想要拔剑,却发现剑鞘中已空空如也,紧接着两腿间一凉,他那柄剑已插在他两腿间“嘤嘤”乱颤。 “再跟来一步,”他听见叶寒川说,“卸了你两条腿。” 宣沛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时间起不得身,干脆躺倒在地,听着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回到南秧娘住所时,南秧娘正坐在院子里干等着,看叶寒川提着个盒子回来,她喜从天降,忙将两人迎进屋。 打开锦盒,捧出里面的陶罐一番打量,南秧娘连连点头:“货真价实啊,不愧是你叶寒川。” 阿陶赶紧凑上来,问:“那我的蛊是不是就可以解了?” ---- 求个评论收藏~
第三十二章 宣沛 = “八九不离十了,”南秧娘得意洋洋,“不过我得先熟悉熟悉这药陶的特性。” “那什么时候能解蛊?”阿陶问。 “你着什么急?我南秧娘说了给你解蛊还能骗你怎的?” “是是是。”阿陶赶紧低下了头,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你说说,”南秧娘问叶寒川,“你是怎么拿到这宝贝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抢来的。” 叶寒川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提醒道:“东西你便收好,千万不要声张。”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又不是傻的。”南秧娘说着美滋滋地捧着药陶到药房试药去了。 第二天一早,叶寒川就带着千娆上路。阿陶的蛊毒未解,被南秧娘留了下来。“你就在这里打杂,难不成我白白给你解蛊?”南秧娘这般说。 阿陶只得依依不舍、可怜兮兮地跟千娆道别,连声说:“娆小姐,你可千万记得来接我!” 为防止药陶的踪迹暴露,叶寒川带上了空锦盒。南秧娘笑眼盈盈:“你做事我就是放心得很。你可抓紧着,赶紧把人送走。”说着朝千娆横了一眼。 两人离开临水镇,刚出镇子,却见宣沛就等在镇子口。见了两人,宣沛又笑嘻嘻地迎过来。 “师父,千娆,”他说,“我就猜到你们会在临水镇借宿,我在这里等了一整夜,可算等到你们了。” 千娆看看叶寒川脸色,只见他又眯起了眼,便不由得替宣沛捏把汗。宣沛倒浑然不觉,满脸欣喜与兴奋。 “腿不想要了?”叶寒川说。 宣沛的笑脸一滞,往后退了一步,但他马上又嬉皮笑脸地说:“师父你先别动手嘛,你听我说,让我跟着可有不少好处。” “好处?” “师父你看,你赶路还要提个行李,这多累啊,有我在这种小事就可以交给我了。”宣沛说着便伸手去接叶寒川手中的包袱,被叶寒川避开了。 宣沛接了个空,尴尬地拢了拢手,又说:“我还可以当你们的钱袋子,一路上所有花销,我全包了。” “不需要。” “我给你们端茶递水、鞍前马后。”宣沛马上说。 “不必。” “师父你别着急拒绝啊,千娆都还没说话,你好歹问问千娆的意思。”宣沛凑近千娆,说,“千娆,你帮我跟师父求求情。——你怎么不说话?” 千娆虽看他这般自来熟的很是有趣,但终归还是个生人,见叶寒川不睬他,往叶寒川身后一躲,也不去理睬。 自从当年,在聚隆堂见到千娆当众对质双绝山庄几位高人的飒气模样,宣沛就一直魂牵梦萦,时日长了,心里就自发地将千娆当作了一个极亲近的人,自以为千娆也是如此。此时见千娆分明拿他当个生人,不由大失所望,脸上的嬉笑也尽如花儿凋落。“那我不跟着你们就是。”他万分失落地说。 千娆看他这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叶寒川二话不说,将她拉着就走。 两人一言不发地赶路,千娆心知叶寒川是带自己去取娘亲的头颅,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眼前这人竟然是砍下娘亲头颅的仇人?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但不论她作何感想,叶云泽势必要与这人势不两立,说到底,这才是她最烦恼的。 她若能套出其中隐情,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她瞥瞥身旁的叶寒川,想起阿陶的话,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撬开他的嘴。 日头转高,千娆走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好不容易在路边见到一家面铺,她赶紧钻了进去。两人吃过,在铺子里歇坐,坐了一时,只见一名清朗的少年走进铺子来。 不是宣沛是谁? 宣沛见了二人,面上一喜,他赶紧说:“师父你别误会,我不是跟着你们。我就是顺路,我在找我几个哥哥。” 叶寒川看看千娆,看她懒洋洋的不肯动身,便也坐着没动。 宣沛见状,笑嘻嘻地想要坐过来,被叶寒川横一眼,只得老实地坐到了隔壁桌子。 他吃过面,摸摸身上,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师父,师父,”他小声问,“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银两?” 叶寒川无语。宣沛连忙解释:“我昨晚不是在临水镇外头守了一晚上嘛,大概睡着的时候被人摸去了钱袋子……” “不借。”叶寒川干脆地说。 “哎呀师父,你又不让我跟着你,又不借我盘缠,你叫我怎么去找我哥哥们哪……” “我看你的剑值些银子,”叶寒川说,“抵了换盘缠便是。” 宣沛吐吐舌头,看看桌上叶寒川的包裹,其实触手可及,却又如何敢碰? 这时,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小男孩溜进铺子,捧起桌上一碗剩面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千娆好生奇怪,好奇地看着。“那是乞丐,”叶寒川说,“没见过吗?” 千娆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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